《红眼尾[娱乐圈]》迟绯

4、第 4 章

　　场务喊演员就位，夜戏正式开拍。

　　有了之前反复的走戏，晚上连着的几场戏拍得很是顺畅。

　　下一场戏，“金月”偷偷从水中出来，并且想要逃离现场，被徐湛饰演的秦大人捉了个正着。

　　林亿璇和徐湛都已经很熟悉走位了，她从水中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摸着水边的植物轻手轻脚地爬上岸，但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里男人抓了个正着。

　　徐湛抓住林亿璇的肩膀，林亿璇说完她的那两句台词，抬头盯着徐湛看，但脚下有些站不稳。她浑身泡过水，湿透了，水哒哒哒往下滴，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且湿滑，林亿璇感觉自己站的这块在下陷，她打算不动声色地以不挡镜头的角度往一边挪，而在她挪动之前，徐湛先注意到她的身体在后仰，空着的一只手在她差点要仰到湖里之前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旁边一拽，她人都被徐湛带着双脚离地。

　　林亿璇全身就像瞬间起了疹子一样，那种控制不住的情绪让她抬手对着徐湛的脸就是一下。

　　“啪”的一巴掌，很响，尤其在夜晚，在只有他们一个剧组拍摄的情况下。

　　知道剧情的人因为这一巴掌而震惊，不知道剧情的人，则更加震惊于演员扇耳光的戏竟然是真打，尤其打光师看得格外清楚，徐湛一侧脸颊有一丝红。

　　打完这一巴掌，林亿璇的手无力地垂着，她如梦初醒，脸上神情变换，嘴巴翕合，却说不出一个字，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导演朱博宇没喊停，徐湛松开揽着她腰的手，继续说台词，脸上没有愠色，就仿佛那一巴掌本来就在安排之中。按照他在剧中的人设，哪怕是女主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生气，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卡！非常棒！”朱博宇在监视器后面自顾自地夸赞起来，嗓门大得不用扬声器，满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林亿璇磕磕巴巴：“导演，我……”
　　“很好，两位今晚发挥得很出色，不错不错，这条我很满意！”朱博宇止住林亿璇的话，顺便催促演员擦擦水。
　　两人的助理都过来了，徐湛的经纪人陈绍也跟了过来，看向林亿璇的眼神晦暗不明，但并未张口说什么。

　　制片人梅姐一般不在，但是今天刚好在，也恰好看到这一幕。片场陷入一种说不出来的氛围，梅姐让人去取冰袋，一边过去打圆场，夸徐湛这场戏拍得特别好，镜头里特别帅。

　　徐湛淡笑着应和，他并不在意这一巴掌，他知道林亿璇没有主观故意，这就足够。但陈绍却是连装都不想装了，脸色阴沉着，难看极了。

　　徐湛签的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陈绍也是有些名气的经纪人，谱也大，放其他时候，他的艺人受了委屈，他会狠狠地掀桌子砸板凳。此时徐湛浑不在意，又有梅姐来做和事佬，陈绍便没有当场发作，忍了又忍。

　　还好因为林亿璇要浑身湿透，这段戏被放在最后拍，拍完再让替身补一些遗漏的细节，当天就可以收工。

　　徐湛过去问导演需不需要保一条，朱博宇摇摇头，说这条拍摄的很好，还问他和林亿璇是不是商量过真打？

　　“很到位。”朱博宇拍拍徐湛的肩，很是欣慰。作为导演，他就是个干活的，话语权有，但不多。徐湛来拍戏的头两天，朱博宇因为他的演技，晚上气得整宿的睡不着，觉得剧组这次是坑了他，偏偏现在就是没几个人敢得罪流量明星，打不得骂不得，一边要顾及进度，一边又要保证质量不能太拉胯，砸了自己导演的招牌。

　　好在，这几天，他眼看着徐湛的演技进步神速，尤其今晚和林亿璇的对手戏，发挥得格外好，一点不像新人，他又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不会完蛋了。
　　在看剧本的时候，朱博宇还想跟徐湛商量一下，要不要试试打一巴掌，真打的那种，因为按照女主角的人设和性格，打男二一巴掌会更合理，没想到两个演员竟然沟通得很好。

　　朱导又看了一眼徐湛的脸，女演员的手劲倒不是很大，没有红肿，应该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拍摄。

　　“脸没事？”
　　“没事。”徐湛笑。

　　一回头，本来应该去换衣服的林亿璇就在他几步之外，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头发刚给助理擦过，不滴水了。

　　徐湛本打算朝林亿璇过去，她蓦地后退两步，转身跑了。徐湛愣在原地。

　　酒店房间，林亿璇洗完澡吹干头发，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徐湛搂她，还有她打人的场景。

　　这是她唯一的一回，控制不住打了人。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双手紧握，不想再去想这个。

　　外面有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姗姗回来了。她不再泡澡，起来擦干身体套了身衣服。

　　到了外间，才发现柳洋也一起来了。

　　“我的大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亿璇看向她身后，姗姗摇摇头。柳洋不爱来剧组，她事情很多。今天她打人的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柳洋那里去了？

　　林亿璇语气淡淡：“什么怎么回事？”

　　“你打人啊！”柳洋扶额，“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华玺现在力捧的摇钱树！！华玺，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就能让你，包括我，包括公司的其他艺人，统统丢饭碗。”柳洋越说音调越高，然后又摁了摁自己的额头，深呼吸一口气。

　　“你说说你，明知道你就是个招黑体质，播一部剧就会被大规模黑一次，本来就有很多人看你不顺眼，你一旦真的站稳脚跟，会抢掉多少好资源走。都这样了，你还不知道把你那毛病控制一下？真的有什么精神病，真的就那么矫情，谁碰你一下，你就打人吗？你不想干这行了，你趁早退圈，别拉着我陪葬……”

　　“你别说了！”姗姗脸涨得通红，“打人是我们不对，道歉就好了啊，你嚷什么嚷？璇姐是你的艺人，不是你的奴隶，你放尊重些。”

　　“有你说话的地儿吗！”柳洋一伸手就拽住姗姗的衣领，再有下一步动作之前，林亿璇抓住她的手，把她推开。

　　林亿璇和柳洋认识时正是尤为困顿的阶段，虽然柳洋文化程度不高，性格也有些匪气，并不好相与，但柳洋的确实实在在地帮到过她，给了她机会，让她能被更多的导演制片人看到，能接触更多的资源。所以，自从她透露出合约期满不再续约的意思，柳洋对她态度日渐恶劣，她对柳洋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她们既有一起奋斗的情谊，她也受柳洋提携的恩情在。

　　林亿璇不想撕破脸，只是把两人分开。

　　“我会去道歉，获得徐湛的原谅，这个事情他们不追究，以后也不会影响到你和你的艺人。”
　　“最好是。”

　　柳洋嗤笑一声，拎着自己的包扭头走了。都已经半夜了，柳洋竟然来剧组的酒店找她一趟，看来徐湛的确不是个能随便得罪的人。

　　姗姗看着林亿璇，她做助理自然也做过一些功课，知道华玺的老板来头听说大得很，一般的公司都避免跟华玺发生摩擦，甚至还要捧着哄着的。对于华玺着重培养的人，也很舍得砸钱给资源给营销。

　　但凡今天这个事儿，让华玺觉得是个大事儿，那在舆论上至少是可以迅速摁死住林亿璇的路，首先招架不住的就是徐湛的粉丝。

　　不算微博等社交媒体，他在追星氛围很浓的“3b”三个网站的粉丝就达五千万，有“五千万萝莉总教头”之称，听说最近因为一个什么广告宣传片，又多了一群舔屏的粉丝，大概已经要升级六千万或者七千万萝莉教头了吧。

　　“姐，这个事儿，你怎么打算？”姗姗已经想到了跑路。粉圈打架和大牌公司施压，这两方面，无论哪个出手，林亿璇的职业生涯都堪忧。
　　莫说现在，林亿璇和新誉的合约即将到期，新誉很大可能不会为了她得罪华玺，就算现在没有解约这一码事，新誉这个小公司也并没有很大的能量去和华玺对抗，只有做低伏小的份儿。
　　如果，林亿璇的经纪约在孔易所说的天锡，那或许又会不一样，不过，她和天锡传媒现在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亿璇从沙发上起身，往房间去：“我去道歉。”

　　“现在？”姗姗欲言又止。拍戏到挺晚，再加上林亿璇浑身湿透，卸妆拆发饰再泡澡，这会儿已经11点了，这个时间去找徐湛道歉，就很让人说不清。

　　“嗯。”林亿璇自然知道这个点不太合适。
　　但她已经错过了道歉最好的时机，如果隔夜的话，都不知道会如何，谁都说不好会不会突然爆出来一个热搜，她这一整夜也会无法安眠。真要等明天，可能她都不好意思再跟他对戏，毕竟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他耳光，疼不疼是一回事，太下面子了。

　　至于其他的，她考虑不了那么多。

　　一起吃饭的那天，她和徐湛加了微信。微信上道歉，看不到对方的脸，听不到对方的语气如何，拿不准这个道歉到底是不是有效，而且，也缺乏诚意。

　　剧组安排酒店，会尽量把大家安排在一起，方便一起讨论拍摄的一些问题。她和徐湛都是主要演员，住的房间是酒店里最好的那一档，在同一层，很安静。

　　她穿整齐衣服出去，徐湛的房间与她的相隔不远。
　　她敲了一下徐湛的门，安静等了两秒钟，想要再敲时，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三个男人，徐湛，还有他的经纪人和助理。
　　三人一起看向她，表情各异。

　　助理扶着门，徐湛把他往后拉，自己上前来：“亿璇，有事？”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徐湛不解地歪了一下头，把门让开，“有什么话，先进来说吧。”

　　虽然这一层被剧组都包了，但是来往会有形形色色的人，而且酒店附近的那些楼上可能正有狗仔架着设备守株待兔。

　　林亿璇也知道这一点，并未扭捏，直接进了他房间。

　　房间里，助理陈越已经跑去拿饮料了，然后殷勤地摆在林亿璇的面前。
　　拍摄那会儿，陈绍的脸色阴沉得很，不过徐湛劝慰两句，这事儿他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尤其，现在林亿璇主动登门道歉，那也就更没必要计较什么，所以陈绍的表情也只有些许惊讶，并没有给林亿璇摆脸色。

　　既然是道歉，也只是对徐湛一个人的道歉，不管怎样，向人道歉的模样被外人看到总是不好的，尤其林亿璇现在怎么的也是一个女明星了。徐湛让陈绍和陈越去隔壁房间，把客厅留给他和林亿璇。

　　徐湛的房间是套房，三室一厅，陈绍和陈越老老实实地回房间去了。

　　“徐湛，我今天晚上……唔……”林亿璇想解释，但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拍戏嘛，角色的情绪到这儿了，我觉得金月打秦翀一巴掌很合理。”

　　林亿璇：“……”

　　“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徐湛顿了顿，“你拍戏应该受过伤吧，我听说今年播的那部戏拍摄的时候，你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腿。”

　　林亿璇盯着徐湛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徐湛竟然会知道这些小事。

　　“相比于摔伤腿，我这一下其实并不算受什么伤，就前几天拍打斗那场戏，两个小兵互相拿道具比划然后打到我。我真的不认为今天这个事有多大，当然，我接受你的道歉。”徐湛的唇弯起，朝她笑。
　　林亿璇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徐湛的语气里听出些对她的安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