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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之罹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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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厄运来得是猝不及防的,对于尚且幼小的我来说,是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雨下得很大,就好像要浇灭整座城市的怨气和不满一般。
年幼的我,躲在别人的屋檐下,带着满身的狼狈和不安,身旁的男孩抱紧了膝盖,眼神涣散,雨水自他的头发上滴下也浑然不知。
很快,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了下来,上面走下一个老人,他朝着我身边的人招手。
后者没有应答,只是呆呆地看着雨景色,一滴滴水从屋檐上流下,直到老人叫唤了一声。
秦...不,他不叫那个名字了,是神荼,他才茫然地抬头。
“有人来接你了。”我苍白地说,凉凉的声音下埋着不可告人的汹涌情绪,深埋着疯狂的自嘲。
神荼至少还有个归宿。
我的心里是麻木的,几天之内,我已经承受了我不该承受的东西,太多太多。
我不知道神荼是怎么找到流离失所的我。
但我不在意。
不在意为什么。
不在意继而的孤独。
不在意继而的颠沛流离。
如果可以,我希望神荼尽快消失在我眼前,收回他所谓的怜悯和陪伴。
“于浅...”
神荼唤着我,尚且稚嫩的脸上显露着出纠结,年少的脸上露出苍老的表情。
我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始终冷漠着一张脸,“赶紧走吧。”
语气轻轻,近乎残忍地拒绝他的善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拖着小小的步伐走进雨幕里,脚步溅开水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依旧清晰。
这个少年走得慢慢的,拖拉着步子,我感觉到他的眼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直到那边的车再次发动,我才追着声音望去,冷漠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变得狰狞又不忍。
纠结地近乎崩溃。
神荼……
为什么你是神荼!
在我父母出事前,他们非常的忙碌,特别是与秦家的交往,在他们的交谈之中,总能听到四个字。
“神荼郁垒”。
这是一种力量,我查过它,因为好奇。
关于这个的传闻太多了,况且还是上古时期的传说,时间久远,无从考据。
大约只是个传说罢了。
所以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它的继承者会出现,甚至是就在我的身边,还是我的发小。
而神荼与我父母的死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不是这种神秘力量,我的父母怎么会遭来厄运!?
人一有这种谴责的念头,没有外力开导,根本跳不出去。
哪怕知道自己不能怪他,心里却根本不受管辖,对他再没有好脸色,尤其是他被他师傅收留,我还无处可归,这种内心的愤懑更不能平歇。
玉佩的微凉从指尖穿来,我把玩了一阵,心里稍稍安定,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居然要靠一个死物来静气,不过幸好父母让我随身带着,不然一场大火,双鱼玉佩也会烧化了。
我流浪了几天,终于和神荼他师傅说的那样,有人找上我了。
神荼他师傅的本事怎么样,我不知道,单从外表上看,还是极有道风仙骨之感的。
但我眼前的这个和尚,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神棍的气息,导致他让我和他走的时候,立马受到了我的拒绝。
“为什么?小僧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女孩子喜欢的呀!”他拉了拉自己的僧衣,睁大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我没有理他,转了一个方向坐着,冷着一张脸。
他长得确实不错,眉眼如画,招人喜欢,光着头只会更加的秀气,特别是那双丹凤眼,会笑一般,有着星光。但是,问题就是他太好看了。
他可是个和尚!
我真没见过和尚笑得和个痞子一样。
我管他雅痞还是真痞,这气质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
和尚费了点力气,小露了一手,勉强说服了我。
和尚把我直接带到庙里去了,看见清一色的小僧弥,大多秀气可人,我有些不自在。
大约是误入佛门清净之地的罪恶感在作祟。
和尚满脸不在乎,大手大脚地走进去。
我见到了主持。
主持的脸上看不出意外,应该是早就知晓了,看出我的紧张,还对我好言宽慰,让我尽管安心地住着。
放下行李,我看着尚未走的和尚就问,“清雪,神荼是什么?”
我听见刚刚主持是这么叫他的。
回答我的是一个爆栗子。
清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我的法号是你随便叫的么?”
我摸了摸头,一点不怵,“你这师傅怎么取的名,又女气又不像你,一个和尚还随便打人。”
我的语气尽可能地表现我的鄙弃。
和尚的脸抽了一下,帮我把行李打开,翻出东西,扔到床上去。
屋里是后院的一间,很干净,人很少,估计照顾我是个女孩子。
“一个名字而已,在意这么多干嘛?”他转过来,“至于打你,呵呵,菩提老祖叫孙悟空之前不也先打几下?挨打了就要好好学了。”
原先的和尚像个神棍,身上故弄玄虚的气息太过,这会儿认真起来,倒是把我看呆了,有种别样的气场。
但是那个问题,他绝对地避而不谈。
算了,我想,总是有机会的。
清雪作为一个和尚,绝对是不合格的,特别是每天早上念经的时候,神棍这个称号更加吻合他不正经的表现。
只是我没有想到,严格训练我的同时,还要嘲笑我弱小不堪的他,简直比真正的神棍还要可恶!
我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敢怠慢。
在庙里住了有些日子,一开始还不习惯,作为唯一的异性,心里总是有些变扭,时间一长,这种淡淡的不安开始冲刷下去。
僧人们又都格外的好说话,平易近人,没有高人一等的自我良好质感,也没有诱我桂松,欺我云壑的人。
除了那个名字女气的和尚以外。
我渐渐意识到,这座庙是真正的佛家胜地,隐居之所,和那种开在景区赚香油钱的,是不一样的。
私底下聊天的时候得知,我的训练量居然比武僧的还大。
他嬉皮笑脸地对我解释:起步已经晚了,再不加紧可不行呦。
是啊,如果,再不努力……
我攥紧拳头。
再不努力,我什么时候才能查清真相?
日子过得很充实,可是我始终忘不了清雪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在我问起神荼是什么的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是我日日夜夜来,念念不忘的坎坷,是我放在心底,努力了这么久唯一的动力。
清雪绝对知道什么。
在我体能达到一定程度时,他终于开始叫我怎样运用气。
“干嘛这么看我?”见我死死地盯着他,他面色一僵,随后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
但是我的表情依然严肃。
“神荼是什么?”我郑重地问道,这一次,哪怕是死缠烂打,我也要窥探一二。
还是这个问题,两个月前,我曾问过的。
他拿过书盖在我的头上,“啪”的一声,极响,连打扫的小僧弥都看了过来。
“干嘛,你想他了?”他吊儿郎当地岔开话题。
我挥开书,坚定地看着他,“神荼是什么!”
这些日子来,有多少个夜晚无法入眠,只是反反复复地惨状重现,反反复复地思索。
我如何压抑着自己问题,每天按捺着去训练,心里关着一头野兽,在嘶吼,在咆哮。
他的表情极其无奈。
我不知道我那时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一样,委屈地好像所有人抛弃了我,在偌大的世界上独自徘徊。
我只知道他半蹲下来,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面对我。
“我要是说,神荼和你父母出事没有关系,你还要问么?”
我斩钉截铁地说那不可能。
他笑了一下,但是两条眉毛皱在一起,苦大仇深的样子,想轻松,又得不了的样子。
“你是不是恨神荼?”
我看着眉眼如画,耐心温柔的清雪。
神荼的师傅本来想把我也一起带走,但是触及到我的目光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看神荼的样子是狰狞的,是有怨恨,是有不甘的。
“对!”我告诉他。
痛痛快快地坦言,心里舒服了不少。
“但你知道那根本不关他的事,神荼就该承担神荼之力带来的厄运么?”
清雪说话少有认真的时候,就算是悟禅的时候,整个人也放荡不羁的样子,十分洒脱。可他现在的眼神认真极了。
我怔怔地望着,眼里没了焦点。
我知道的……
其实我都知道。
在我身上的罹难与神荼毫无关系,哪怕是有,也是我父母的选择。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所有人都可以把它当成一场意外,但是我不能!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计谋已久的恶意!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吸入过多一氧化碳而无法挣扎,不足我致命,量之精致,
直指背后有阴谋家的黑幕。
但是我却一无所知,不能得到任何解释,就犹如掉下一个深渊,只能抓住唯一的线索,就是神荼,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陷入疯狂的臆想之中。
他成了我的发泄口,是我将所有的恶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承受他不该承受的指责,让他接受他不该接受的责问。
清雪太清楚我了,了解我一怨一恨后的因与果。
他理理衣摆,将手缩进宽大的衣摆里,踏着木屐走了。
山中清晨的风有些凉,吹醒了我一直迷茫的心。
清雪说的没有错。
这么多日子,我心里其实也始终是明白的,但却不肯承认,逼着自己去恨神荼,心力交瘁。
清雪的开导为我卸下重负,拨开迷雾,放下了执拗。
只是我依旧想要知道神荼是什么,为什么和它牵连的秦家和于家都遭受了遭难?
我找到清雪说出了我的想法。
清雪没有规避我,我的目光中没有透露出仇恨,只有对真相的渴望。
“好好学!你会知道的。”
这次他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我点点头,接住了他的书。
“一个月学完这本,我带你去斩妖除魔!”他夸张地比了几个动作,衣袂翻飞。
一个月?
我忍住想要把书砸在他脑袋上的冲动。
对他的敬佩也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师傅不靠谱,请问退货还来得及么?
我就算想要反对也没有用。
别看清雪平时大大咧咧的,决定好了的事就不会去随意改变,总爱兵出险招,这点他师兄弟也了解得很。
按理说,这样浮夸的和尚是不受认同的,但是我待的这个庙都是些真正的悟禅者,很善于从些细节入手,对于清雪只褒不贬,看我一脸不相信,认真地加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眼神清澈,态度端正,不得不信。
清雪确实不错,哪怕是个魔鬼教师,训练狠,日常损,我也不得不服气。
看到他一个月后,带我出去冒险时的那股爽利劲,有这么个师傅,我觉得真是不能再拉风了。
但是幻想总是破灭的,就在他拿起鸡腿啃的时候。
“和尚不是不能吃肉么!”
主持!快来管管你的弟子!
可惜远在他乡的主持是听不见了。
我拉住他的袈裟就是不让他吃,如果不是这衣服的质量好,清雪会直接撕开它来摆脱我。
他很无奈,放下鸡腿,面对着我。
“那和尚不是不能近女色,小僧还是把你带庙里了。”
我瞪大了眼睛:“那是主持同意的!”
他一听,抄起鸡腿就啃,“那这也是主持同意的!”
这个家伙怎么还扯起谎来了?
我想拍下他的鸡腿,但是他身手比我好这么多,我哪里够得着?
“神棍!你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吧!”
“我怎么骗人了?那邪祟不是我除的?”他说话含糊不清的,嘴里满满都是肉。
我说不过他,就抱了碗,坐到一边去,瞪着他吃饭。
其实这个神棍吃不吃肉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他认真教我就行了,但我实在不想让僧人的形象在我心中太过毁灭。
你就算管不住自己的嘴,好歹偷偷摸摸一点,行不行啊!
清雪啃完了一顿,摸了摸嘴上的油,对着我认真地说:“原本佛教就没有说不能吃肉,只是说要远离杀生,出家人慈悲为怀,知道吧?这不是硬性规定的。传入中国以后,佛教才说不能吃肉。”
我手里的碗抖了抖,不想和他扯淡,但控制不住反问道:“可你现在在中国。”
我翻了个白眼,“而且没有除了你,我也没见谁吃肉啊!”
“就说你这小丫头不懂禅道。”
清雪对着我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佛,他们的佛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呗!我那是在迁就他们。”
说完他又摆摆手,觉得和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皱了皱鼻子,觉得他肯定是在歧视我的年龄,小小地切了一句以后继续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