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猕猴与孙悟空》凤武鸿飞

16、玄兮

　　姬蓬天被妖猴给扔出了峨眉山。

　　扔出去的时候，他的惨叫声还引得满山猴儿仰头张望。

　　六耳则微微惊呆，手指着姬蓬天被扔出去的方向，道：“他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妖猴皱眉：“那我也只是开了个玩笑。”
　　六耳：“……。”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啊。

　　妖猴忽而问：“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问我猴儿怀孕的是多久。”
　　“怀孕？”妖猴皱眉：“他看上山上的哪只母猴了？”
　　六耳无奈地道：“我还没问出来，你就来了。”然后就被扔出去了。

　　妖猴也想到这点，不过他并不尴尬。

　　他对六耳道：“下次他再来，直接问他想要哪只母猴。”
　　六耳：“……。”
　　妖猴依旧不悦：“免得他打你注意。”

　　六耳囧。
　　“他能打我什么注意呐，他是出家人，我也是……。”
　　“你破戒了，已经不是出家人了。”
　　六耳：“……。”

　　突然就有种妖猴把天聊死的错觉。

　　但妖猴也没说错，他不算出家人，不管……他有没有破戒。
　　毕竟……当初真正拜唐僧为师，拜入佛门的……并不是他。

　　妖猴与六耳正说着话，洞外，又有猴儿的声音传来。

　　“佛爷佛爷，天上又有人来啦，又来人啦。”

　　六耳皱眉，心里觉得奇怪，怎么最近峨眉山来的人有点多？
　　妖猴转身：“我去看看。”

　　“别去！”六耳一急，忙伸手拉他：“我去就行了，你别去，”
　　妖猴困惑。
　　六耳道：“你身上还有妖气未散，若是去了，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还是我去看看，能打发走，就把人给打发走吧。”
　　妖猴点头，没有拒绝。

　　六耳暗暗呼一口气，转身朝洞外走去，不过，他还没走出洞外，洞口，就已经有人进来了。

　　六耳意外：“兮玄殿下？”

　　洞口的人，一身玄衣，上绣着赤足金鸟，他墨发如瀑，直垂入地，清俊的面容，额心烙着山叉神格，细长的凤眼，透着几分淡泊高贵，剑眉斜入了云鬓，又满是优雅。

　　这人，是神不是仙，玉帝见他也得称臣礼让。
　　他是神界太子殿下，天帝之子太一兮玄。

　　见到他，六耳着实诧异。

　　神界主仙界，仙界主凡妖魔鬼四界，当年妖猴大闹天空，神界不闻不问，逼得玉帝情急之下，只能派人去西天请如来相助。

　　可现在。

　　神界太子却来了这里？
　　为何？

　　难道……他们发现了妖猴？
　　想到这个可能，六耳心里猛地一紧。

　　然……

　　“姬蓬天，可在此处？”
　　“不在……咦？”六耳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一玄兮居然是来找猪八戒的？

　　洞里，妖猴踏步而出：“他刚离开峨眉山了。”
　　太一玄兮转眼看他。

　　六耳浑身猛地一绷，下意识就要准备战斗。

　　但是，再次让他傻眼的是……

　　太一玄兮居然说道：“那我便在此，等他回来。”
　　六耳：“？？？”

　　是不是有哪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太一玄兮居然转身便走，整个过程，连一丝一毫的诧异都没有，仿佛压根儿就不知道妖猴不对，他不对劲。

　　太一玄兮走了，洞口又安静了下来，可六耳高高悬着的心却没有落下。

　　神界太子来了这里，着实让他不安，可也让他困惑。

　　“他法力很高。”妖猴突然开口。

　　六耳愣。

　　妖猴皱眉：“我的火眼精金居然看不出他的本真。这情况……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妖猴说的狐疑，六耳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

　　那是……九百多年前了。
　　是……

　　六耳奉命顶替他的那次，因为如来的法力无边，所以那会妖猴也看不出他的本体，才会跟他打上凌霄，又闹到地府，最后去了西天，却……是一条不归的路。

　　“齐天……如果……。”
　　“嗯？”
　　“没事了……。”
　　六耳，终究还是不敢明说。

　　……

　　峨眉山上来了一个神人，整座山的氛围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山上鸟群动物感受最深，日日盘旋而翔，引吭高歌。

　　六耳还未完全恢复的半魂，也因此而快速恢复，不过半日，体内偶尔堵塞的灵力也畅通无阻，许久没有感受过的身轻如燕，让六耳忍不住飞跃而出，在云海之上，翻腾，飞翔。

　　畅快淋漓。

　　峨眉山下，被妖猴扔了出来的姬蓬天则坐在溪水边的石墩上，他手里拿着个烤鸡在吃，赤足的双腿浸泡在水里轻轻晃动，满头编着的小辫子，缠着金光缕缕披在背上，活脱脱的一个娇俏少年郎，可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耳朵，却白嫩嫩又软乎乎的……不止如此，他的身后，还有小条白色的小尾巴，在左一圈右一圈的甩动着。

　　俨然一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

　　若是没人提醒，谁能相信，他居然会是那传说中，好吃懒做又贪杯贪色的猪八戒？

　　肯定没人相信的。

　　连在云海间翻腾的六耳突然见他这样，也是不信的。

　　身影一闪，六耳直接落他身旁。

　　姬蓬天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烤鸡直接掉进了水里。

　　姬蓬天：“……。”

　　六耳转眼看着，他忽地弯腰，亲自把烤鸡捞了出来，又双手递上：“烤鸡？”

　　姬蓬天皱眉：“我要是揍你，猴哥应该不知道吧。”

　　而后……姬蓬天就听到妖猴的声音，突然在左耳响起。

　　妖猴威胁他：“你可以试试。”
　　姬蓬天：“……。”

　　六耳并不知道妖猴威胁姬蓬天，他只看到姬蓬天表情微僵，接过烤鸡后又塞回了乾坤袋里……

　　“你就这样塞进去，没有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
　　六耳一哏，又问：“你怎么连烤鸡都吃上了？”
　　姬蓬天道：“凡人供奉上来，我是奉旨吃鸡呀。”
　　六耳表情一僵。

　　姬蓬天又道：“佛家有云，酒肉穿肠过，佛主心头坐，喝酒吃肉算什么？心中有佛。破戒也就算不破，不破不立，破戒而立，我不心虚。”

　　六耳：“……。”
　　但他怎么就感觉到自己听出了心虚的味道？

　　姬蓬天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峨眉山突然有异，灵气浓厚的异常逼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呆在这里，都感觉到了浑身舒坦，连耳朵跟尾巴都藏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六耳抬眼，看他耳朵。

　　白嫩嫩的，软乎乎的猪耳朵……

　　据说凡间卖个猪耳朵，得半两银子一斤……

　　姬蓬天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你那是什么眼神？”

　　六耳表情复杂：“我在想你这耳朵要是拿到凡间去卖，恐怕得三十两银子一斤吧？”

　　姬蓬天忽地一下瞬间蹦得老远。

　　“猴子！别欺猪太甚！”姬蓬天炸毛。

　　六耳嘀咕：“俺也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姬蓬天脸色稍微缓和，慢悠悠地朝他靠近：“你不是在山上吗？怎么突然下来了？”
　　“刚才看见你在这里才过来的，嗯那个……你没受伤吧？”

　　一提这个姬蓬天就满脸怨气：“真是有同性没人性，居然把我扔出来！”
　　六耳：“……他一只猴本来就没有人性。”
　　姬蓬天：“……。”
　　居然好有道理。

　　姬蓬天气得有点不想理会六耳，但是……他默默朝六耳肚子看了一眼，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吧。

　　“八戒，你什么时候认识太一玄兮的？”

　　姬蓬天怔住：“太一玄兮？谁啊？没听过这号人呐。”

　　六耳诧异。

　　姬蓬天又问：“他是哪路神仙？是刚飞升不久的吗？”
　　六耳着实意外：“你……不认识？”

　　“我……认识？”
　　六耳又是意外。

　　他不认识太一玄兮，那为什么太一玄兮却认识他？

　　六耳有点想不明白，姬蓬天虽然困惑但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对他来说，再没有什么。能能比得上六耳重要！

　　不过很快，姬蓬天就知道自己还是有点单纯了。

　　因为……

　　他跟六耳回峨眉山上之后，就见到了六耳说的那个人。

　　太一玄兮。

　　那是在峨眉山上的桃花林里。

　　太一玄兮站在树下，一身玄衣高贵典雅。又隐隐寒气逼人，可他的周边却围拢了不少动作。

　　全是山上的小动物们，什么兔子松鼠地鼠都围拢在他脚边，连鸟儿蝴蝶都盘踞在他身边飞翔，如此景色当得上奇景二字，可……姬蓬天却倏忽白了脸色。

　　他想起来了。

　　万年前，他蟠桃宴会饮酒过渡，后在玉石灵桥上冲撞了人，因为醉酒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只隐约听到太子二字，可醒来后却听四周众位仙家都说，他是调戏了仙子，所以玉帝罚他下凡历劫。

　　人生六苦，他都尝过。

　　他看破了也放下了，唯有一劫，至今未过。

　　那是……情劫。

　　其实……谁会相信猪八戒并不是真的好色，只是月老喝醉了酒，将他的红线错系多人，却又全都打了死结。

　　人世百年，他的情感全都无疾而终，如今成了佛，月老的红线栓不住他的姻缘了，他自然也就清心寡欲了。

　　可清心寡欲也不等于是无心。

　　是以此刻，突然再见此人，姬蓬天心里当初醉酒时的那种悸动，忽地又翻腾起来。

　　他好像想起来了，当初玉石灵桥上，醉酒的他，究竟是做了什么。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而且，他才是被人调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