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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爱情是无药可解的毒 ...

  •   是一次极为安静的旅程。
      不知为什么,沐槿极其地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与他说话,他也是哼哼哈哈答非所问,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我有些心神不宁,只觉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是什么样的情绪连我自己都很难明白。我隐隐地有些不安,直觉这样是不对的,仿佛对不起静远,但是,却好象又不舍得停下来,与沐槿就此分手。我似乎也有沐槿刚才所说的仿佛要失去一个人的那种仓惶。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了许久,沐槿突然站定,没有看我,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我随着他往上看,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圆特别亮,却听沐槿低声地:“今晚的月色真好。”
      我暗自好笑,沉默了半天,就说这么酸不溜秋的一句,正待取笑他几句,他却马上接了一句:“我一定会记住今晚的月色的。”
      我一愣,沐槿的眼睛移到了我的脸上,脸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我吓了一跳:“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沐槿缓缓地:“我没法和你做朋友,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我还以为这一刻是我们最亲近的时刻。
      “我没法把你当作朋友,我还象从前一样喜欢你,甚至比从前还要喜欢你,你要我怎样和你做朋友?”
      我彻底呆住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我困惑地看着沐槿,有些语无伦次:“你在说什么?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你说过你根本不是喜欢我,因为我总是拒绝你才——还有,你不是有女朋友吗?邢露,你喜欢的是她不是吗?”
      沐槿看着我,脸色苍白,唇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若没有女朋友,你怎会安心见我?还不是象从前一样躲着我,不要说和你单独吃饭了,只怕连见一面你都会很吝啬吧,你有多么残忍,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沐槿,残忍,他竟然说我残忍?
      沐槿对我惊恐的表情视而不见,淡淡地:“怎么?我说错了?你对我还不够残忍吗?”沐槿的唇边露出苍白的笑:“我在美国待了三年,很努力地去忘记你,我以为我成功了,所以回来了。杜冰阳是第一个知道我回来的,她邀请我参加她家的圣诞酒会,我本来并没有打算去,可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你也会去,我便鬼使神差般地去了。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我只是很好奇,想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是,见了你,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我的修行远远不够,我应该过十年或是二十年再回来的,或者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对每个人都微笑,包括那些陌生人,我忽然间就觉得你很残忍,这样的微笑,你竟然连一次都吝于给我,这样的你,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忘记?看着你,我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在发抖,怎样控制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是努力不来的。我以为我已经把你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你的记忆早已深入骨髓,想要忘记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
      其实那晚我本来只是想悄悄地看着你就好,我根本没有做好面对你的准备,可是,你仰望着天空,烟火绽放的瞬间,你脸上的表情,我觉得是寂寞,所以我忍不住叫你——你的身子僵了僵,过了许久才转身面对我,虽然神色自若,但是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你还记得我,我有一种新的觉悟,或许你并不是象你说的那么讨厌我,就算真的讨厌我,我也留在了你心底,我对你来说应该是不同的,是特别的一个,这已经足够了,你给了我重新追求你的勇气。
      给我勇气的还有林静远,他竟然圣诞节还在加班,我知道钱很重要,可是,这样也太过分了吧?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你——”
      沐槿说话的时候,我安静地听着,我知道这些话他压抑在心中许久,需要发泄,听着他对我的宣泄,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说我残忍了,对他,我好象真的很残忍。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本不想辩驳,也无从辩驳,但是他责备静远,我不能再沉默了:“静远他很好,真的很好,有些事你不明白——”
      “我也不需要明白”沐槿硬生生地打断了我:“我早该明白,爱情就是毒药,你给我下了毒,林静远又给你下了毒,除了自救谁也解不了。”沐槿转脸看我,轻轻地笑了一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凉:“我对你也算费尽了心机,我把最后一天到期的金茂券托人给了林静远,然后自己带着邢露假装与你们偶遇,在美国的三年,我变聪明了,我知道,若象从前一样死缠烂打粘着你,你根本不会给我机会,邢露是家里安排给我的结婚对象,我顺水推舟拿来做了掩护,看来我从前把你吓得不轻,你对我依然小心翼翼,请你吃饭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大概连上天都觉得我太可怜,开始帮我了。林静远加班,你竟然是一个人赴约,我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当然要先把邢露打发了,我故意惹她生气把她气走了,临走前她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她的手劲可真大,不过我要感谢这一巴掌,因为这个巴掌,你留了下来,你看我的眼神很温柔,我渴望了那么久的温柔,如果我知道用一巴掌就可以换来,我宁愿把自己打个半死。
      你误会我死心塌地地爱着邢露,就让你误会吧,如果可以让你轻松地和我说话,冲着我笑,我不在乎你误会,我有意误导你我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你,而你竟然信以为真,你怎么会没有发觉我看着你的眼睛都在战栗,你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发觉?
      我忽然就觉得很灰心,我自己在做什么,和你单独吃饭气氛融洽又如何,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要我把你送到车站,说要等静远一起回家,我那时真是绝望到了极点,我不能再见你,也不该再见你。
      我忍着不给你打电话,却期望你能先和我联系,每个电话我都以为是你——你还是那么吝啬,对我你永远是那么残忍。我在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之间苦苦挣扎,痛苦得恨不能死去,当泽风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又活过来了,我又有了借口来见你,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却又根本不能控制自己,所以更加地可怜。
      想不到见到你更痛苦,我一眼便看到了你手上的戒指,我的心象是被又尖又利的冰锥狠狠地扎了进去,痛得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你终于给了我最后的一击、最致命的一记,但是,为什么要现在才给呢,在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的时候。
      我今晚一直很矛盾,一会儿觉得无论如何要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作为朋友,一会儿又想我真的要让自己这么可怜吗,过程已经这么猥琐,退场不能干脆漂亮一点吗?”
      我看着沐槿,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强烈的情感表白,我觉得震撼,但浑身又充满了无力感,他想要的我给不了,真的给不了。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样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沐槿,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
      “我知道”沐槿毫不客气地打断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是个死心眼的大笨蛋,我这么好的人你都不要,你简直笨到家了,所以,我决定了——”沐槿看着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以后不要做你的朋友,也不要再见你,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比喜欢你还要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我才要见你,到那时候——”沐槿想做出一副骄傲的表情,但是,在我看来,比哭还要难看:“到那时候,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的。”
      我的心纠结到了一处,不是酸也不是疼,却又说不出的难受,我无助地看着沐槿,我终于知道他是这样地爱着我,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我能做什么呢,做什么都是错的。
      沐槿默默地看了我许久,终于低声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似要嵌进我心里:“桑桑,再见。”
      我默默地看着他转身,缓缓地,一步一步地离开,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静远的表白总是含蓄而内敛,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我就能明白,沐槿这样热烈又绝望的表白,我的心竟然也微微地颤动,这样热烈的情感,可惜用错了对象——
      我眼睁睁地看着沐槿离开,突然,他转身,大步向我走来,我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然后,突然,他跨前一步,我都能清晰地看到他微蹙的眉,绝望的眼,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抱住我,嗓音嘶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任由他抱着,这一刻,如果我再理智地推开他,我觉得自己真的太残忍了。
      过了许久,沐槿松开了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捧住了我的脸,吻劈头盖脸地落在了我的眉心,眼睛,最后滑落到我的唇。我惊异地张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沐槿的舌很灵巧地趁虚而入,他的唇很粗糙,他的吻近乎粗暴,捧着我脸的手更是紧张得微微颤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吓得忘记了反应,沐槿却把这当作了是对他的鼓励,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吻也渐渐变得轻柔,良久,我听得他一声满足的叹息:“桑桑,我爱你。”
      我立刻清醒了,一把推开沐槿,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你太过分了!”
      先前我还那样地内疚,为曾给他带来的那些伤痛,但是,他真的太过分了,我痛恨自己刚才那一瞬的心神摇曳,我看着沐槿,痛恨地:“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我说完掉头就走,听得沐槿在我身后叫:“桑桑,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你喜欢我的。”
      我捂住耳朵,拼命往前跑,过了许久,我终于跑不动了,不敢回家,如果现在回家,一定会被静远看出破绽,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解释今晚发生的一切,根本解释不清,我也没有心思解释,今晚的一切,我宁愿是个梦,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找了个茶室,要了一杯热的红茶,我的整个身子冷得直打颤,我几乎是从服务员手中抢过茶杯,把玻璃杯紧紧地捂在手心,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服务员用很诧异的眼神打量着我,她一定把我当作了神经病,初夏的天气,捂住热水杯,她不知道,这一刻,我冷彻心扉。
      手机突然响了,我吓了一跳,竟然不敢去接,但手机固执地响个不停,服务员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无奈,从包中拿出手机,幸好,不是沐槿。
      是梓乔。她刚和泽风分开,絮絮叨叨地和我说她的烦恼:“我觉得自己好象还是很喜欢泽风,不对,是更喜欢了,他和我聊了很多云南小学的事,他真的很了不起,什么事都可以做得那么出色,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我什么都做不好,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语晨,你在听我说吗?语晨——”
      我有些精神恍惚,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听梓乔说话,我迷迷糊糊地听梓乔叫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梓乔终于觉察出我的不对劲了,问我:“语晨,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我定了定神,强笑道:“我没事,有点不舒服——”
      “刚才还好好的,难道是沐槿他——”梓乔异常地敏锐:“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们吃了饭就散了,我在江边散了散步,大概吹了风有点感冒,刚吃了药,应该很快就好了。”
      “真的?”梓乔不信。
      “真的”我加强了语气:“沐槿他没事总欺负我干什么,再说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我今晚还真的就被欺负了,而且看来还真是很好欺负,想着晚上的那个吻,我恨得牙都痒痒的。
      我的思绪又飞远了,我连忙用力把它拽回来:“梓乔,我不是很舒服,明天我们见面再聊吧。”
      梓乔痛快地说好,就要挂电话,没由来地突然想起沐槿晚上说的一些话,我想说给梓乔听听也好:“梓乔,你想过没有去云南?既然你那么喜欢泽风。”
      梓乔一愣,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有些不解地:“你是说要我去希望小学,那种地方我肯定不习惯的,你知道没有电视、不能购物我会死的。”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如果真的不行那也是努力过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这世上有很多,爱着不爱自己的人,你们能够相爱,已经很幸运,难道连一点努力都不做,就想着坐享其成吗?幸福,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梓乔许久没有作声,是不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了?我连忙道歉:“梓乔,我瞎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无论你怎么做,你知道我都是支持你的。”
      过了许久,梓乔才低声地:“你让我再好好想想,一下子听你这么说,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们明天再聊。”
      梓乔轻轻地挂断了电话,我的心怅怅的,虽然觉得沐槿可恶,但是想想自己和静远,想想梓乔和泽风,对沐槿的恨意就淡了,他比我们都可怜,毕竟——
      一个人要做到真正忘记,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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