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大门》令狐葱

38、第七章 逃避（4）

　　李鸣远暑假因为实习都没有回家去，陈冬的病情也并没有因为针灸而好转。但是每次杜燕琳侧敲旁击要钱的时候，他还是都转账了。
　　周晓达给蒋茸转了三万块钱修车钱，蒋茸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
　　他碰到李鸣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李鸣远说，“修车钱我放假的时候打给蒋茸了。”
　　好久没人当面提起蒋茸，李鸣远面色一僵。
　　周晓达始终觉得自己和李鸣远都是普通人，他们才能有共同语言，和蒋茸这种纯种富二代是不同阶级的，所以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了，“哎，其实他是真的不差这点儿。不过该怎么就怎么吧，咱也不欠人什么。”
　　“是。”
　　“你看到他暑假去欧洲了吗？还玩儿赛车，简直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玩法。我们也就开开卡丁车。”
　　李鸣远机械地点头，也不说话。
　　他不羡慕这些，只是想着蒋茸现在依旧能找到让他开心的事，他却不能像过去遇到追求者知难而退后那样松口气，反而只觉得气紧压抑。
　　“说起来，现在都住这边了，他倒是不怎么来找你了。”
　　“新鲜感过了呗。”李鸣远自嘲。
　　“正常，咱们和他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李鸣远不想再聊蒋茸了，借口学弟找他看一个设计作业就先走了。
　　周晓达知道最近总来找李鸣远问编程的一个学弟白连安，是他们系里副院长的侄儿。周晓达觉得李鸣远肯定也是知道了这层关系才这么帮着他改程序，心里对李鸣远平时那副正直的样子颇为看不上。他看着李鸣远消失在门外，才冷哼了一声。

　　刘小宇国庆节居然放弃了直播的黄金时段，跑来找蒋茸玩了。
　　蒋茸一开始不想接待这个不速之客，但是想到刘小宇才成年不久，他还是去接人了。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蒋茸脑仁都是疼的。刘小宇穿着一身假名牌，话多得比唐三藏还密。蒋茸觉得又丢人又无语——感觉自己像是接到一个炸药包，且引线一直在燃着。
　　刘小宇订了一个蒋茸学校附近的商务酒店，其实就是很多学生去开房的那种日租酒店，人杂乱房间也不好。蒋茸把车停得远远的，不想靠近。
　　刘小宇看他满脸嫌弃，便立刻讨好地说：“那我换个地方住，你说我住哪儿我就住哪儿嘛。”
　　“你快点上去办入住，弄好我带你出去吃饭。”
　　“算了算了，我去飞猪上退了。待会儿重新找一个，先吃饭吧。”
　　蒋茸捏了捏山根，不想说话，戴上墨镜轰地一脚踩住油门发动了车子。
　　蒋茸带着刘小宇去市中心，吃饭前先去买衣服。刘小宇身上穿的那些假名牌logo都拼错了，看着比高仿A货还让人浑身难受。蒋茸带他一家一家逛了正品店，在每一个店员好奇的打量下刘小宇鸟枪换炮，终于从头到脚包括袜子都换上了真名牌。
　　他看到蒋茸结账，那天文数字也让他害怕起来，怕蒋茸回头让他还。
　　“蒋哥，这太贵了吧？”
　　蒋茸看了一眼顺眼多了的刘小宇，大方地说：“送你的。跟着我出门怎么能让你穿那些丢人的东西。”
　　“……”
　　“吃日料？”
　　“好。”刘小宇有点难过，他觉得蒋茸看不上他。
　　坐在包间里，刘小宇看蒋茸低头在玩手机，鼻梁光滑挺直，鼻尖一点点毛孔都没有。刘小宇不停地喝茶水，掩饰心里的纠结。一方面他就是专门来找蒋茸“献身”的，一方面他又觉得要是他把蒋茸睡了也太“亵渎”了。服务员周到地不停进来续茶，最终蒋茸发现了刘小宇的异常，问他：“你怎么喝这么多水？一会儿可吃不下咯？”
　　“蒋哥，你有没有男朋友？”
　　蒋茸看刘小宇脖子都红了，平时那随便的、大碴子味的口音也收了起来，问得很认真，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
　　“没有，怎么了？你要当我男朋友？”蒋茸笑笑，很随意地调侃了一句。
　　“也、也没有，就问一下。”
　　“哦，你以前怎么追蒋策的？”
　　刘小宇眼睛一秒钟睁得铜铃大，“我没追过他！绝对没有！”
　　“蒋策说你喜欢他啊。”
　　“我那是崇拜他。”刘小宇急赤白脸地解释，“他可能知道我是gay，就想多了。我真的没追他。”
　　“噗哈哈哈哈哈哈！”蒋茸想到可以回去嘲笑他弟弟孔雀开屏就没形象地笑起来了，一手猛拍大腿。
　　“蒋哥，我觉得你挺好的。”刘小宇的声音低落起来，他又不傻，看得出蒋茸的态度。当然这一开始他就看得明白，不过是不甘心多追问一遭。
　　“嗯？”蒋茸抬起薄薄的眼皮，斜了刘小宇一眼，给刘小宇看得浑身发热。
　　“我就是说，你挺好的。我原本是想追你，但是我又觉得我配不上你。”刘小宇不敢说他本来就是想来睡一下，能不能谈恋爱他不强求。但是见了蒋茸本人之后，他两者都不敢肖想了。
　　蒋茸嘴角动了动，忽然冷笑一下。他仔细看了看刘小宇，从头到脚，那模样居然有点让人害怕。
　　“你别生气蒋哥，我不该乱说话。”刘小宇低三下四地道歉。
　　“小宇，你是人，我也是人，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只有喜欢不喜欢的区别。”
　　“那…那你有可能喜欢我吗？”刘小宇低头，不敢看蒋茸。
　　“没有。”蒋茸端起杯子，喝了第一口茶。
　　“一开始看到你照片，我还以为你是P的。结果你本人这么好看，比照片还好看。我就喜欢你这一款的。但是，我知道我没戏，肯定追不上。”
　　“谢谢，吃饭吧。”蒋茸的笑容从脸上消失，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不耐烦，但是他确实不想深入这个话题。
　　刘小宇之后就安静下来了，他吃得挺多，中间还出去上了一次厕所。蒋茸不关心刘小宇是难过是失望，或者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此时此刻只能想起李鸣远拒绝他的时候的心境。刘小宇就像一面镜子，模模糊糊地让他看见自己的可悲。
　　蒋茸问刘小宇要了身份证号码，给他安排好了酒店。
　　刘小宇心情复杂，但是蒋茸客客气气的让他半个不好也说不出来，什么都点头同意。蒋茸送他进了房间，害怕他有什么事不会找前台，告诉了他打什么号码可以要什么。
　　等蒋茸走了，刘小宇把自己摔进柔软宽大的床里，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两滴，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他闹着要去参观蒋茸他们大学，他这辈子还没进过大学的门呢。蒋茸也没烦，带着他去了。在路上走着，蒋茸还问他：“你高中毕业了吗？”
　　刘小宇摇头，“我十六岁就打峡谷之巅前五十了，谁还读书啊。”口气相当自豪。
　　“以后呢，就准备做主播了？”
　　“你看不起不读书的人吗？”刘小宇还挺直接，蒋茸笑笑，觉得自己多事了。
　　“没有看不起，就是怕你以后要饭，我还得去扫码。”
　　“不喜欢读书，能怎么办？”
　　“好歹读个普通大学吧。”
　　“算了，读个垃圾大学，文凭也不值钱。能找什么工作呢？一个月苦哈哈地挣五千，一辈子就为了老了领点儿社保吊命吗？没意思，我就这样吧，先攒点钱，再去做小生意算了。”
　　蒋茸侧头看了一眼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刘小宇，忽然有点心疼他，毕竟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可从未思考过这么多，也比刘小宇幼稚许多。他揽过刘小宇的肩膀，把人攀着，诚心诚意地说：“我没看不起你。”
　　刘小宇哈哈傻笑两声，随后没脸没皮地把脸靠上去，故意把头歪在蒋茸肩膀上，“蒋哥，你好香啊。用了啥玩意儿？”
　　蒋茸推开他，警告似地轻轻踢了一脚刘小宇的小腿，“以后别随便谁给你刷点礼物就跑去找人家玩儿，玩出事了怎么办？”
　　“我成年了，有分寸！”刘小宇又撇嘴，“而且我来找你也不是因为你给我刷礼物了。你也没刷多少！”
　　“哟，嫌少了？”
　　“嗯！今天晚上我找个网吧直播，你再来消费点？”
　　“行啊，晚上咱们二连去，我好久没去过网吧了。”
　　刘小宇不愧是网瘾少年，说到去上网，饭都不想吃了。蒋茸看他还背着自己的外设，没想到千里约炮都不忘记带外设，给人印象很深刻。
　　去网吧要了一个双人包间，刘小宇还很专业地跟老板说他要直播，让人拿了隔音屏风和打光灯来，忙上忙下的调试摄像头。平心而论刘小宇其实还算好看，技术过关，直播很有热情。蒋茸知道他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以后总会红的，挣钱指日可待。
　　蒋茸无聊地在旁边打开游戏，登录了LOL账号。
　　刘小宇一开播，他就开始扫码准备给人刷礼物，刘小宇伸手就把他的手机倒扣在桌面了。
　　“别！我开玩笑的。”
　　“没事，支持一下你挖第一桶金。”
　　“我不想要！你来看就行了。”
　　蒋茸大概能理解一点这种自尊心，于是送了五百块的小礼物，也没有继续。刘小宇是真的很厉害，蒋茸甚至觉得他比蒋策还厉害。他们排了七八把，只输了一把。而蒋策带他打的时候，经常要输一半。蒋茸忍不住夸了刘小宇几句，这人膨胀得不行，立刻把直播间标题改成了“宇宙第一盲僧带妹”。

　　刘小宇播到十一点下播，蒋茸跟着话痨玩了一天是有一点累了，但也不到睡觉的时间。两人在网吧的吧台结账，刘小宇抢着付钱，没抢过蒋茸，就问他：“你饿不饿，蒋哥？”
　　“不饿。你想吃什么？”
　　“去吃烧烤吧，我请你。”
　　“我们学校门外的那些都脏，算了吧。”
　　“我有点饿了……”
　　“行吧，走。”蒋茸带着刘小宇推开网吧的门，准备去学校后门随便吃点。
　　门一打开，一股冷风吹进来。其实十月还不冷，但是蒋茸还穿着短袖，被这么一吹，他缩了下脖子。两人从里面并排走出来，门外站在一个人，阴影很深，蒋茸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那个人就站在网吧门口抽烟，像是抽完还要进去继续上网的普通客人。
　　但是蒋茸知道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