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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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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宗被她一句话噎住,唇线紧抿着,一双眼睛瞪她。
她这是哪家的歪门邪理,什么叫不骗他就行了,万一哪天她这胡说八道的本事成了习惯,他就更琢磨不透她了。
于曼丽自觉自己没说错什么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嗤笑,“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小气嘛。”
见他依旧不说话,她伸手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他,楚楚可怜。
于曼丽惯会做这些小动作,张显宗却吃她这一套,嘴角不自觉就放松了,勾起一抹弧度。
于曼丽的小拇指头就勾着他的手,暖暖软软的,指尖却带了点微凉,张显宗反手握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于曼丽抽回手,自己摸了摸,有些不以为意,“我天生这样,手脚冰凉。”
张显宗皱着眉头,接着摘下了自己手上的皮手套塞给她。
于曼丽差点笑出来,她伸手比划着,“它能装下我两只手还有富余。”可还是笑着把手塞了进去,里面还残存着他的温度,灼人的暖意从指尖蔓延。
于曼丽眉眼盈盈地看他,眼波流转。
俩人正默默对视,“吱呀”一声,房间的门开了。
小春子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看着门口一男一女暧昧的动作,她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于曼丽尴尬地咳了一声,接着过去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点点头,“这么一身顺眼多了,多好看。”
小春子换下了艳俗的红色衣服,解开了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
去了那老气的打扮,正是个十八九年轻姑娘模样。
漂亮又水灵,顾玄武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于曼丽给她带了一件白底蓝色碎花上衣下裳的衣服,清新淡雅,她又自己把头发在脑后编了一条大辫子。
同当年分别时一模一样。
她不安的搓着手。
于曼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三人坐上张显宗听着外边的车,就要奔顾府。
其实张显宗心里也是没有十分的把握。
万一这顾玄武愤恨于当初小春子嫁了人,如今见她恼羞成怒,那他便是什么戏也唱不出来了。
张显宗在前面开着车,车后座是于曼丽和小春子,俩人并排坐着,不时低头叽叽喳喳笑着说些什么。
于曼丽自有一套哄人技巧,不多时就和小春子熟络起来,彼此的名字年龄也都知道了,小春子也慢慢不那么拘谨。
是啊,她是去见她的石头哥,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俩人天南海北聊着天。
于曼丽比她小两岁,小春子把这位漂亮的妹妹当成了她最如今的知心朋友。
这些年受过的苦忍不住就要一吐为快。
“当年石头哥被人抓壮丁,他说要我等着他,他会活着回来娶我,可没过几个月,我爹病重,等他死了我才知道他早就把我许给了我们那里的土财主做小老婆。”
“那土财主不是个好东西。”
她说些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就要落下来。
于曼丽叹口气,打开随手带着的包,贴心地从里面拿出一方叠好的手绢递给她。
小春子抽抽搭搭地接过来,摸了一把眼泪与鼻涕。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想跑,可是根本就跑不了。”
于曼丽也有些触动了心弦,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那后来呢?”
小春子依旧抽抽搭搭的,“好不容易,熬到了老地主死,我这才跑出来,本以为要饿死街头,可幸好遇到了你们。”
张显宗在前面听着小春子的碎碎念暗自摇头,顾玄武看上的女人也蠢,这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是谁呢,就把自己那档子事全说出来了,哪天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转念一想,他不知道这曼丽是真同情她,还是要套她的话,不过不论出于哪种目的,张显宗现在对于小春子这几年的处境又了解了不少,等到顾玄武问起来也好说。
小春子一通竹筒倒豆子,心里头畅快了不少,再低头瞧瞧手里被自己拿来擦眼泪揩鼻涕的帕子,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帕子摸着滑润柔软,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如今上面沾满了脏东西。
于曼丽看见她尴尬的神色,摇了摇头,十分柔和地说,“没关系。”
小春子感激一笑,越看越觉得于曼丽可亲。
天色将晚,路上明明灭灭亮了路灯,汽车前的灯光在前面的路上打出一片明亮光晕。
车子一转,张显宗停了车下来。
“是到了吗?”小春子有些欣喜地问,下意识捋了捋头发,理了理衣服。
于曼丽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张府”的牌子在暮色中依旧气派凛然。
她摇摇头,告诉她在车上等着,又说,“是我家到了,你在车上等着,他会把你送到顾大人那里的。”于曼丽指了指外面的张显宗。
小春子点点头,目送于曼丽下车。
是门外那个军装笔挺的男人替她拉开的车门,她下车时还不忘伸手在车顶挡着,怕撞了她的头。
小春子看着门外的于曼丽和张显宗,心里突然生出一阵羡慕。
这个男人对曼丽可真好。
不过没关系,自己和石头哥也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苦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
于曼丽站在车门外俯身敲了敲玻璃,冲她挥了挥手,笑容明艳。
她笑着也挥了一下手。
张显宗把于曼丽送到里面才转身回到车上。
于曼丽一走,车上只剩下张显宗和小春子。
张显宗平时对人又是冷冷淡淡的,小春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汽车走了一条又一条街,眼见着天边最后一抹蓝也消失了,天幕彻底黑了下来。
小春子也有些心急了,怎么还不到啊?
她壮着胆子和张显宗搭话。
“石头哥,哦不,我是说顾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张显宗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女人有些怯懦的脸庞,清了清嗓子,尽量放缓了声音。
“他如今当上了这里的司令,再也不是当年孤苦的壮丁了。”
小春子不知道“司令”是个什么官儿,可是直觉,她的石头哥如今很有本事。
她好奇地望向窗外,仔细观察这座城市,这里是石头哥待着的地方,纵然不认识,却也觉得熟悉。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张显宗终于把车开到了顾府。
顾玄武在某一方面是个十分守旧的人,他不爱洋楼,尤其钟爱几进几出的大宅子。
他现在所住的宅子是半抢半买下来的,给了主人家几个钱就带人把人家的东西扔了出去,自己大摇大摆搬了进来。
主人家无处诉冤,家里的老人竟然活生生气死了过去。
可以说,文县的百姓对于顾玄武这位司令是颇有微词的。
站在宅子门前,盯着大红灯笼映照下的顾府牌子,张显宗不知为何陡然打了个冷颤。
他听说在顾玄武搬进这里来不久就传出了闹鬼的风言风语。
可顾玄武心不细却胆大,找了个师傅做了一通法事后依旧住得自在,一直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事,俗话说,恶鬼怕恶人,这话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
张显宗上前对门口的卫兵说了几句,站岗的卫兵立刻有一人进去汇报。
剩下的几人盯着张显宗身后躲着的姑娘,都心里好奇。
平时都是司令给参谋长一房又一房娶姨太太,怎么今天反过来了?
没等多久,那卫兵从宅子里出来,朝张显宗行了个军礼,“参谋长,司令请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