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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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难以察觉，艾里克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
起初还能保持清醒，后来便陷入了虚妄的幻想。往日的那些回忆被他一遍遍拿出来咂摸，直到变得毫无滋味，他惊异于自己竟然记得那样多的细节，甚至还能回忆起某个午后的雨天，土壤散发出的湿润气味。
然而终究还是到了穷途末路，连回忆都变得令人厌倦，他依旧还在这黑暗中。
艾里克开始注意起牢房里的动静来，他被锁链困着动弹不得，但老鼠不会。这小小的，毛绒绒的暗夜精灵有着狡黠的眼睛，总是远远地看着艾利克，它直立起来的模样，仿佛某种智慧的姿态。
艾里克奇异地感觉，这只老鼠在审视着他，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审视着他的过去和将来。
“你坚持的是什么？”
“你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什么，最终留下了什么？”
艾里克说不出回答，或许这不是老鼠的审视，只是他借着这小小的生物，来窥视他自己。
老鼠与他混得熟了，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个巨大的人什么也做不到，便大着胆子靠过来，它的毛发光滑亮丽，有着野生的勃勃生气，凶猛机敏。
艾里克默默地看着它啃食自己的靴子边，想到了一个古怪的景象。
黑暗的牢房里，锁链困住了一具腐败的尸体，无数的老鼠在这骷髅上啃食，粉黄的肉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他的思绪便渐渐地发散，就要朝着某种吊诡的方向而去了。
所幸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艾里克抬起头，光芒刺痛了他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早安，艾里克公爵。”
是皇帝陛下，他穿着整齐洁净，气派无比，然而脸色的苍白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眼眶下是浓重的黑影。艾里克在一瞬间感到了陌生，几乎把皇帝陛下看成了一只硕大的无毛白老鼠，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声笑激怒了皇帝陛下，他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公爵大人倒是挺自在的。”
“好说好说，”艾里克动了动手臂，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若是陛下发善心把这链子去了，我还能更自在些。”
皇帝眯起了眼睛，冷哼了一声：“艾里克，你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吗？”
“啊，让我猜猜。”艾里克偏着头，笑眯眯道，“大概是来杀我的吧。”
“没错。”皇帝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瓶子里面装满了水，映着火光，那水中似有银河，璀璨无比。
他凝视着瓶子，不再说话，艾里克看不清他的面容，心里十分地厌烦。
过了一会儿，皇帝抬起头，他的眼中难得出现了感伤的情绪，叹息道：“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你保护了我，保护了这个帝国，我曾真的想过全然地信任你。”
艾里克看着皇帝，想起他还未长大的模样，想起他躲在自己的怀里，惊恐的模样，他扭过头，冷硬地说：“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皇帝垂下眼睫道：“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只是想要做而已。”
“只是想要做而已……”皇帝喃喃地重复道，“艾里克，你太任性了。”
他打开瓶子，水中美丽的星屑折射着火光，发出不断变化的光：“我曾发誓，永远不会将刀对准你。”
艾里克垂眸看向瓶子，他知道这是什么。
用上号的宝石磨成的粉，喝下后人会死得很安静，不血腥也不残忍，是贵族们自杀的首选。它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星沙。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皇帝陛下果然是遵守诺言的。
“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吧。”
“你说。”
“人人都说我风流花心，骄奢淫逸，可我偏偏什么都没做，实在是白白担了这个名声，我怎么想都觉得吃亏了。”艾里克笑道，“陛下，你便找一个美人和我埋在一起罢，也算没来这世上走一遭。”
“好。”
“最好是黑头发的，要长到脚踝，”艾里克认真地形容道，“比红宝石还要艳丽的眼睛，和雪一样的白的皮肤，看你时冷冷的，笑起来却又很动人。”
“……”
“应该很好找吧，我记得之前在凯旋大道边就有这么一个。”
皇帝垂下眸子低声道：“艾里克，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尸体估计也找不到了。”
“哦，是这样啊。”艾里克的笑容垮了下来，他失落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没有抱过他呢。”
皇帝沉默地举起瓶子，将瓶子举到了艾里克的嘴边。
一滴水珠突然落入瓶口，引起小小的涟漪，皇帝震惊地看向他的公爵大人，却见他面色如常，仿佛那只是错觉而已。
“真是太可惜了啊。”他只是在说这句话而已。
皇帝捏紧了瓶口，说出了他数百年来未曾说过的话：“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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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
风和日丽的小镇，天空蔚蓝澄澈，万里无云，美丽得让人心醉。
突然的，剧烈的震动打破了这平静，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裂缝，隐隐可以看见风暴在裂缝中肆虐。
裂缝越张越大，猛地吐了两个人出来。
一个全身缠满了绷带，一个穿着黑色的破烂袍子，半个身体都是血，两人落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黑色袍子的人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都在痛，因为失血而感到寒冷，暖融融的阳光照到身上让他感觉好了一些。
“这样都没死？”
耳边传来耳熟的声音，兰斯慢慢转过头去，见到了老熟人。
铃罗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全身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都缠满了绷带，大约里面也缠着的，唯一露出的脸上缝着许多魔法线，不时有光芒流转。
“嘿——嘿！我几天没见，怎么你和艾里克就变成这样啦？”铃罗纳闷地说，“我有点怕艾里克，就先把你弄过来了，你可别杀我，我救了你呢。”
兰斯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铃罗却聒噪得很，一刻也不停：“对了，你知道不，现在很多人都在抓捕我们，我救了很多人，但是人太多了，吃的总是不够，我整天整天想得头秃，你帮我想想，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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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忍无可忍，低声喝到：“闭嘴。”
铃罗讷讷地伸出他缠满绷带的手，挠了挠腮帮子：“行吧……我找人给你治疗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铃罗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兰斯松了一口气，摊开手脚“大”字型地躺在了地上。
温暖的阳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微风拂过脸颊，带来草木的清香气息，兰斯睁开眼，湛蓝的天穹包裹着他，疲倦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好舒服……”
他陷入了黑暗。
这一场觉异常深沉，他连梦都没有做，是真正的黑甜觉，以至于醒来时甚至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在空无一人的室内醒来，下午的阳光余热已过，给人一种时光流逝的迷茫感，更添一份恍如隔世的忧愁。
兰斯动了动，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他定了定神，掀开被子下了床。
木质地板上了年头，一走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模模糊糊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显得很是遥远的样子，打开门后就清晰了许多。
“啊怎么办啊……吃不起饭了我头疼。”
“冷静。”
“我真的头疼啊，你看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我这都是半夜头疼睡不着觉弄出来的啊！”
“请安静一点。”
“你好冷漠，我的心好受伤。”
是铃罗的声音，他正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兰斯站在楼梯口看着下面，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铃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活泼又欢快，即使嘴里总是说着头疼，但如此地富有生机。他犹记得那天，铃罗在湖心的样子。卸下了一直以来背负着的恨意，如同一具空壳，随时都要消散在水中。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总归是好事。
兰斯扶着楼梯走下楼，趴在桌上一脸崩溃的铃罗直起身子，欢快地朝他招手：“你醒啦。”
兰斯“嗯”了一声，眼神扫过铃罗的肩膀，一直呆在上面啃坚果的莉莉抖了抖，迅速钻进了铃罗的衣服，再也不肯出来了。
“你认识莉莉？”之前和铃罗说话的男人突然说话了，“它好像很怕你。”
兰斯扫了他一眼，低声道：“不认识。”
男人点了点头，明显是不信的，兰斯也没去管，他现在满心都在想着另一件事。
艾里克……
这个艾里克是假的，那么真正的艾里克一定还在皇城里，怎么办呢……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痴迷？”
铃罗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从思考中回神，兰斯抹了把脸问道：“你们的打算是什么？”
铃□□脆地举起手：“吃饱饭。”
兰斯把脸转向另一个男人。
“不要忽略我嘛……”铃罗可怜兮兮地说，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男人笑了笑，他长得很儒雅，带着一副眼镜，眼镜后的红眸却很是幽深：“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兰斯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信不信和我无关，不要妨碍我。”
他的心里好像燃着一团火，火越来越旺，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令人胆寒。
男人看着他：“是个狠心的，估计手里有不少人命吧。”
兰斯低下头道：“不关你事。”
“我稍微听说了一点你的事，对你很感兴趣。”男人微微倾向前道，“听说你从皇城里杀出来，但是被朋友背叛了，怎么样，想要报仇吗？”
兰斯指了指皇城：“你们有办法把我送进去吗？”
男人摊手：“很遗憾，现在不行。”
兰斯站起身，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你要干嘛去？你身上伤还没好！”铃罗慌忙地追上来，抓住了兰斯的手，“你现在走的话会死的。”
兰斯回头道：“我没打算走。”
“诶？！”
“你不是说吃不饱吗？”
“诶？！！！”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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