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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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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教母拍案而起,脸色遽变。
“属下句句真言,不敢欺瞒!”辛月明拱手站立阶下。
“不可能,凌初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少主现在就在大牢,主母一探便知。”
“你说他已将混元罡气悉数传于你?”
“不错!教中大祭不过百日之遥,事不宜迟,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为何先斩后奏,自作主张?就算要选,你也不是唯一选择!”
“炎护法已在少主授意下救走人犯,身上鞭伤未愈,恐怕……”
一阵唇舌交锋,教母又气又痛,竟败给辛月明。一直戴着面具很少讲话的教主忽然大笑起来:“好!辰护法心系圣教,深谋远虑,做事果断,就命你即刻上云雨峰闭关修炼神功,百日之期,如若不成,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难掩喜色,辛月明领命出门。
“辰……”教母还欲阻拦,却被教主抓住手腕。“你干什么?放手!”欲挣脱束缚却未如愿。
“你当初如何跟我保证的?怎么会发生如此变故?”隔着面具,教主的怨愤之情透过双眼直射教母花容。“我相信你,疼爱你,你却这样回报我!一百天,再过一百天就可以不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现在全毁了!”
教母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巴掌打在教主脸上,面具掉下,滚出老远。教主原来十分清俊,却因终日戴着面具显得过分苍白。
“是你来招惹我,如今倒怪起我来!二十年了,我处处为你着想,帮你处理教中事务。是你自己软弱无能,扛不起这重担!”
“难道你不是在利用我帮你复仇吗?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假情假义,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应该满足了!”
教母失望地瞪了他一眼,挣脱他掌握。“我知道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
教主叹息一声,俯身拾起地上面具,慢慢重新戴好。悲喜不定的心情让他笑得难看,而面具上却是永远不变的呆滞表情。
教母面沉似水,疾掠入大牢,未及守卫反应过来向她施礼,已经跃出好远。
外面艳阳高照,牢中却异常阴森,火把灯烛跳跃着,人影投射,仿佛鬼魅。
白色人形在墙角的地面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却动也不动。脸,惨白;血,殷红。
“凌初……”难以相信面前就是那个俊美无双,洁身自好的少年。虽非己出,却始终对他疼爱有加,见此惨状,怎不心痛?
收回几乎泛滥的眼泪,将他抱在怀里,指尖搭住脉门,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微弱的脉搏底下不但感觉不到一丝真气涌动的迹象,而且似乎随时就会停掉。看来一切真如辛月明所言。没有神功,做不了少主,还可以靠武功自保。现在,武功亦废,做个普通人却还生命垂危。
“呃……”唯一的感觉是刺痛,逐渐加剧,不由轻轻呻吟起来。
“凌初,醒一醒!”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胸口传来温热,慢慢有了力气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教母怀中,胸口真气的来源也是她的手掌。“主母,我……”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你真是个傻孩子,竟然就这样放弃一切,自废武功!”
“对不起,可是我本来就不愿意做什么少主,也没有统领圣教的能力。现在这样,我很开心。”
“哪怕会死也开心吗?”美目中终于落下泪来。
艰难地点点头,忽然喉头一热,又一口血呕出,竟然是深紫色的!
“你怎会中毒?”心中一惊,转念便想清楚个中缘由,“是辛月明用毒掌伤你?”
“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少量真气只会加速毒掌发作,待我帮你把毒逼出!”
扶他坐好,准备运功,门外突然涌入数十人。前面几人让开路,教主闪出人群。“不要救他!”
“为什么?”教母反问。
“身为少主,违背入教誓言,坏我教规,弃教众于不顾,这样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不是他一人之错!”
“他是少主,罪加一等!”
“你要杀他?”
“难道不该杀?袒护于他,以后如何服众?”
教母看看唐凌初:“念他入教以来从未犯过错,现在武功尽废,又身中剧毒。就放他下山,任其自生自灭吧!”
“不行!”
“我从未求过你,算我欠你一次!”教母收敛锋芒,低下头。
“教母,我只是一将死之人,你不必……”
“你别管,”教母叹气,“当初是我选你做少主。原想你能喜欢,却不想害你成了这样!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在面前!下山以后,你要好自为之,切不可随随便便就丢了这条命!”
“凌初记下了。”
“教主,你还不答应吗?不要逼我!”
教主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好,教母替你求情,你可以走。但是,任何人不准帮他,自己走出去!”
“谢教主!”挣扎着行过叩谢之礼,摇摇晃晃站起身。
真的可以走了吗?离开这个让自己又恨又痛的神冰教?无数次仰望苍穹,自由曾经只是一种奢望。
真的可以走了,这样的身子也许明天就会倒毙在路上,上天总是吝啬施舍幸福的时光。不过,灵魂终于可以自由了。
少主下山的消息不胫而走,无数教众从四面八方涌至山门。
唐凌初望着十数丈开外的朱阁飞檐,笑意爬上嘴角。
甬路两边挤满了人,却安静得出奇。
想到可以走出去,所有的伤都不再痛。
刚走出没多远,教主身后窜出六个人,个个手执棍棒,目露凶光。
背上先挨一棍,晃几晃站住。
又迈一步,双腿被迎面扫中,立刻重重摔倒。
“你这算什么?”教母目眦欲裂。
“神冰教岂是说来说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教主冷冷地说,一手死死掐住她脉门,不让她上前去救。“不要忘了,你是教母,别太过分!”
不屑再与他争论,却又甩他不掉,直急得泪如雨下。
无情的棍棒雨点般落在身上,血很快洇红白色衣衫。无法抵抗,无力抵抗,自由就在前面,已经触手可及,爬也要爬过去!
每前进一寸都已经用上所有力量,纤细的十指颤抖着抠住地面,很快连指头也麻木了,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血迹。听觉似乎已经丧失,周围好安静,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也看不清人们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概是笑我太痴。我快死了吧?不,还差一点点,一定要出去,一定要自由!
面具遮住教主脸上不停抽搐的肌肉,却遮不住其他人的表情。围观的每一个人都不忍再看,有的闭起眼睛,有的甚至躲到一边呕吐。施暴的六人也被唐凌初顽强的意志慑住,只是不敢停下,力道却明显减弱,速度也放慢了许多,手已经开始发颤。
一声轻啸,三支箭急飞而至。银光再现,六人全部扔掉凶器,倒地哀号,右腕处各插一支雕翎。
一个黑衣人从树梢飘落在唐凌初身边,眼神冷如冰霜,左手执弓,右手四支箭认在弦上,直指教主。
“风未已,你反了不成?”教主厉声喝斥。
“我只知道少主罪不致死!”没有要收箭的意思。
“你可知触犯教规,该当何罪?”
“领教过了。不过是用这等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完全无力还手的人!”
“你想救他?凭你一个人,办得到吗?”
“办不到,就一起死!”
教主向后挥手,又有十几人手执兵器冲出人群。
“未已不想伤害自家兄弟,但是谁敢上前,休怪未已箭不认人!”
“你们给我上啊!”教主命令着。
一人身形稍动,寒光骤闪,已被一箭射穿咽喉,死尸倒地。其余人全部被吓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动一动。
风未已蹲下身:“少主,到我背上来,我带你走!”
“就……快到了!”唐凌初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我要自己爬出去!”
风未已咬得牙直响,心下却不敢松懈。唐凌初爬一寸,他便退一步,始终在他身边。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连风都不再动。
终于,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摸到那高高的门槛。心头一松,意志崩解,人也昏厥过去。
风未已弓交右手,从地上扶起唐凌初扛在肩上,转身迈出大门。
教主如梦初醒,急令手下去追。
“呼啦啦”一声,上百围观教众层层堵住门口。“教主开恩,放他们走吧!”
法不责众,民意难违,教主无计,只好拂袖而去。
教母向门口一望。“未已,好好照顾他。凌初,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