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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论截胡的几种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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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撞死人啊?!”安璇雅跳下保姆车,指着远方的那个白点儿大骂。
“三小姐!你没事吧?!”司机吓坏了:“乔、乔总?!……”
乔金醉勾起菲薄的唇角,冷笑一声,轻轻划开手机。
“你在哪儿?”乔金醉问。
屏幕上的联系人显示为:老二。
“在你们后面。”扬声器中传出脆亮女声,温和,不急不慢。
“开过来。”乔金醉整整衣领,并没有催促的意思。
那个飞速逃逸的白点儿,此时正好消失在湛蓝天际,高架桥尽头的朵朵白云里。
“这不好吧。”那头又道。
噗哧,哧哧哧!——
林肯后厢门冒着白气,自动掀开。还挺严重。
乔金醉:“……”
“什么不好!你今天可是被截胡了!别废话赶紧的过来立功赎罪!”乔金醉忽然想骂人。
电话那头窒息般,没了声音。
七秒钟后,一台香槟色法拉利超跑SUV,降临追尾事故现场。
车没停稳,安璇雅已经“咯噔噔”上前,对车窗里喷:“嗨哟霍菡,又换车了!……屎黄屎黄的。怎么乔金醉在哪儿你在哪儿?!你是跟屁虫吗?!——”
霍菡坐在车里,只得咧嘴傻笑。她头发剪得短短的,一张清秀水灵娃娃脸,天真无邪,乍看之下像个细眉大眼的小正太。
乔金醉指指副座,说:“换过去。”
霍菡一声不吭爬去右边。
乔金醉上车,“嘭”的关门。
“嗳?!金醉!你别走呀!——乔金醉!你不许去!!”
然而这辆屎黄屎黄的法拉利,已经狂鸣着亢奋的喇叭,在天边消失成一个屎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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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我们好久没见了吧。”艾玛丽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完全看不清楚什么是什么的风景,先开口。
“玛丽你别说了……”苏沫沫音调颤抖,可怜兮兮扶稳方向盘,像一只泪汪汪的凌乱小仓鼠。
“唉!……你变了。”艾玛丽拉紧安全带,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沫沫宝贝!干得漂亮!!”她竖起大拇指,容光焕发,显得异常精神,“呀!怎么办怎么办呐!好激动好激动哟!沫沫,你回来真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苏沫沫只想流泪。
乔金醉看见她了吗?没看见吗?看见了吗?没看见吗?……
心中采摘起一朵小花,开始永无止境的掐花瓣儿。
“哎呀这真是,什么仇什么怨!……老娘也不是赔不起,老娘就是不想赔!啊哈哈哈哈哈!”艾玛丽还在花枝乱颤。
“我们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艾玛丽握拳。
“庆祝什么,你哥的车……”苏沫沫准备拐弯下桥。
“哎哎哎!别进城!马上早高峰要堵车了。走,左边并线,我们去新海港大桥兜一圈,你还没去过吧!哇,高天阔地,海风习习,可爽了!”艾玛丽叫道,“我哥能怎么样,再拿回去修修呗!不过……”
“不过什么?”苏沫沫向左并线了。
“不过我哥还不知道,我开他这辆车出来……”艾玛丽对对手指,“但是哦,他如果不高兴,我就把他开改装车的事告诉爸爸。”
苏沫沫思考:“可你也开了改装车。”
艾玛丽点点头:“如果爸爸不高兴,我就告诉妈妈,爸爸的改装车藏在合伙人家的车库里。”
苏沫沫:“……”
我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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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识的其中一个人正在后方拼命追赶她。
“你这车是不是有毛病?!”乔金醉往死里跺油门:“随便拦辆驴车都比这跑的快!”
霍菡抽紧安全带:“奶奶说了,我们自己开的车,最高时速不许超过七十迈。”
乔金醉换挡,超车,按喇叭。
百忙之中,抚了抚飘逸的乌黑长发。
同时在心里换算一下。
七十迈大约等于110公里每小时。
“我要弃车了!”乔金醉咬牙,“这也能叫法拉利!你家怎么不代理驴拉利?!”
“这里不能停车。”霍菡攥牢车内扶手,略显紧张。
“你要相信我。”乔金醉瞥她一眼。
“我当然相信你。”霍菡闷声咽了咽喉咙。
乔金醉扫见仪表盘上的时间,“就要早高峰了,嘿嘿。”
霍菡:“啊,你看他们转弯了!——”
乔金醉:“有没有搞错!”
继续跺油门,徒劳无功。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次拉远。
“他们这是要上大桥!哇,好聪明!”霍菡感叹。
“电话!”乔金醉冷脸。
“什么?”霍菡纯真,相问。
“这片出租车是不是归钱家管?”乔金醉单手并线,开始翻手机。
“你要给钱叔叔打电话?”霍菡好怕怕。
“当然不是!这种事怎么能找老头子。”乔金醉道,“好了,我开车。你给三小打电话,让他调车来,把桥两头,堵住。”
“金醉,你不是说真的吧!……”霍菡坐直身子,沉下一张娃娃脸,表情严肃。
“当然是真的。新港大桥,乔家也出了力。我自己堵自己家的桥,有什么问题吗?”乔金醉照样开车。
“……乔金醉,你这个败类!我们几家的名声,就是给你这样的人全毁了!”霍菡好气好气的,她抓起电话,拨通,直接道:“喂,钱三小?是我,霍菡。”
“哦,小菡姐,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有人撞了乔金醉公司的车,逃逸了。白色SUV,大奔GL9900,刚刚开上新港大桥。”
“嗯,好的。乔老板的意思?”
“这车不用下来了。”
“是是,好。我懂了。”
“三小?”
“嗯?”
“明天来我这里提辆车。”
“啊,谢谢小菡姐。谢谢乔老板。”
霍菡挂断电话。
乔金醉看看她。
霍菡:“我什么都不知道。”
乔金醉:“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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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沫沫,怎么堵车了?”新海港大桥中段上,艾玛丽扭身四顾,长眺南北,“哎!不对呀!前面好像打架了!……后面也好像打架了!……”
“打……打什么架?”堵在长长的车阵中,苏沫沫干脆熄了火,充满花生酱果酱芝麻酱等各种浆糊的仓鼠小脑袋,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最后一片花瓣扯落,乔金醉终究是没有看见她。
“不会赶上出租车行业大罢工了吧?”艾玛丽撅起屁股,跪在真皮座椅上前前后后打量,心有余悸道:“我的妈呀,他们为什么手上都拎着大铁棒?!……”
“嗯?”苏沫沫眨眨水灵灵的杏子眼,视线中——
一桥飞架南北,超级跨海悬索大桥,双向总共十二车道。北边是高山,绿葱葱;南头是都市,银闪闪。远远的桥头是十几排黄色出租车,不走;遥遥的桥尾是十几列黄色出租车,不动。
黑压压的人潮,手提钢管大棒,边走边查,沿车阵空隙处,从密不透风的首尾方向缓缓移动过来。
强劲的海风将车鸣人吼声全部吹乱,大桥上一片骚动。
“他们在找人吗?”艾玛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哎呦我好饿哦!烦神!——”气呼呼靠回椅背。
新港大桥全长49公里,什么时候才能折腾完?!
“玛丽,不会出什么事吧?”苏沫沫有点儿担心,摩挲了一会儿,从手包里翻出一条酸奶坚果棒,递给艾玛丽。
“哼!没有王法了?!”艾玛丽接过掰断,“怕什么,警察肯定一会儿就到!”
“嗯。”苏沫沫答应一声,同艾玛丽安心坐在车里,一人一半坚果棒,她乖巧地用双手捧着吃。
艾玛丽大笑:“哎呦沫沫,你好像一只小仓鼠哦!来,喂你!——”
“讨厌啦!”苏沫沫躲开艾玛丽捅过来的半段坚果棒义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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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辆车身之后,将近一百米开外,霍菡打开天窗,从屎黄色的法拉利超跑SUV上探出脑袋。
她头顶小毛乱飞:“哇,好壮观!像拍电影一样……”
乔金醉抱臂,翘二郎腿悠闲坐在下面,不动声色,只不时用纤细的高跟貌似无趣般踢踢车侧,修长的脚踝一绕一绕。片刻,又在后视镜中查看了一下自己美丽的脸庞。
“哎?金醉,那车里是两个女的?”霍菡忽然道。
“不可能。”乔金醉眼都不抬一下。
“真的!”霍菡顶风,睁大她的娃娃眼,睫毛全部向后。
“嘁,你确定不是两个糙汉老爷们儿?”乔金醉优雅抬手,撩撩肩侧柔发,“霍菡,不要欺骗我。现在收手已经晚了。那台是真正的改装车,你跟人家学学。听发动机的声儿没有?空燃比从14.7:1,活生生调到11:1!你知道开得有多快吗?!蹭着我的胸就飞出去了!——”
霍菡赶紧视线下移:“是不小。”
“嗯,还行吧。”乔金醉理理前襟,难得谦逊一回。
霍菡又趴上去看,两秒钟后:“欸?那个人好像艾玛丽啊!”
“矮玛丽,谁呀?”
“短头发那个!副驾上,就是头发像方便面的那个!”
“谁啊?”
“艾玛丽啊!玛丽来袭——你们公司大楼斜对面、隔条街,那个甜品店就是她开的!”
“这我怎么会知道?!……玛丽来袭?哪个甜品店会取这种名字?”乔金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真的是女人?……这帮女流氓!!”
“……她边上那个女生我好像也见过。”霍菡喃喃。
“喏!长发开车的那个!”霍菡指出。
“嗯?”乔金醉麻利踩上鹿皮座椅,与霍菡并排,向大风中探出头去。
“呦?!好像我也见过?!”
“好像,好像叫苏沫沫……”
“谁?”
“苏沫沫。”
“苏沫沫?”
“嗯。苏风华的妹妹,她哥哥……”
“啊?!她就是苏沫沫!!!”
乔金醉忽然不见了,可以说是直接哧溜到车肚子里去了。
“喂?!喂喂喂?!”下面一阵悉悉索索,手忙脚乱,乔金醉在电话特助:“苏沫沫的照片、简历,全部发到我手机上来。现在!”
“……老板?老板是你吗?我、我发过好几次了……”特助明显受到了惊吓。
霍菡在顶上,正自顾自朝下说:“苏沫沫和艾玛丽是幼儿园同学。苏沫沫在美国念书……”
一秒后,邮件来了。
乔金醉一看照片,差点儿没晕过去。
姣好可爱的鹅蛋小脸,肌肤晶莹,稍显自然卷的细柔长发,特别那一双良善明透的水泽杏眼,娇楚动人,怯怯生姿……
不是我的小仓鼠是谁?!!!
逃避不但是可耻的,还是愚蠢的。
再翻简历。
从最近一条记录向下。
【新闻与传播专业,新闻与传播学院,哥伦比亚大学,纽约】
【舞蹈专业(辅修戏剧),帝势艺术学院,纽约大学,纽约】
……我受过专业的舞蹈训练。
……但是我改变了主意。
……我想当一名战地记者。
小仓鼠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
乔金醉一气踩了座椅,从天窗爬上车顶,站着吹风去了。
“你干吗?!——”霍菡脱手拉住乔金醉裤角,喊。风将她的声音吹散。
“开玩笑的吧!哈哈哈!她真的是苏沫沫!——”乔金醉迎风,只想叉腰大笑。
“我的天呐!……”她微笑叹息,抖抖衣衫,面向朝阳,双手最后谦逊插.进裤兜,女王般站立在于制高点,挺括的大衣在风中蓬勃飘扬。
“上帝啊!……圣母玛莉亚!神明是有多么的眷顾我呐!”她还没说完。
温暖与激情,以及某种躁动的狂热,如重锤敲击着她的心灵。
“咳咳咳,你什么时候信教了?!”霍菡呛风,高声问。
“就在刚才!”乔金醉收敛笑意,狭长的眉眼凝光深邃,望去桥下盛大的海峡。
阳光刺入黑漆漆的瞳目,那只左眼,绽放出迷雾一般的灰色气息。
她低眸,这些浅灰的暗泽,砰然匿藏。
复仇的齿轮开始转动。
这将会是一场非常有趣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