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娘子》苑城柳

2、第二章

　　待独眼龙简单将林氏的夫君——夏侯冰的发迹路说完，林氏也将夫君离去后的事情简略叙述完毕。独眼龙沉默寡言，林氏亦不是多嘴的性子，虽心里觉得十年期间，境遇变化天差地别，难免唏嘘，席上却都沉默了。

　　夏侯冰参军后累积功劳，现在是个五品的将军。当年因他身手矫健、机敏异常，被上峰派了一个细作的任务，因要保密，所以多年未敢通家信。多年来在敌营混的极好，这次关键战役狠狠坑了对方一把，借机身份由暗转明，回归了本营，就立即派这两个亲信回乡。前方战事仍紧，危险重重，因打算叫家眷在这县城里先住上一两年，等战事稳定了再接人团聚。

　　至于这两个大汉，虽然在战场上落下残疾，却是武艺超群，很有能力的人物。也是夏侯冰极为信任的人。此次安排他们过来，便是两相便利，既照顾自己亲人，也庇佑因残疾不得升迁而退伍的兄弟。

　　正想着，远远的看见断臂汉子回来了。后头跟着个小厮，提着两个红漆大食盒。楚小鱼欢呼一声，忙拉着天佑簇拥着进屋门。一时饭菜摆上桌，整整八个大菜，肉香米香扑鼻。断臂汉子赏了小厮几百钱，那小厮提着空食盒，欢天喜地而去。

　　屋子简陋，连板凳都不够人坐的，大家也就不讲究那些，干脆一起围着桌子吃。

　　吃得最欢的是两个孩子。八个菜分别是红烧狮子头、油淋烧鸭、蒸火腿、锅烧鸡、炖鱼翅、爆双脆、烧羊肉、瓦块鱼，在本地可以说是最高档的菜了，平日俩孩子别说吃了，香味都不曾闻见。那米饭不知用什么米蒸的，淡绿晶莹，香糯可口，也是俩孩子从未见过的，只见他俩筷子飞舞，差点把碗都吞了，饭粒黏着满脸。

　　林氏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一边盯着孩子，待估计俩孩子吃的差不多了，便不再让他们下筷。说：“你们两个平日不曾吃过这个，不可吃撑，否则肠胃容易受不住。”

　　俩孩子虽然馋，却很听她的话，只好眼巴巴瞅着肉菜下了桌。

　　断臂大汉觉得又好笑又怜惜，安慰道：“以后吃这个的日子多着呢，先玩去吧，只怕日后你们吃腻了也难说。”

　　饭闭，收拾碗筷，喝完茶。断臂大汉即刻起身，要到县城里替林氏等人寻一个好宅子落脚，并买些老实忠厚的家仆。独眼龙就近买了些好菜蔬米面肉类，权作这两日用。除此，便暂时宿在院内，看护林氏并两个孩子。

　　这一日，忙忙地就这么过去了。夏夜当空，一轮明月，徐徐清风。替两孩子洗过澡，安置他们睡下，林氏也简单洗漱一番，仰面躺在那破席上，心里才来得及慢慢思量这许多事情。

　　原来这林氏名叫林冬月，父母早已经去世，家贫，嫁给同样贫困的猎户人家。刚怀孕，丈夫便被征兵走了，十年间毫无音讯。林氏生下男孩天佑，靠公婆老两口帮扶着，好容易养到四岁上，公婆又双双病倒，尽管变卖了家当钗环，也无力回天，半年后两人就先后去世。又卖了山上开垦出的两亩薄田，求爷爷告奶奶找邻里乡亲募捐一些，借贷一些，好容易买了两口薄棺材安葬了。林冬月此时身无分文，家徒四壁，倒欠一屁股债，仅靠接些绣活针线，连吃饭钱也不够，膝下还有个孩子要养活。举目无亲，只觉得自己命苦，整日忧愁啼哭，提不起精神生活，竟活活把自己给愁死了。

　　要说巧，另一个时空里也有个叫林冬月的女孩子。出了车祸，不知怎么魂魄来到这里。这个林冬月呢，是一家商场的小小主管。也是家贫，从小养成简朴的习惯，倔强的性格。

　　要认识这现代林冬月，倒不如说她一件学生时代的事情。林冬月上大学时，同宿舍共六个人，其中有个女同学，长得挺漂亮的，同时和两个外地的男同学谈恋爱。每日到了晚上，必然先从八点到十点用宿舍电话与其中一个男孩聊天，十点到十二点和另外一个男孩用手机通电话，整整四个小时高谈阔论，调笑无忌，扰人休息而不自知，同宿舍的女孩子曾委婉建议，权当作听不到。她们又不好意思撕破脸皮，只得忍着。

　　而且这姑娘有个习惯，每每电话铃声响起，便皱眉做烦恼状，对同宿舍同学说烦死了，不想接，好央求其他人替她接电话，说自己出去了等等借口。男生自然知道是借口——因为一直这样玩，男生只能百般央告代接电话的同学，代接电话的同学也只好做传声筒，一直等到三推五拒，那姑娘才“千呼万唤始出来”，但只要她一过来接电话，立刻巧笑倩兮，再无一丝厌烦，也真是令人一言难尽，无可奈何。

　　一直到某次宿舍电话玲响，那女生要求林冬月替她接电话拒绝。林冬月让她自己接，她不愿意，林冬月就直接接起电话，照方才那女生说的，回道：“某某某让我给你说她不在宿舍，她和我们抱怨，说很烦你。”说完，直接挂了。

　　满宿舍寂静。那女生目瞪口呆。自然爆发战争，毫不客气撕了一大场。宿舍众人趁机划分战局，就打电话的时间段和时长做出新规定，终于解决扰民问题。后来两人互不搭理一整个学期。

　　同宿舍的某人曾悄悄对林冬月说：“你做这个出头鸟，也真不怕得罪人。”

　　林冬月说：“那又怎样？前面忍了几次，我已经给足她面子了。我可不耐烦每天都听四个小时的电话。”

　　林冬月就是这样敢于撕（逼）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做不来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以后包括找工作等等，尽量找靠技术靠能力的，远离靠人际靠逢迎的。有了一个稳定的小工作，虽挣钱不多，倒足够自己花的。她生活上比较“独”，一直没结婚，不想竟倒霉碰到车祸，就这么换了个世界。亏得还有个事业有成蛮有孝心的哥哥，否则光父母无人照顾这一条，就足以让她死不瞑目了。

　　初临异世，她当然是懵的。来不及伤心，便一阵头痛，渐渐融合了原身的记忆。长叹一声，虽处境艰难，但既然人没有死，就得咬牙好生活着。

　　初时，有好心的乡邻见她娘俩不容易活下去，便出主意要帮她改嫁。自古当兵九死一生，林氏丈夫好几年没有音讯，许多人便当他死了。林冬月不愿意。上辈子她既没有结婚，这辈子更不愿意为了生计嫁给一个毫不熟悉、百分之九十九粗鲁无知的汉子。况且这里男尊女卑，打老婆是天经地义，她宁肯自己带那便宜儿子清清静静地活着。

　　做针线是不够养活自己和孩子了，困境求生，林冬月便想起自己会做菜。现代的网络，什么菜谱找不到呢，普通的菜肴、包括卤鸭头鸭肠、炮制鱼虾等等她都能做。住处有山泉，附近又临着河，鱼虾都是现成的。她就拆了家里的破蚊帐，卷了裤腿去河边浅滩上网小鱼小虾。靠这里简单的几种佐料，费柴火失败了几次，好容易制出味美的熏鱼熏虾，便日日起早贪黑，抱着陶瓷罐子去渡口河沿上叫卖，每日能得些铜钱，除了留够自己生计的，其余都积攒着，花两年时间才攒够钱，急忙清了欠款，了却一桩心事。

　　再然后，攒几月的钱叫木匠打了辆小木车，整日推着去做买卖，免了搬运罐子累的腰酸背疼。又在屋子前头平整一小块土地，买些菜种，渐渐能吃些新鲜蔬菜了。又攒钱请人垒鸡窝，买了三只母鸡，渐渐的娘俩也能吃上个鸡蛋了。

　　正日子好转的时候，谁知楚小鱼他爹娘，也就是曾大力帮助过她们家的山邻，又不幸遭了山火。整个茅草屋烧的精光，只剩下孤伶伶的小鱼一个。也没个血缘近的亲戚收养他，乡亲邻居合伙草草把他爹娘的骨灰给埋了，就散了，林冬月好歹有一点点余钱，就接了这孩子家去。每日粗茶淡饭的，倒也能将将养活地起。

　　从此，两孩子分好了工，天佑帮娘亲捞鱼虾做买卖；楚小鱼不耐烦河沿上一个地方枯呆着，就照看小菜地，喂鸡，捡柴火，有时候还能从林子里逮个兔子添个菜，那时候家里就高兴地跟过年似的。

　　唉，要说这是平静无波的农家日子，中间倒也有过大磨难。这年代，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做买卖，哪里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林冬月长得不错，河沿时便有那登徒子调戏，甚至还有人半夜跑到家外头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当时还没有收养泼辣的小鱼，老实的天佑吓得抓紧娘亲衣角，直哭。

　　林冬月火冒三丈，二话不说，蹭蹭跳下床，抄出家里仅剩的一把雪亮的柴刀，奔到院子里匡匡匡砍门。原身虽从不敢骂脏话，却记得些村野骂战。林冬月就踹开门，一脚踩在门槛上，两手紧握着大柴刀，声色俱厉，高声斥骂，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夜深人静的，尖锐的叫骂声震透十里。

　　那群赖汉好面子，欲上前对骂，林冬月疯狂舞着柴刀，一副豁出去拼命的架势，又厉声道：“你们这群孬孙别觉得咱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我男人在外当兵，谁敢说一定混不出个名堂，到时候要你好看！就算我男人死在外头了，大不了老娘与你拼了这条命，我孩儿也跟你拼命，女人小孩化的鬼魂最厉！谁害死了我，我就去定了他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全给上吊锁了命，拼着作孽下辈子化畜生，也绝不叫你们活着！！”

　　说着，越冲那些人奔去，喊道：“来来来，砍死了你们这些孬孙，姑奶奶给你们偿命！”

　　吓得那些人四处奔逃，胆战心惊。周围听到这番吵闹的邻居也吓得吐舌头，从此再不敢招惹。

　　他们哪知道，林冬月回家关了院门，就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连膝盖都摔青肿了。咬着牙，拄着柴刀又硬生生站起来，进去哄睡了吓坏的天佑，自己却躺在床上，一夜没合眼。

　　第二日，她就红着一双眼睛，扛着那把柴刀，去河沿做买卖。哪个敢调戏，就要砍人拼命，真豁出去了要震慑住这群无赖，甚至差点奔到某个有钱势的人家大门口撞死，才算是站稳了脚，再没人敢欺侮了，总算能安安稳稳地过活了。

　　现如今，平静许久的生活再次打破。看趋势倒是往好的地方发展，只不知日后与那便宜丈夫如何相处。罢罢罢，不想那许多，睡觉要紧。先过几天富贵日子，等以后见了那便宜丈夫再说罢。

　　月过中天，林冬月才朦胧着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