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元子希

61、第六十一章

　　她突然有点理解当年卫凯文对她的若即若离，也许他是在用属于他们的方式保护她吧？在师生恋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中，要么其中一方是受害者，要么两败俱伤。她很幸运，没有遇到新闻中那些衣冠禽兽的老师。以前她痛恨自己懦弱，可是这一次，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如果当年她义无反顾，也许今天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又或者当年她勇敢一点，那么他们之间又是另外一种结果。

　　刚上完课还没回到办公室就被安捷拦到一边，递给她一个本子，“上课没收程灵的东西，交给你处理了。”

　　“她又怎么了？”最近这个学生真是问题多多啊。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好好整顿她，再这样下去这个学生就要废了，现在上课基本不在状态，课后也不复习，考试又考得一塌糊涂，还成天把精力花在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上面。”

　　安老师说的这些，芷墨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也有她的无奈。她找程灵谈过几次，可是程灵只是保证接下来会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绝口不提，身为老师她也能理解，因为在很多学生眼里，老师是与学生对立的一个角色，很多事情老师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把手里的本子翻来翻去也没能明白，为什么要没收这个，“这本子怎么了？”

　　安老师摊了摊手，“不知道，反正她上课时候老看这个本子，你知道的啦，上我的历史课，只要是和历史课无关的都不能看，即使是其他科目也不行，不要以为她在看别的科目我就允许。”

　　芷墨翻开本子，发现里面写的是物理的内容，仔细回忆一下，似乎她所有的科目都倒退了，但是物理成绩不仅没退步还稳中有进。她瞬间明白了一切，“这事我会处理的。”

　　芷墨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作业本，从外表上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和普通的作业本一样。只是认真观察后发现，在其中一页里，密密麻麻的物理题下面有一段评语，看一下字迹和上面的字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想想也知道那是梁浩宇的字迹。

　　不出她所料，程灵果然很在乎这个本子，当天放学后就来找她要回这个本子。芷墨问她为什么，她支支吾吾地只说这个本子对她很重要，但始终说不出到底哪里重要。芷墨不禁莞尔一笑，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只要她说里面有很重要的笔记什么的，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已经放学快两个小时了，学校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了，芷墨站在她以前读书时最喜欢站的走廊上，顿时感慨万千，以前她最喜欢站在这里，假装在干别的事情，实际上是想偷看卫老师。看着安安静静的走廊，芷墨顿时明白了，程灵挑这个时候，明显是怕别人知道，今天她在办公室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她，她是怕办公室里有其他的老师或者学生。

　　芷墨把本子递给她，“你之所以那么紧张这个本子，是因为里面有梁老师写给你的评语吗？”

　　程灵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一股恐惧充斥着全身，赵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后会怎么做？批评她？还是告诉她父母？亦或者会告诉同学们，把她的秘密公布天下，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如果梁老师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会怪她吗？

　　她默默地低下头，良久以后，她才开口，“老师，我错了。”

　　一句话深深刺痛了赵芷墨，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因为喜欢上自己的老师让她辗转反侧，爱一个人其实没有错，但是在那个年代，她却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恐惧、不安纠缠了她无数个日夜，好像只有被谁知道了，自己就会毁灭。

　　等了许久都等不到赵芷墨回答，程灵感觉老师一定是发怒了，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老师盛怒的表情，她害怕得掉下了眼泪，“对不起，老师，我错了，请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特别不要告诉我妈妈。”

　　芷墨心疼地抱了抱她，如果当年她的秘密被发现，是否也会像她现在这样。她伸手拍了拍学生的后背，“你没有错，不用跟任何人道歉。”芷墨放开她，“可以告诉老师，你最近的反常是不是因为他？”

　　程灵点了点头，但是依旧不敢抬头。

　　芷墨顺着说，“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她本无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可是她知道，如果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这件事情就无法解决。

　　程灵吞吞吐吐，也许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了一句，“他不理我了，还批评我。我想，他一定是很讨厌我。”

　　梁浩宇讨厌她吗？赵芷墨不这么觉得，相反的，她觉得梁浩宇对程灵的关心超越任何一个学生，程灵最近成绩下滑，他好几次假装无意提起，实则是有意打听。上次一听到她丢了，他比她这个班主任都着急，人找到后大家都走了，就他还留下来一直等到家长来接。

　　不过她能理解，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特别敏感，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短短的话都有可能理解为是因为对方讨厌自己，如果她不喜欢梁浩宇，估计就不会把那天的批评理解为讨厌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讨厌你呢？”

　　“如果不是因为讨厌我，他那天就不会把我骂哭了。”程灵失望地说。

　　“不，他那是担心你，如果他要是讨厌你的话，根本就不会去找你了。”

　　程灵擦干眼泪，原本被泪水充斥着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期待，“真的吗？”

　　芷墨朝他点了点头。

　　程灵还有件事情特别不解，“老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梁老师的吗？”

　　“因为你看他的眼神，特别像我当年看我的老师时候的眼神。”

　　程灵明显有点震惊，原来赵老师也喜欢过自己的老师。

　　“高中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喜欢上了我的老师。那个时候的我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那么斯文儒雅，风度翩翩，任何男生跟他比起来都会显得逊色，特别是我们班的男生，跟他比起来简直幼稚得很。我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看着他，下课的时候假装经过他的办公室，喜欢在学校的任何角落制造和他偶遇。会因为他的一句话高兴很久，也会因为他偶尔不理我难过很久。会因为别人说他的坏话和别人争论，也会因为别人夸了他一句就偷偷高兴很久，就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我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可是我又怕他知道我喜欢他，更怕别人知道我喜欢他。想跟他表白，又怕被他拒绝。因为他，我发誓高考一定要考上他的大学，发誓以后要回到母校，回到他的身边。”

　　“老师，那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对我是特别的，比别的同学好。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对我跟对别的同学是一样的。可能喜欢，也可能不喜欢。”

　　程灵有一种遇见知己的感觉，赵老师说的这些，特别像她现在的心情，有时候她也觉得，梁老师是喜欢她的，可是有的时候她也不确定。

　　“那后来呢？”程灵听得入神。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渐渐的，我们就疏远了，他对我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甚至不理我了。毕业前，因为有一次他批评了我，我一直记恨到毕业，觉得他一定是很讨厌我。到了大学以后，我发现无论强迫自己怎么记恨他，我还是喜欢他。”

　　“后来呢？”程灵迫切想知道结果，但是她不知道，她正在听一个没有结果的故事。

　　“我读大三的时候，他就结婚了。后来，我也谈恋爱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到让人不易察觉。

　　“老师，你觉得遗憾吗？”程灵似乎有点失望，脸上露出了泄气的表情。

　　“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要是跟他表白就好了。可是……如果让我回到以前，我想我还是不会跟他表白，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我害怕被拒绝，害怕被别人发现。”越是长大越是发现，人生没有如果，很多事情早就注定了，无论重来多少次，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们喜欢说如果，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为了弥补那错失的遗憾。

　　程灵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问出了一直深藏心中的问题，“老师，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他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芷墨无法教她怎么做，就像她当年一样，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梁浩宇喜欢程灵吗？喜欢，因为他的眼神和行为已经证明了一切，当局者迷，可是她这个旁观者清楚得很。在一段感情中，一旦有一个人掩饰自己的感情，另一个人往往是最看不清的。“程灵，原谅你的梁老师，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身份，它约束着每一个教师的行为，稍有逾越就会被认定是违背师德。我无法告知你该怎么做，但是你应该庆幸，你遇到了一个好老师，他没有利用你的喜欢伤害你。也许你们最后不会在一起，但是至少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会为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值得喜欢的人而自豪。如果一定要给你一个建议，那就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同时也保护你喜欢的人不受伤害。”芷墨知道，程灵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会明白她在说什么的。

　　芷墨看了一眼天空，夏日里的天空，比以往要亮很多，已经快七点了，可是天空依旧一片明亮，就像她现在的心情，没想到和学生的一番谈话，她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很多困扰多年的问题就像这天空，一片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