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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公子恨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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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一袭天青色的松散衣衫,盘腿坐在一株老桃树下,膝上一具五弦琴。顾则慕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撩,音似清泉石上流,似明月松间照,他弹得忘乎所以,弹得超然物外。偶有桃花从指尖穿过,也毫不在意。
段璃一曲听罢,久久伫立,直到顾则慕闭着眼轻轻敲了三下琴木,即将睁开眼睛之时,段璃方才在宫女们的簇拥下离去。
夜上三更,月明如鉴,段璃着一件月白的衫子来了白天听琴的桃花树下。果不其然,已经有人温酒等待许久。
月色从树枝间透过,仿佛在石桌上开了一幅白色的梨花图。顾则慕晃着一只玉色酒杯,眸光不经意瞥了她一眼,“来了”
语气极淡,好像熟稔的故人今日又见,早已见惯不惯。
段璃微微弯唇,眼中星光点点,“是啊,我来迟了。”
两人仿佛只是昨天没见,一杯一杯地斟着酒,也不言语。
琥珀色的酒液入了喉,灼了心。
段璃想起以前就是这样,顾则慕弹他的琴,如果萧沉桑在,段璃就会陪着他读书下棋,绝大部分时间萧沉桑是不在的,段璃会练剑来强身健体。顾则慕总是嘲笑她练的差,她恼起来一剑便能劈了他钟爱的古琴。
可能是酒喝的有点多,段璃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越来越多的往事在眼前闪过,心中也越发的压抑痛苦。
段璃笑一声,“我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不过喝了几杯便晕头转向的了。”
“是啊……你是越来越不长进了,”顾则慕又灌了一杯酒,“你若是长进了,也不会想到去紫宫做这些荒唐事。”
一语道破,字字扎心!
“荒唐怎不荒唐?”段璃嗤笑,冷静的眼瞳浮上一层冰霜冷意,更夹杂沉痛之色,“可我没有选择,当初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又怎能相信……”
她死死咬着牙,一字一顿,恨入了骨髓,“北夷入侵,堂堂一国皇子,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他想保护的女人手中!”
顾则慕手猛然一颤。
他知道萧沉桑死的不简单,幸还的将士只是说大公子死在了战场,尸骨无存,他想了千千万种可能,却万万想不到,一身武艺的萧沉桑是死在卿云手中。
当年段璃从北方长泽岭回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萧沉桑为卿云所杀,卿云服毒,第二句便是,她要嫁给萧沉渊。
事隔多年,再次听闻,依然胆战心惊,不可置信。
卿云多次与萧沉桑同生共死,萧沉桑也待她情深意重,为她忤逆圣意,被贬边疆驻守,然而就在在最后一刻,卿云亲手了结了他。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卿云已经服毒自尽,如果真的想知道个究竟,也只能问问登上了帝位的萧沉渊了。
顾则慕记得他当时看着段璃,一向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赤红着眼,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若嫁,此生便当不认识我!”
可她还是嫁了,一袭火红嫁衣成了大楚的帝后。
南方的风吹落了无数桃花,更夫的更鼓声穿透了无边的夜境,缓慢而坚定。
“如今……你还是怀疑萧沉渊,是吗?”顾则慕低声道。
萧,沉,渊。
段璃听到这三个字,仿佛冷水侵入了心脏,忽然清醒了大半,却又瞬间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是应该怀疑他的……”
段璃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敌人,可是有时候却又不知不觉地有点依赖他。
她平时仿佛无坚不摧,铁石心肠,可是此时却觉得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会忘了自己的初衷,害怕自己会迷失在偌大的紫宫。
害怕自己……会习惯有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