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劫》荆十七

9、9

　　锋利的翠羽箭离弦射出，力道之大，直接把擅自越过边境的半兽人钉死在了树干上。几十年来，半兽人始终猥琐地骚扰着精灵们的边境，莱戈拉斯无比厌恶这群妄图侵犯国王神圣领土的丑陋种族，他轻盈地跃上树梢，绸缎般的金发跟着身形起伏，搭弓射箭的动作优美而流畅，精准地结果了半兽人邪恶的生命。

　　这一次，半兽人依然是在夜里突袭，瞭望台上值守的士兵很快发现了这支偷袭小队，随着战斗号角的吹响，莱戈拉斯立刻从温暖的睡梦中清醒过来，拿起弓箭就匆匆奔了出去。

　　他们早有熟练的作战套路，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截停了潜入的半兽人，并逐渐缩小包围圈，将它们困死在里面。精灵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和轻盈的身体藏身在树上，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很快消灭了大半的敌人。

　　星光隐去之夜，月光如银色流水一般淌在山毛榉的枝叶上，古老的树木陷入黑夜的召唤，午夜的密林一丝微风也不曾拂过。

　　身后沉滞的空气流动的瞬间，莱戈拉斯猛地回头，拔出的短剑刚好格挡住迎面劈来的弯刀！这只半兽人比其他的都更高更强壮，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是主力攻击，莱戈拉斯不打算冒险和他拼力气，他灵活地矮身下跃，单手吊着树干，在空中一荡，借着惯性狠狠踢中偷袭的半兽人，与此同时他借力站住，锋利到短剑瞬时扎进敌人的后颈。

　　喷射的血花溅上他的脸庞，清冷月光的映照下，他皎洁的面容和染血的金发也隐隐透出了几分超乎世俗的冶丽。但那双纯净如清晨露珠的湛蓝双眼，依然昭示着他天父首生子的身份。

　　歼灭了进犯的敌人，莱戈拉斯第一件事就是跳进河里洗清身上沾上的肮脏血液。边境木柴供应不足，他作为王子身先士卒，不再烧水洗澡。密林漫长的冬季极为严寒，即使身为强壮的精灵，他也混身都冒着冷气，莱戈拉斯刚刚上岸，陶瑞尔就递给他一张缀着绒毛的披风，银亮的缎面上绘制着绿叶的纹路，在夜里闪着微光。他望着那张披风面露笑容，很明显它和国王华丽的衣柜同属一系，是他因为边境严寒，特意命裁缝为王子赶制的。

　　“快点穿上。”陶瑞尔忍不住催促道。

　　莱戈拉斯裹上披风，那一瞬就如同被父亲温暖的怀抱包围，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尽量按捺着心中翻腾叫嚣的缱绻，转头对陶瑞尔说：“你偷看我洗澡。”

　　高傲的女战士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终于没忍住一拳挥过来。

　　沿途的战士都尊敬地向他问好，几十年的共同相处他们对王子的尊敬皆是发自内心，只因他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不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他杰出的箭法也让精灵战士们称赞他为“神射手”。

　　莱戈拉斯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那封今天下午收到的国王书信，这些年来，他收到父亲的私人信件后总是要过一小段时间，才舍得把他拆开。好像这样，它就能多保留一会儿父亲的温度。

　　见信如面：

　　吾儿，密林已进入隆冬，树木枝叶凋敝，你喜欢的那株小叶葵不幸全秃了。大角鹿前些日子掉了毛，现在也是秃的。边境冬天很冷，我命人收集了它掉的毛，给你做一件皮毛大衣。

　　加里安时常念叨起你，边境近来局势安稳，你已经三十年没有回过家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假期？

　　愿维拉保佑你。

　　你的Ada

　　少言寡语的精灵王来信也一样简短，心中明明思念离家不归的儿子，却要借加里安之名说出来，精灵不畏严寒，父亲却总是觉得他会冷。烛火映照下，精灵王子美丽的面容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意。莱戈拉斯走到窗台边，凝望着黑暗中北方的森林，首生子的天赋让他依稀能够看见那座雄伟的轮廓，又或者一切只是他过度思念的幻想。他有如坠落着星辰的眼眸中流露出对家的向往。但是——

　　莱戈拉斯闭上眼，将这张薄薄的信纸按在炽热的胸口，心中却苍凉荒芜到仿佛穿过孤山的风都能在他空洞的心口激荡起回声。

　　他不能回去。

　　森林与我同在。临行前父亲的话语犹在耳边，即使他离开了王宫，只要身处与精灵王脉搏相连的森林之中，他的一呼一吸就吐纳在父亲宽广悠远的怀抱之中，就如同父亲就在身边。

　　但他不能回去。

　　边境艰苦的作战和严酷的环境却没能丝毫消减他对父亲的爱慕和渴望，他已明白那不只是对美色的浅薄迷恋，他爱他的父亲，这份爱不容于世，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要将他罪恶的灵魂撕碎，将他拉入黑暗的深渊。它沉重到他再也无法向林地王宫走近一步，只能远远地向北方回望。这份爱就像毒药，麻痹了他的理智，让他的血液中都凝结着痛苦，无尽的悲伤几乎要破裂他的心脏，除非挖出血淋淋的心，他将永远无法安眠。

　　他心中仍抱有一丝微渺的希望，也许精灵永生的生命和无尽的时间终有一日能够埋葬他的爱情，那时他将回到父亲身边，仅像一个儿子那样永远地敬爱他。

　　莱戈拉斯提笔回信：

　　敬爱的Adar：

　　莱戈拉斯向您致以衷心的问候，希望您在处理繁杂公务的同时也要保重身体。虽然您拥有着天父伊露维塔赐予的永生福泽和康健体魄，但还是容我提醒您：少喝多卫宁有益健康，即使是在密林严寒而漫长的冬季。

　　我在边境一切安好，这里的冬天虽然冷得人类和动物无法生存，但作为精灵我能够很好地适应，请您不要太过担心。如果可以，请您给边境多分派一些酒和粮食，还有木柴，我们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兰巴斯了，有许多战士的身体不如我强健，他们会感觉有些冷。

　　安道尔队长一向对我照顾有加，我想也许您曾嘱咐过他什么。请不要担心我，您的儿子是密林最出色的战士之一。

　　就在刚才我们刚刚与入侵边界的半兽人发生了一场恶斗，所幸没有精灵伤亡。我感觉到南方的黑暗蠢蠢欲动，多古尔多的阴霾让我有些难受，也许它们会再次袭击，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回家了。

　　爱您的莱戈拉斯

　　遥远的密林宫殿中，收到这封措辞恭敬的信后精灵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接着叹息一声，几十年来莱戈拉斯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回家。他孤独地想象着年轻的精灵灿烂的金发梳成战士辫的模样，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更多地是肖像已逝去王后的俊美面孔又渐渐变成一张粉雕玉琢的幼儿脸颊，每次他的发丝被风扰动时，他总以为是那淘气的小精灵又在玩Ada的头发了。他理解儿子对于自己职责强烈的热爱和责任感，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要行使他国王的权利了。瑟兰迪尔立刻写信给安道尔：

　　务必在春日宴前将莱戈拉斯送回来。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平滑的红木桌面，加里安很快出现在他的书房：“陛下有何吩咐？”

　　“把这封信寄出去，”瑟兰迪尔歪头想了想，“再倒杯酒来。”

　　“陛下，”加里安接过信，为难地说，“您今天已经喝了快一瓶多卫宁了。”

　　精灵王充耳不闻地阖上眼，挥一挥宽大的衣袖，语声带着几分慵懒，表示他要休息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