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劫》荆十七

7、7

　　不管怎么样国王永远是对的——他对父亲有一种盲目崇拜。

　　黑暗力量侵蚀了密林，国王却从不下令清剿，他只是不断地把边境线向王城收缩。莱戈拉斯一度对此感到非常不解。

　　整个中土都处于黑暗的笼罩下，密林怎能继续闭关锁国呢？他在餐桌上心平气和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次史无前例的激烈争端之后，父子双方都对自己的态度做出了改善。国王从来只做决定，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但他发现这在他的小叶子那里是行不通的。

　　“阴影已经降临。”瑟兰迪尔晃动着酒杯中红色的液体，意味深长地说，“在掐断它的源头之前，我们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消耗，暗影一定会卷土重来。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呢？我们的国土非常广袤。”

　　“何时才能掐断这罪恶的源头？”

　　“时机还没到，我的孩子。我们要耐心等待，精灵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可是其他的善良种族无法等待了。”莱戈拉斯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说，“人类、矮人、霍比特……”

　　瑟兰迪尔盯着他:“你是想说他们需要帮助吗？”

　　“我想是这样的，Ada.”

　　“我们并不是救世主，儿子。”瑟兰迪尔放下酒杯，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维护我的子民安定的生活才是国王的职责。世间命运起起落落，而在这个国度里我们永存。”

　　莱戈拉斯并没有继续反驳。虽然他并不完全赞同国王的话。但他还是坚信父亲的决定是道理的，他老人家已经在中洲度过了漫长岁月，不依靠精灵戒指庇护了一方国土几千年，远比他自己要睿智和冷静。父亲也许有他自己的考量，但身为善良种族的王子，莱戈拉斯无法做到坐视不理。他时常趁着职务之便将巡逻范围扩大，或是悄悄地溜到人类的城镇为他们斩除周边的魔物，送给他们一些食物和药品。

　　他以为瑟兰迪尔不知道。

　　精灵王是密林的主宰，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他对莱戈拉斯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作不知道。精灵王妥协地想只要莱戈拉斯没有让自己受伤，就随他去好了。他不愿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和儿子争吵。他年纪大了，感情也变得脆弱起来，实在受不了唯一的孩子再离家出走或是几个星期不和他说话的打击。虽然他也很纳闷儿子对人类和矮人的关切从何而来。

　　密林深处的岁月平静没有波澜，莱戈拉斯的烦恼却与日俱增。

　　烦恼的源头是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什么开始，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相处。他们本该亲密，也许是长时间的疏远，让他感到了不适应。国王拥有自己的温泉，他有时会把这殊荣赐给王子，邀请他一同泡澡。这本是一见非常平常的事情，但莱戈拉斯却感到很不自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自在。但他不敢拒绝国王的赏赐，更怕这会伤了父亲的心。每周一次的共浴里他都尽量忽视这感觉。但他发现不仅在沐浴的时候，有时候看见父亲，戴着王冠身着银袍优雅地倚靠在王座上的父亲，宴会上仰头饮酒金发垂落的父亲，穿着睡袍长发湿润胸膛赤裸的父亲……他会突然地心跳加速。他觉得自己对父亲的态度有些不正常，但未经人事的单纯小王子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精灵们在林间举办宴会，他们的国王是个热爱享乐的精灵，时常邀请王国中的贵族和近臣在星光之夜前来赴宴。这种场合，莱戈拉斯作为王子当然也会出席。

　　他很少喝酒，但这一回有萝林的远亲前来探望他们，盛情难却之下，他只好饮用了一些果子酒。

　　“我的王子殿下，您可是瑟兰迪尔之子，怎能不会享用美酒？”萝林的使者已有了几分醉意。

　　莱戈拉斯抬头望向他的Ada，目光中隐含着求助，瑟兰迪尔轻笑道：“先从果子酒开始吧，莱戈拉斯。别看我，你也到了可以饮酒的年龄了，我不会干涉你。”

　　杯中的液体是澄澈的紫色，散发着葡萄的香气，夹杂着酒精的芬芳，他抿了一口，味道似乎不错，甜甜的，回味甘醇。他喝完了一整杯，冲王座上的父王笑了笑。精灵王走下王座，替他的独子斟上一点卫多宁，那是国王酒窖中的珍藏。

　　莱戈拉斯的神思开始迷离，他的确不善饮酒，上一回喝酒已经是多少年前了？他想不起来。他盯着瑟兰迪尔完美无暇的英俊脸孔，那双淡红的嘴唇让他产生了一个朦胧的念头——他想要吻上去。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了，同时照亮了他心中晦暗的秘密。莱戈拉斯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他几乎拿不住酒杯。

　　他被父亲的美丽引诱了。

　　心跳加速、呼吸紊乱，那些难言的紧张，不正常的反应，都缘于他被父亲的美深深吸引了。

　　维拉啊。莱戈拉斯痛苦万分地想，我怎能妄图亵渎我的父亲？这是不对的，这是可耻的，这是违背伦理和道德的。无论是出于哪种考虑，他都不能任由这种感情发酵升温。

　　我只是被父亲的美丽引诱了，莱戈拉斯告诉自己。这是很浅薄的感情，它也很容易消散，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美丽的精灵。但王子随即痛苦地想，这大概是不可能了。

　　那么我只能离开他，莱戈拉斯倒在自己的床上，心中涌出无边无际的酸涩。我需要点东西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去向父亲申请戍守国土的南境怎么样？陶瑞尔就在那儿——我需要好朋友的帮助。至少我不能再面对我的父亲了。我怎么敢？在萌生出如此罪恶的欲望后，我怎么敢，怎么有脸面去面对他？

　　第二天，莱戈拉斯对国王说：“Ada，我想向您申请去戍守边境。”说这话时他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他的眼神左躲右闪，让国王怎么看怎么可疑。

　　瑟兰迪尔眉心一跳，重重地放下茶杯，他不明白儿子脑子里为何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古怪念头，他就从未停止过给他制造麻烦。

　　“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边境？绿叶，告诉我你的理由。”他尽量温和地说。

　　莱戈拉斯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才能说服父亲，瑟兰迪尔已经替他想好了答案：“是因为陶瑞尔吗？”

　　陶瑞尔是莱戈拉斯青梅竹马的玩伴，在王后受了重伤的那场战役中被他父亲收养的女孩儿，一百年前，她申请去了条件最苛刻的南境戍守边疆。

　　如果是以前，莱戈拉斯准要在心里要为父亲丰富的想象力喝彩了，但现在他怀揣着沉重的心事，只能暗自对陶瑞尔说声了抱歉，低着头不作声，这副样子落在瑟兰迪尔眼中，无异于默认了。

　　“我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到这个程度。”瑟兰迪尔盯着他，努力压抑着怒火，“你知道你提了一个怎样的要求吗？莱戈拉斯，抬起头来，你还记得你是护卫队的队长吗？”

　　莱戈拉斯不敢违逆国王，他抬起头，却躲闪着父亲的眼神。

　　他小声地说：“我在边境一样可以为林地王国做贡献，这些年南边不太平，那里更需要我……”

　　“还在撒谎！”瑟兰迪尔怒斥道，语声中难掩失望，“我以为你长大了，但你还是这样不分轻重。”

　　不是的父亲，我也不想抛下护卫队的职责，更不想离开您……莱戈拉斯心如刀割，但他别无选择，他不可能向国王解释他要离开的真正原因。

　　国王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他的独子发过火了，多年前的那场争吵以王子离家出走并且和他冷战两个多星期结局后，他就开始反思自己，不该再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那样总是斥责他已经成年的儿子。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莱戈拉斯这些年也越发成熟，不再做出一些令他父亲恼火的事情。

　　但他还是向他的孩子让步了——父母与子女的战争，往往没有胜出的可能。精灵王皱着眉头：“如果你真的思念她…我会把她调回来。”

　　“请不要这么做，Ada…”莱戈拉斯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让瑟兰迪尔有些诧异。

　　“到底发生了什么，绿叶，跟我说实话，是我……”瑟兰迪尔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寻找措辞，片刻后他烦躁地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的事，Ada，我只是想去边境锻炼自己，只是这样。”他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呜咽，他真怕下一秒就要在父亲面前哭出来了。

　　“别再对我撒谎！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把戏！”精灵王暴戾地训斥道，在房间内不断踱步。他眉头深锁，想不明白和平了几十年的父子关系为何又起波澜，平静的岁月里莱戈拉斯为何就不能继续安分下去？

　　“别把陶瑞尔调回来，她会怪罪我……”莱戈拉斯痛苦地闭上眼，这样精灵王就看不见他的眼神有多闪烁。

　　“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事。”瑟兰迪尔逼近他跟前，就附在他的耳边说，这在莱戈拉斯的皮肤上激起了一片小疙瘩。“我问你，你确定要追随她去吗，儿子？”

　　他的表情已经冰的要掉渣了，莱戈拉斯却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请您成全我。”

　　“很好。”精灵王怒极反笑，“我真想不到能养出你这么个风流的儿子，你倒是个情种，莱戈拉斯，我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