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莱/TL永生之劫》荆十七

1、1

　　序

　　许多年后，当我在伊锡利恩被加冕为王时，我想起我的Ada。

　　在遥远的第一纪元，当我的祖父欧罗费尔不幸在战争中陨落，他是否也和我一样，在心痛难当之际，被猝不及防地推上象征着永恒孤寂的王座？

　　瑟兰迪尔，我的父王，我的Ada，无论何时想起，悲伤和思念都如同绵绵不绝的安都因河水，冰冷刺骨，将我的心脏和灵魂一同冻结。

　　我的王。在他近万年的漫长生命里，失去了他的Ada，他的Nana，他的妻子。而如今，他又将失去我。

　　当金子和宝石打造的国王冠冕箍住我的发丝，当庄严华美的长袍加诸我身，当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法杖被我握在手中，我沉默地凝视自林地王国跟随我而来的西尔凡精灵们。

　　伊锡利恩群山环抱着连绵的白色宫殿，霞光从极东边日渐浩大的层层金色中飞越而来，照亮他们美丽的脸庞，他们的脸上仍保有在父王治下时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黑暗从未降临，仿佛战争从未发生。对于他们而言，只是遵从国王的命令从绿叶森林迁到了伊锡利恩，辛达精灵王族的圣光依旧庇佑着他们，他们的歌声仍然可以自由穿梭于林地王国和伊锡利恩之间。

　　只有我，已不能再涉足那片土地，亦不能……依恋地偎入Ada怀中了。

　　这一个瞬间，我几乎要流泪了。

　　我的Ada，至高无上的天父伊露维塔被我们触怒，创世神的怒火难以平息，他宠爱的首生子无尽的泪水也无法令他重新赐予宽容和祝福。

　　我是一名战士，我从不流泪。但是这一刻，我几乎要落下眼泪。

　　序完

　　“瑟兰我的王。”又一次，空灵的呼唤在静寂的夜里穿过王宫中一扇扇紧闭的大门，落在他的耳畔。

　　“瑟兰我的王。”当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依稀看见了一座罩着重重纱帐的床，星光流泻而下，林间凉风从天窗探入，掀起纱帘的一角，露出她安静的睡颜。她一头漂亮的金发却像是很久未经打理一样，散乱地垂在胸前，遮住她的大半脸庞。她的美丽就像是长湖畔的晚霞一般，很快就要随着她生命的流逝而消散了。

　　“瑟兰我的王——”一只纤细的手从纱帐中伸出来。

　　“我在。”他半跪下来，握住这只虚弱无力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蓝眼睛中泪光闪烁。他轻声重复说：“我在。”

　　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又低又轻，瑟兰迪尔凑近她唇边，仔细聆听她的话，她说：“再见了瑟兰，我将前去维林诺。啊，我的绿叶，他生来便没有了母亲。”两行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流下，她用尽力气，握着瑟兰迪尔的手，放在那小小婴儿的手上，虚弱地说：“请你答应我：永远爱护他、保护他。”

　　这个梦境，在王后去世的头几年，无数次地在夜晚降临，令王的悲伤无法自抑。尽管答应了王后，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从不去过问那小婴儿的成长，任凭奶妈抚育他。好在过了那段令人心碎的日子后，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便如同一颗落叶松似的成长起来，他个性温和柔顺，和国王的冷酷严厉截然不同；他有着一头比国王的更加璀璨耀眼的金发，承袭自他母亲那边的梵雅血统。国王也终于记起了自己对妻子的承诺，开始亲自教导起王子殿下来，在经历了千年战乱和丧妻之痛后，绿叶王子是那段日子里唯一能给国王带来欢笑的小东西。

　　王子殿下成长中的数十年，也是密林边境相对平和的时期——精灵总是选择在和平年代生育，以免让小精灵承受至亲亡故。尽管不可避免地，王子殿下还是失去了他的母亲，但在父亲加倍的关爱下，他似乎也并未因此产生什么困扰，和平岁月让国王可以将更多地精力用以陪伴他唯一的儿子。

　　随着绿叶莱戈拉斯的成长，他淘气的一面也逐渐显露出来。他不再满足于在父亲处理公务时安睡在他的膝头。如同所有小精灵一样，他热爱这片密林，想要亲近林中的鸟儿、沾着露珠的草和随风摇动的金雀花。可即便处于和平期，北密林的国王也不敢轻易让他唯一的儿子独自探索密林。他不忙的时候，会带着莱戈拉斯去密林中打猎，王子殿下就是这样在父亲的肩头成长起来的。但更多的时候，他不得不严令王宫守卫和莱戈拉斯的奶妈看住王子，只要不出王宫大门，他很乐意让他的儿子在王宫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任何能让他开心的东西。

　　一个平静的午后，国王正在阅读长湖镇的贸易文书，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一个金色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探。国王假装没有看见，直到——

　　“Ada……”小精灵抽泣着偎入国王怀里，小小的指头扯住他父亲的金色长发，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

　　“怎么了我的儿子，你为何满脸忧愁？北密林的国王很乐意为你分忧。”瑟兰迪尔放下文书，轻轻抚摸儿子的头顶。

　　“我……”小精灵眼泪汪汪地摊开手，掌心已经碎成两半的白宝石都比不上他的泪光更加晶莹，“对不起，我摔碎了您的宝石！”

　　“你是来向我承认错误的吗我的儿子。”瑟兰迪尔将儿子抱上膝头。

　　“是的，我真诚地向您道歉。”莱戈拉斯可怜地垂着头，等待父亲的责罚。

　　国王吻了吻儿子的额头，轻松地说：“我原谅你了。”

　　“您不惩罚我吗？”莱戈拉斯惊诧地抬起头，“这可是您最喜爱的白宝石啊。”

　　“我更喜爱你，我的儿子。”精灵王微笑着说。

　　在莱戈拉斯日后的记忆中，这样欢愉的温情时刻也并不少，国王是个严厉的人，却对他的独子格外温柔。只是这温柔随着北面的局势的变化和莱戈拉斯的成长而逐渐转化为严厉的教导，一封封来自瑞文戴尔的书信加重了国王眉间的忧虑。诺多精灵的领主爱隆王在信中指出他担心魔苟斯的爪牙将翻越迷雾山脉渐渐逼近，这令国王开始将大量的精力扑在加强国土安防上。

　　当孩子长大到了一定年岁，父子间的关系总会生疏起来。到了王子该学习骑射的年纪时，莱戈拉斯已经足够沉稳优雅，不会再在半夜抱着枕头推开国王卧房的大门，也不会再兴奋地扑向父亲怀抱了。

　　国王对他的爱子也日加严厉，他曾希望他的绿叶能够永远在他的羽翼下安睡，但同时他也明白倘若中洲风云变幻之际再次来临，他的儿子需要更加强大，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精灵战士。

　　莱戈拉斯更大一些时，向国王请命加入密林护卫队，精灵王稍稍犹豫后，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这让父子更加聚少离多。很多时候，精灵王都希望他的绿叶可以是个女儿，如同爱隆王的暮星公主，那样莱戈拉斯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永远生活在父亲羽翼的庇佑下，他也不必狠心驱遣他的独子外出历练了。

　　“莱戈拉斯殿下。”穿着铠甲的西尔凡战士下马后先向他行礼，随后禀告说，“我们在密林边界发现了些东西。”

　　“我说过不必向我行礼，现在不在王宫，叫我队长就可以。”莱戈拉斯从树后的阴影里走出来，金发在阳光的映照下璀璨生辉。他已经是个成年精灵了，身材高挑而矫健，胸前别着不久前密林护卫队队长受封仪式上国王亲自为他戴上的勋章，那是成年后父亲为数不多的为他骄傲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