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71、董女求上门

　　董相这一病，虽然没有明面上罢相，但实际上也差不多。董家的实力一下子弱了大半。董高辰有感于明德帝的态度，试探着上了封折子，告诉陛下自己需要在家服侍生身老父，实在无心于朝堂国事，诚恳请陛下降罪。

　　明德帝看着这封折子，没有叫他，却反而叫了另一个人。

　　这大半年，齐国公府都一直很安静。自打丽妃出事，齐怀义他大约意识到齐国公府如今的地位不比以往，自他回京后，约束门下宾客子女，连齐云珠齐云海二兄弟都安生多了。但董相一倒下，他们还真是松了口气。却不想今日明德帝忽然召齐怀义觐见，询问他如今户部侍郎董大人回家侍奉疾病，朕也不好夺他的孝心。但侍郎之位如此重要，莫说空置十天半月，便是空置一天两天也是影响巨大，朕正要寻觅合适人选暂代，齐爱卿有何合适人选？

　　齐怀义当场就懵了。董家……这是真的要不行了？董家处处事事与他作对，他也确实畅想过，如果它一朝崩塌，那是何等舒心快事。却没料这天来的这么快，虽然严格上来说，似乎也只是暂时的崩坏。

　　齐怀义脑中警铃炸响。这可不大对啊。明德帝是什么样的君主他会不清楚？自负而有决断。董相刚病，内阁就重新启动一点耽误都没有，显然他心中早有数。如今一个户部侍郎，他反而需要问大臣建议了？他本不是真心询问而是在试探啊。

　　齐怀义恭敬道：“如今闲居在家的前户部尚书刘大人，极好”

　　“哟，你还真是举贤不避仇啊”明德帝轻轻笑：“我记得当初因为兵部拿钱的事，他可是把你骂得不轻”

　　齐怀义刚欲谦虚两句，明德帝又道：“听说你有个兄长在乡下？好像在前年病死了。如今朝中不少人拿此做文章，说你心冷似铁，毫无亲戚之情，同胞兄弟尚且不闻不问，又如何爱百姓？”齐怀义忙俯首：“臣有错。臣几个兄弟，陛下也知道，亲的都在京城的，那偏远老家的，实在是多年没联系了，我并不知他何年何月何日死去。再者，臣也有苦衷，虽说表面上看是臣荣华富贵不肯与同族分享，实在是他自己不开口，那臣还巴巴的赶上去对他好，那不是叫人觉得炫耀地位财富嘛。所以，臣无论怎么做，都会被人攻击的。陛下明鉴”

　　明德帝呵呵一笑“朕心里有数，你去吧”

　　齐怀义离开尚书房，走入寒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而董家则一下子炸锅了。

　　“爹爹好糊涂，你怎么能这样做的，为今之计，勤勉百倍要陛下放心还来不及，你还能主动上折子试探陛下？这下子好了，宰辅没了，侍郎也没了，都没了！”董明月双眼通红，表情歇斯底里，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安静如仙高冷淡然的模样。“侍奉疾病，有我在不就行了。您为什么不好好当你的官去？”

　　董高辰烦心尚且来不及，怒道：“你胡扯些什么，这里侍疾哪里轮得到你，女大避男难道不懂，你若有大些稳重些的兄弟，我何至于此？”

　　听到父女争吵，本要过来劝解的董夫人，闻言，潸然泪下。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丈夫事业不顺心情不好，便会转个弯，不知怎么地，错误就到了她生不出儿子上。今天还是这样，眼见得董家如此，她更是心如刀绞。手帕悟了嘴，一转脸哭了回去。

　　董明月冷笑：“父亲莫要胡乱攀扯，分明我早提醒过父亲小人当道，你却没有留心……”董高辰却说：“分明是你野心太大，要攀扯太子。触怒了皇帝”两人正争吵间，却听闻隔壁忽然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便有丫鬟惊声尖叫：“不好了，夫人上吊了”

　　董明月一愣，立即冲过去，正见到自己母亲被人抱起来，解开脖子上的白绫。她惊慌失措，连声高叫，董夫人终于喘息着醒过来。董高辰又急又气：“我现在还不够烦吗，你添什么乱”

　　董夫人脸上一片悲哀。董明月看看自己娘亲，悲从中来，哭声大放。“娘亲……娘亲，你宽心，我会想办法，想办法”

　　董相的病本来不算太严重，但被明德帝的态度惊了心，更为家中变数添了烦忧。这下子真是病势如山倒了。董明月百般无奈，某天月日，终于在一个略显偏静的地方，见到了李喜喜，她鄙夷的阉人。

　　“呦呦哟，啧啧啧”李喜喜圆胖的指头鸡啄米似得抖动：“瞧瞧这是谁呀，这不是董天仙吗，怎么今日天仙肯舍眼看看我这不入流的贱奴了？”

　　董明月一张脸涨的通红，却还是咬着银牙，忍着憋屈，把一幅画往前面一推：“吴带当风，真品。公公不是一直想要吗？”

　　李喜喜两跟手指在这画上一摩挲，眼神一挑：“你这是小看了咱家，咱家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吗，咱家要得是个态度。同样是伺候皇上，只不过你祖父在前朝，我在后宫，你那诗词歌赋哄陛下开心，我拿小玩意儿和美人讨陛下喜欢。咱们啊，其实都一样。啧啧啧，你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咱家告诉你，现在，我还真不稀罕了”

　　你把我祖父堂堂宰辅与你个阉人相提并论？董明月向来眼高于顶，自诩清高，听了这话，险些晕死过去。拿着那幅画后退两步，撑着墙才勉强站稳，等到高喜喜那圆胖的背影就要消失，她终于克制不住，喊出来：“李公公，李大人？”

　　“嗯？大人叫谁？”

　　“叫您”董明月连手和唇都在发抖，仿佛顶着极大的屈辱和羞愤：“烦请您指条道吧”

　　李喜喜头也不回，只留背影冲她摇摇胖指头：“听说陛下和皇后最近都喜欢梅花针，不得不说那绣样真好看。又好看又新鲜，跟京城以前流行的不一样。老奴我，也想要。”

　　董明月还未从羞愤中走出，就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灌下来，连羞愤都冻在了一起。难道，我还要去拜托那个绣娘吗？

　　柔佳她一开始是想投靠董左相一起对付齐怀义和丽妃，后来那董明月心高气傲看她不起，柔佳也没有去跪舔的理，便没了这心。但不管怎么看董家都是对付齐家的中坚力量，怎么现在齐国公府没事呢，董家眼看不行了。

　　柔佳可是莫名其妙，伸手去拉正在玩狗的袁牧之：“小牧，你到底搞什么鬼？怎么齐国公府没事，他的冤家对头先不行了。”袁牧之趁势拉着她手，叫她蹲下来跟自己一起玩狗。“小姐姐也聪明的很，你说说看？”

　　柔佳想了想道：“如今朝中并没有如董家一样，可以与齐怀义抗衡的队伍存在了。所谓欲要毁之，必先纵之？”继而恍然：“明德帝该不会是故意用着两股势力来制衡吧”

　　袁牧之笑吟吟道：“不错。所以董家只是看上去是助力。如今损失了也并不可惜。董家对付齐国公这么多年了，没有成效，本就是一种失败。所谓双方胶着势均力敌不过是种假象罢了。但是被狼滋扰的鹿才跑得快，如今没了狼，鹿就懈怠了。我们才好寻到空子。否则暴漏在董相攻击下，常年防守严密的齐怀义，哪里那么容易被我们拉下来。而且，董家一旦真的垮了，大家只会骂齐国公，恨齐国公府，他们一下子站到了几乎全天下士子的对立面。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只怕渐渐的，齐怀义最担心的事就会发生了。”

　　最担心的事？柔佳恍然，变成别人眼里和皇帝眼里的杨国忠吗？

　　“要知道这朝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站队，大多数还是跟陈书琪的知县老爹一样，处在观望状态。而其他有底子的贵族世家，如锦乡侯府等，原本也是不在乎的。但当一直顶在前面的董家垮掉，他们便想不在乎，也无法不在乎了。”

　　袁牧之的眼神忽然变得欣赏而炽热。甚至叫柔佳的腮帮有些热了。“你，你这是干嘛··\"

　　袁牧之哈哈笑道：“我在想女娲黄土造人，捏好后，每人给口仙气。她是不是多给了小姐姐一口，所以叫你如此聪明”这样的思维和见识丝毫不逊于本就熏陶在京城独特政治文化中的贵女啊。柔佳咯咯笑，被人变着花样夸，能不乐？“好，等大仙我心情好了，就渡你一口仙气”话音刚落，便自悔失言，假装无意，拿被子喝水。

　　袁牧之若有所思，看看她的唇，伸手摸摸自己的唇，欣然一笑。

　　他认真的看着柔佳：“董相也好，董高辰也好，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们从朝堂退下，不再引人瞩目，反而可以潜下去调查你父亲的死因了。全心全力，全神全意，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乃是必胜反杀的一招。而因为陈书琪的动作，不得不早早站了董家的陈知县，也无法再和稀泥。毕竟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的目标。报杀父之仇，平自己冤屈。京城局势虽乱，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但瞄准了目标，理顺了思路，一切都可以简单起来。

　　柔佳觉得自己可以再沉稳一些，再镇静一些。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跟袁牧之一起坐在草地上，看大黄跑老跑去追蛐蛐儿，道：“哎，说不定我干脆当个内奸，跑到齐国公府从小丫鬟做起，升职啊升职，然后某天获得了齐怀义的信任，一把耗子药放进去”

　　袁牧之向后一仰，笑吟吟道：“你话本看多了。真要这么干了，依着陛下对齐怀义的恩信，一眨眼就能查出来，到时候牵连出陈年往事，不仅你当罪人死，你死了的爹娘也不清白。”柔佳闻言拿手指捏他脸：“还不许我想象一下吗？眼见得如今复仇无望，我就靠想象齐国公府的各种覆灭方式，乐呵呵过日子呢”

　　袁牧之十分委屈的揉脸：“小姐姐，捏肿了，就不好看了。”他巴巴的凑过去：“要亲亲才能好。咱俩交换一下仙气。”柔佳立即举起黄狗挡在二人中间。

　　呀，可惜了仙气，都喂狗了~~~

　　袁牧之一脸懊丧，柔佳轻轻一笑，从荷包里冒出一颗新鲜娇杏果子酱心点心塞到他嘴里。轻轻摸摸他的脸。长得俊俏，真是有许许多多好处，比如眼下，伴着她往草地上一躺，也可以赏心悦目。

　　俩人正玩闹呢，忽然下人来报，董大小姐来了。柔佳茫然：这是第二次了，我跟她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