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圣驾对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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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秋天，明德帝照例秋狩。因为先皇乃是开国君主，豪情纵横快马长枪，所以明德帝每次秋狩都是打得“追慕先兄余烈”的招牌。而明德帝实在算不上一个奢侈贪玩的君主，所以这狩猎也不会持续太久，也并没有过于张扬奢丽的依仗。明德帝兴致高昂，毫不犹豫的选了李美人随行。丽妃渴盼依旧，然而全无用处，她到现在都觉得难以忍受，为何当初对她那么好的男人怎么忽然就这么绝情。
柔佳后来进宫，倒是有幸见到过李美人一眼，她模样娇媚温顺，嗓音娇脆，身段袅娜，据说能歌善舞。是陛下看中的伎人。丽妃刚惹怒陛下时，努力一把或许还有机会，但齐国公回来的晚，中间一百多天，足够陛下把心思转到无数个美人身上。
然而立即有谏臣出了进谏了。“陛下身为天子，应为天下男儿表率，秋狩乃感谢天赐众物，炫耀武德，昭告祖先的隆重场合，宜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出来主持，以彰后妃之德，若是皇后难以出行，那得有更高阶的妃子握凤印代行，再怎么做，也轮不到这样的歌舞伎。
李美人当初吓得花榮失色，偷偷去拉明德帝的袖子。
明德帝情绪正高涨，闻言，鼻孔里笑了笑。他扭头往李美人身后那帮朝臣亲眷看了看，齐云珠也在。心道这人不知是董相授意，来给皇后添光的，还是给丽妃说话，希望她重新复宠的。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忽然落在了董明月身上，笑道：“董家骄女素来见识不凡，你觉得这位老大人此番话讲得怎么样？”
董明月心中微动，这倒是个机会，陛下竟然询问她一个闺中女子的意见，这可不是莫大恩典？那些人总追捧她胸怀见识不同凡响，今日确实是个展现的机会。“臣女认为陛下一则为彰显武德二则也是国事繁忙，愉悦身心。皇后有母仪天下之责，如果自己不能来，便另选合适之人暂时统领各位臣眷，李美人贤淑有德却身份卑微，宜有更高贵的女子辅佐，方能展现陛下威严。”
这倒是讨巧的做法了，不管是臣工之心，还是明德帝的欢心，她都想收下。原以为这样说，必然可得满意。明德帝轻轻笑了笑，却又四下看了看，看到躲在后面，正跟柔佳一起编花环的袁牧之。帝王眼神温柔了一瞬，心道以往总觉得他比太子更聪明老练，如今看来还是帝王家子孙天生有更强大的责任心和担当意识。这小牧，总感觉长不大。
“那绣娘，你过来”
柔佳豁然一惊，手里花环差点落在地上，她诧异的拿指头指指自己：“我？我吗？”柔佳心里慌，明明是给太子送荷包，晚了一步，暂时无法脱身，预备低调的藏了，再寻机会溜走。怎么这就被盯上了？她急忙跑过去，急忙俯身参拜，十成十忽然被馅饼砸头的草民模样。董明月正忐忑着听皇帝评价，哪想忽然来这么一出。这种场合一个低级的绣娘有什么资格出现，皇帝先问她，又来问绣娘，可不是把她二人并列了？
她配？奇耻大辱。董明月一时情急，忙俯身进谏：“陛下，不可，臣女瞻仰天光已是祖上积德倍受荣幸，但这绣女怎么能出现在一众文武臣工面前，与陛下对答呢。这，这不合于礼啊”明德帝在晚辈面前似乎一直都很慈爱，他笑道：“董姑娘是臣女。这绣娘乃是民女，这民女直爽聪慧，能反映出老百姓所思所想。上次朕河边搭台赏春景，她建议朕去看街市。朕就觉得很不错嘛。”天子脚下的百姓就该和乐幸福，明德帝回来后再次下诏减免京畿地区赋税。这倒是大好事一件了。连原指皇帝此举莽撞的臣子也改口夸圣明了。
“所以就好奇，这民间百姓对上这种事，会怎么办”
民间百姓……似乎也有带着老婆逛街，带着小妾赏景的，似乎没差到哪里去？毕竟穿绫罗绸缎也好，穿粗布皂衣也罢，包裹的都是一样肚肠。柔佳毕竟反应快，她小跑过来，俯身行礼毕，已拿定了注意，笑道：“民女倒是荣幸，被陛下指为寻常百姓的代表。可是民女尚未婚配实在不知妻又如何妾又如何，不过有一点，民女倒是很清楚，那就是若要指摘别人，那得先确定自己手脚是干净的。否则，那便是不要脸”
“哦，这话怎么说？”
“那位大人，民女知道的”柔佳回身指指向明德帝进谏的那位大臣：“我上次去大人府上送绣品。大人的小妾用得是一等妆缎，大人的夫人用得是二等丝绢。我进入府中时，大人正和小妾在凉亭里喝酒吹箫，好不风雅，而夫人却因为给他们筹备的酒席上有一道菜不合胃口而挨了训斥，正在偷偷抹泪。大人平日跟各位相公画画作诗也总是带着那个小妾。所以……”柔佳“十分好奇”的歪了歪头：“为什么大人玩耍不带夫人就没关系，陛下因为皇后不便出行就不能狩猎了呢？”
此语一出，明德帝哈哈大笑。看着那位大臣的目光变得有些促狭。你自己还不是疼妾不管妻的，竟然还有脸出来指责朕？众臣工议论取笑，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那大人羞愧欲死，还要强辩：“臣那是闲取乐，陛下您是垂范天下……不一样不一样的……”然而众人皆是大笑，无人理他了。
董明月在一边，眉头皱的死紧，这绣女，竟然抢过她的风头去了？她忽然又想到当初被齐云海造出来的“神秘美人梅花针”，再想想今天，只怕已无人记得她的表现，众人只记得这后来装憨卖傻的绣娘了。
更可恼，她把道理说得明白，类比的清楚。皇后乃是妻，再得宠的其他什么人也都是妾。有人敢在丽妃面前说着话吗敢在正盛宠的李美人面前说着话？她就敢说。在那帮腐儒眼里，倒是比她董明月方才那番漂亮话更实在更显正直。
“我大夏的女子，也是聪颖慧黠啊”明德帝说着，便要人赏。赏了董明月一块笔洗，毕竟扫眉才子。赏了绣娘的，是一柄如意。乍看上去，还是董姑娘的封赏更有心。可是如意……是如了陛下的意啊。这绣娘的答词更合陛下的心。
董明月有些茫然，难以置信又不愿置信。而太子却瞧人不见来寻她，悄悄递个荷包给她：“以后你父亲再打你，你就拿这个给他看”董明月一捏那个荷包，却发现那上面绣着她最喜爱的白鹤，但是……这明显是梅花针啊。太子找那绣娘绣东西？？然后送给自己？？？
怎么又是绣娘，哪儿哪儿都有她。
一边的袁牧之正站在树上，搭手看着这一幕，叹息道：“不知道这董小姐与我什么仇怨，我难得有几个知交朋友，却被她看上”
柔佳站在树下，听到了，嗤得一下，笑出来。难道你没想过她看上的是你吗？
袁牧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像其他男儿那般“富有牺牲精神”和“君子风度”不愿成为董小姐光环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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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告一段落后，天子帷帐休息，便有那圆润白皙的李公公来报告。“奴启禀主子爷，那进谏的大臣陈查清楚了。他明面上，跟董相是没什么关系。可他那兄弟，却是董相的门生。话说回来，那董高辰自己也有一大堆小老婆呢。只是夫人自己没生出儿子，别人也无话说。”
“哟，那今日这事，是董相怪臣没带着皇后，还是他董高辰只许自个儿疼小老婆，不许朕爱美人啊？”
李喜喜笑眯眯道：“老奴不敢妄论，不过户部最近又在清查全国锐款呢，董大人替陛下管着帐，眼瞧着陛下屡次增加对臣工的封赏，却又屡次降低全国国赋，这入的少了花的多了，自然管账的，就多操心了。”
这言外之意，还是董相示意人干的，因为他儿子看陛下花钱不顺眼。
明德帝咪呵呵笑了笑：“皇后素来勤俭节约，多年没穿过拖地长裙，所以更合那些老大人啊，御史啊的胃口。”说到这里，又眯缝眼叹息一声：“但这反过来讲，老婆一味的节约啊节约，常年一件衣裳，这不是变相的说他男人没本事吗？朕记得朕初登基，百废待兴，那是真穷，而这几年国库翻了两番，人口翻了三番，皇后还是那个样子。”他伸手招来身边的护卫：“朕记得皇后上好的材料也拿的少，紫糕皮鹿茸子只能做个皮筒子。啧啧，今日朕打的鹿啊狐狸啊，就送给皇后好了。让她该穿穿点。”
李喜喜看皇帝似乎心情颇好，便道：“奴去招李美人过来为陛下舞剑助兴？”
“不急不急”明德帝从软榻上坐起身体：“朕今天一稍眼看到小牧了，怎么后来又瞧不见了？”
李喜喜一愣，笑道：“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王爷样样都好，可偏偏射艺不精，他十射九不准，可不就打不着猎物吗？别人拉铁弓他拉弹弓，那不也没面儿嘛。所以就看不到他影儿”
明德帝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袁行云坑得一手好儿子。朕有时候真是羡慕他”先打天下再游天下，这才是快意人生嘛。一个人逍遥自在，何等潇洒。
一个人……明德帝皱眉：话说回来，董相的门生，未免也太多些了。董相倒是忠君体国，耿介通达，那也遭不住聚拢在他身边的人不起心思啊。
李喜喜闻言便道：“袁王早年南征北战如今多病缠身，也是多亏了陛下的恩宠，如今才能安心享福。奴觉得可恨的是那些领着陛下的恩宠，却不当恩宠的。”
“你这话里有话啊”
董相位居相位十数年，未曾变更，是陛下信任，担当太子太师，是陛下托付国本。可董大人董高辰也好，董明月大小姐也罢，似乎并不是那为陛下尽心尽力之人。董高辰既然担当户部要职，就该想着替陛下谋算钱财赚取财富，而不是要陛下这儿不要花那儿不要用。董小姐何等聪慧，她既然要跟祖父一样为皇后撑腰，那何不从皇后那里下功夫，让皇后拾掇起来，谱子摆起来，行为出展起来，反而老怪陛下您冷落正宫呢？您说是也不是？”
哟，这道理讲的。明德帝轻嘲般勾了勾嘴角。
片刻后，李喜喜离开了帝王营帐，看着那站在一起的董明月父女，大大的露出了一个可憎可厌而又可气的表情：嘻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圣驾对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