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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大仇怨 ...

  •   牧之初初冒出来,柔佳是被吓了一跳的,待到准备好言辞,接受他的吊唁和安慰(白日已听得习惯)却见他视线往遗体上一落,神色就不对了。柔佳也被惊到,忙敛衣站起,试了泪问:“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位可曾想过寻仵作来验尸吗?”

      柔佳愣住了。柔晴忙道:“我爹爹向来身体不好,这半年尤甚,最近……”她略略看了柔佳一眼,烦心事有这么多,女儿亲事告吹,多年亲戚对簿公堂,面上不显,他心中一定焦虑,“最近去李府为外祖母看脉,过于操劳,回来致使病情恶化,也未可知。为何要兴师动众,惹得亡人不安?”

      袁牧之道:“怕是大家都这么想,所以才错过去了。齐大夫常年被老肺病老肝病折麽,劳累悲恸却是诱因,实不相瞒,我在大理寺有些朋友,当初年幼,一味好玩,凑过些热闹。令先人虽无痕无伤,这亡后姿态却有些蹊跷。”他一边说一边绕着灵柩细细观察:“我虽讲不清楚什么,但我知道缠病而逝的人,不是这种样子的。”

      柔佳一听,心中怒火中烧:“我爹爹何等好人,若真有歹徒存心害他,活该天打五雷轰!我明日便去报官,请陈知县派人过来。”

      柔晴还是不愿意相信。爹爹救百家人做百件事,唯独没有仇家冤家,谁会害他?这袁牧之年纪小小,瞧着可不牢靠,怎么妹妹这样信他?

      “这个不难,若是白日再去,再请,众人眼里瞧着,必然有损齐大夫声誉,不如趁现在月明星稀,神鬼不知。两位且等等,我去叫人,并不费多大功夫。”袁牧之看起来很坚定,柔佳回头看那烛光下精致却硬朗的轮廓心中大觉安定。再仔细一瞧他不过跟自己一般年纪,哑然无语,一个外乡少年,竟叫自己认可了。

      他快步出门,不一会儿门外响起嗒嗒远去的马蹄声。柔佳和柔晴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靠近一步,彼此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又看亡父遗容,再想想今日所发生之事,从悲伤中振作出来,便觉得可疑了。父亲乃是良医,若真有临危之相,自己怎会分豪不知?若知了,那定然要寻得姐妹二人来,再见一面,妥当嘱咐身后事的。

      袁牧之的马很快,两人心弦绷紧,只觉时间飞流,仿佛才两盏茶的功夫,他人便回来了,那背着小箱子的仵作从马背上被拽下来的时候,连脚都还在打颤。小小县城一年能亡故多少人口这仵作又能有多少能耐?寻常人只怕根本不知道县衙里还有这么个验尸官。

      发生这种事,柔晴是不乐意的,她一直冷着脸,盯着那个对亡父遗体动手动脚的人,认为这是极大的不尊敬,这也是寻常人家,若非有了天大委屈,决不轻易报冤的原因。柔佳却恰恰相反,她心里憋着一团火,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齐大夫无毒无伤——”仵作开口,声音还是飘的。不是毒杀,也不是他杀,看来确实是自然亡故了。柔晴心中已怒,疾步上前就要送客。袁牧之却道:“得罪了。”他方才一直留心四下,这小城仵作的见识还是太小了些,跟上京提刑官差的太远。他对柔佳施了一礼:“姑娘可愿拆开亡者发髻看看?”

      柔佳有些奇怪,她方才已见仵作摸过头颅,没有肿凸,但还是照办了。她心中大概明白袁牧之要寻头颅上。其他部位也倒罢了,若真是歹人下手,这头发浓密之处,确实好隐蔽。柔佳在柔晴帮助下,小心翼翼扶起父亲身体,将他头颅抱在怀里,轻轻拨开发丝细细寻找,良久,才摇头道:“并不曾发现甚么。虽有几个血点,但那样痕迹头皮骚痒抓一抓也会留下的。”袁牧之低头看了看,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小慈石:“这石母是盐铁司的老大人送我玩的。姑娘试试。”

      柔佳心神领会,她接过那薄薄小小一片慈石,手心只冒冷汗,一个可怕的预感在心中成形,果然,她拿着那片磁石在父亲发际来回游走,不提防感受到一阵吸力,再一怔,蹭的一下,那磁石竟然贴在了父亲头上。

      “这,这是!”柔晴脸色骤变。她们姐妹二人再无见识,磁石寻针的故事却是知道的,这说明父亲头颅中有铜铁啊,柔佳心急,撸下了慈石再看,那一出小小血点,恰位于团起的发髻之下,便十分可疑了。

      柔晴的眼泪豆大似得落在手上,极度的悲哀和愤怒,叫她面庞都扭曲了:“好,好恶毒……我父亲,我可怜的父亲,何处歹人,竟然下这样毒手!”

      袁牧之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怕是先用迷烟致人晕迷,再以大铁针贯入,覆压于发髻之下,外表看上去,与正常死亡无疑。这种手法极为讨巧又专业,哪里是寻常市井恶徒做得出的?
      柔佳如遭雷击,愣怔当场,一双晶亮的眸子瞪得大大的,顷刻后,却有泪水汩汩泉涌,小溪似得,连续不停落下,她手脚冰凉,内心发木,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她的父亲和善温柔,言语长笑,平日里扶危济困,悬壶济世,不敢说做出多少公德,至少也惠及一方,如今竟然落得死于非命,何方歹徒,竟做着丧尽天良之事!

      袁牧之瞧她姐妹俩好不容易振作一点,又大受打击,哀哀欲死,一时方寸大乱,不知所措。她们的悲恸过于强大真实,言语的安慰,太过苍白。他背负手站了,往窗外看了,夜色苍茫,月光惨白,好不叫人难过。

      就这时,外面有狗吠声响起,袁牧之抬头一看,却是县太爷骑着一头大青骡,赶来了。柔佳大眼一望,便知端倪,若非是陈夫人之托,便是看袁牧之的面子。那仵作早已惶惶失色,见了陈知县忙去行礼,细细说过方才缘由。

      这小小县城发生了如此恶劣的命案,他一方父母官,是最最不愿意看见。不仅死者哀痛,生民恐慌,连考评都要落下。一想到夫人所提齐大夫的暧昧身世,陈知县就头皮发麻,脊背发冷,这种事,岂是他一个小小知县管束的了的?

      柔晴一见陈知县,痛哭不起,请大老爷伸冤做主,陈知县忙忙叫起,亲自在齐大夫灵前烧了纸,口中祝念,请他安息,柔晴柔佳他都会尽力保护。随后转身,扶起戚戚然的柔晴:“本县怎会容忍眼皮下歹人作祟。本县一定尽力查办。”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知县大人。”

      “好了好了,佳佳”陈知县视线微微一动,看着这对命运多舛的姐妹“即日起,你们就跟我的女儿一样,啊?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仵作已经把一切都细细记下来,我会帮助你们父亲入土为安,你们放心,嗯?”

      柔晴和柔佳含泪点头。

      陈知县随后离开,袁牧之却悄悄跟上去,拦住了他。“陈伯父。”

      “不敢,不敢,微臣不敢当。”陈知县紧皱着眉头,面上阴云密布,额头上已有汗迹。

      “伯父打算如何料理此案?”

      这话一出,陈知县的汗直接落下来了。“小王爷何等聪颖,自然看出了端倪,这一切种种,不过是齐国公府家事,我一个小小县令,除了善待他一对儿女,又能如何?难道还打算叫我大张旗鼓捉贼捉匪吗?”

      袁牧之声音冷脆,也有与年龄不符合的寒意:“那陈伯父打算如何跟这对姐妹交代?”

      陈知县避而不答,却反而走近袁牧之一步,神色阴郁,“你知道对不对?你猜出来了对不对?”袁牧之不说话,陈知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小牧啊,你既然叫我一声伯父,我也放肆的当你一回长辈,你自幼尊荣高贵,哪里知道世道艰难 人心险恶。齐大夫再怎么是国公继承人,也藏匿无声这么久了,怎会忽然遇害?你怎么不往京城里想想是谁是为了什么起的杀心。我们若假装被欺瞒过去倒也罢了,若是不然,只怕柔晴和佳佳这对姑娘也要遭难。”

      袁牧之心中大概有些端倪,听闻此言,回身看他:“着伯父这么讲,便只能不了了之?”

      “我亦不安,不忿,不平。可那又如何,又能如何,这不过齐国公府家务事,放在京城,也不会有衙门招惹的。对不对?小牧,你若真为那对姑娘好,就该啥也不说。一旦叫她们知道父亲死于血杀,仇恨的种子便埋下,不能报仇,愧疚于心,一旦妄动,却再次引火上身。哪里比得上茫然不知,平平稳稳在县城里过日子。你看是不是这个理?”陈知县摸了把汗:“你还是太年幼,做事太想当然啊。”

      袁牧之默默看着诚惶诚恐的陈知县,递了块手帕给他。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明显起伏。他抬眼往屋里看去,却发现猩红色帘子猛地一甩,有人急转身,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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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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