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63、第六十三章

　　63 官司

　　“喂！”
　　相生见自己的银子被如此糟蹋，忍不住扬起手来就要扇他。

　　这时，那个用肚子帮她拦住小乞丐的中年男人叫住了她:“姑娘，有话好好说，犯不着跟一个孩子置气。”

　　相生气咻咻地道:“扔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疼啦！”

　　男子一脸无奈道:“可是，你打他也无济于事呀，银子总要不回来了。”

　　旁边一个婆婆插进来道:“姑娘，昨儿本县新县太爷上任，姑娘何不带这小乞丐同到县衙去请县太老爷作主，将他父母传来，还了你的银子。”

　　相生心想，也是啊，自己正要去找这个叫罗逊的县官，何不借着这个由头去拜访他，却看他如何处置？

　　于是拽着小乞丐道:“叫你偷我的钱，走，跟我见官去！”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小乞丐就是平安县乞丐调协会会长蚩使的儿子蚩融。

　　蚩融还没看到官府在城里发布的通告，不知道他们原来的靠山闵怀仁已经倒了台，现在的县官换成了上次被他整过的罗逊。

　　他现在听相生说要拉他去见官，反而神气起来了:“去就去，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相生没想到一个娃儿竟有如此胆气，不怕打官司。路上就唬他:
　　“见官是要吃板子的，难道你不怕？”

　　谁知蚩融一句话噎得相生直瞪眼:“我怕什么，怕的应该是你！像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要是屁股被打开了花，那才有趣呢！”

　　相生忍住了扇他的冲动，心想，看你这么有恃无恐，莫非你一个乞丐娃儿还真有什么后台不成？要真是那样，你也不会流落街头来做乞丐了。

　　相生道:“嗬，小鬼嘴倒挺硬。待会儿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县衙大门外。只见县衙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相生拉着蚩融，一边不停地往两边拨着人群，一边喊道:“报案的，来，让一下啊，让一下啊……”

　　人们听说是来报案的，立马就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相生来到站在大门前的衙役面前，道:“大哥，麻烦通报一下，我要见你们大人。”

　　衙役道:“去，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相生不解了:“你们通告上不是说县大人亲自坐堂审案的么？”

　　衙役目不斜视:“报案得走报案的程序。”

　　“报案程序？”相生嘀咕着，一眼瞅见了县衙门边的那面大鼓，冲到那面大鼓前，抄起搁在鼓下面架子上的鼓槌就要擂鼓。

　　衙役连忙上前喝止道:“干什么干什么，放下！”

　　相生道:“我要报案啊，你不是说要按程序来么？”
　　衙役道:“我是说要排队。”说着，伸手一指大门一侧的那条长长的队伍，“那边去。”

　　相生一看那队伍，曲折如一条蜿蜒的长龙，从县衙大门口一直伸向看不见的街道尽头，顿时傻眼了。

　　“大哥，拜托你行个方便，我是你们大人的故人，这次其实是来投奔他的。如你放我们进去，我一定在大人面前替你多多美言……”

　　衙役见她说是大人的故人，起先不信。但上下一番打量之后，觉得她又不像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心思就有些活动起来，道:“你真是大人的故人？”

　　相生使劲地点头。

　　衙役又道:“那，你说过的，要美言哦！”
　　相生又使劲地点头。

　　衙役走到一边与另一名衙役小声嘀咕了一阵之后，那名衙役就进去了。

　　县衙之上，罗逊正在审理一起王五和王二麻子两兄弟为争夺老父遗产的遗产继承权纠纷案。

　　按道理，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遗产应当二一添作五，由两人平等均分。可王五和王二麻子两兄弟不这么认为，王五说去年老父生病的时候，他前前后后拢共花了一百好几十两银钱。王二麻子则说，老父自从生病后一直住在他家，吃喝还不算，屎尿拉撒都由他老婆翠花一人精心伺候着，几年下来，这个照料费，可不是一百好几十两就能算得完的！

　　王五又说，你不说这个照料费还罢，你既然说出这个照料费，我还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十年前咱家买牛犊的事儿，那次买牛犊一共也是花了一百好几十两银钱，我砸锅卖铁凑了三五十两，还欠了七八十两外债，后来大都也是我一个人还清了的，那个钱加上利息，到如今可不怎么也得二百两往上了吧。

　　两兄弟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搞得罗逊头都大了。

　　兄弟俩兀自还在争论不休，罗逊“哐”地一声把惊堂木一拍，喝道:“老父尸骨未寒，你们就为遗产争得死去活来，还掰扯出给老父治病照料的钱来，混蛋，那不都是你们分所应当的么！可见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现在，我宣布，遗产二一添作五，你们两人一人一半。如若不服，每人打五十大板，关入大牢，三天后再审！”

　　至此，兄弟俩还想说什么，也作声不得了。心里都在想，这可不又是个昏官是什么。

　　兄弟俩才刚一走，门外衙役匆匆忙忙奔进来禀道:“大人，外面有个姑娘要见您。”

　　罗逊正烦得没处撒气儿:“姑娘？什么姑娘？不知道这是县衙大堂么，又不是妓院，见什么姑娘，不见！”
　　衙役又禀道:“可是，她说她是有冤屈要向大人申诉的。”
　　“冤屈？”罗逊道，“既然是有冤屈，那就带上来。”

　　“喏。”
　　衙役出去不久，领进一个姑娘来。
　　“罗逊。”

　　罗逊正自眯缝着眼揉按太阳穴，以缓疲醒神。蓦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了自己一声，惊得睁开眼来一看，却见堂中立着一个清爽悦目，好看得紧的姑娘。可不是梦雪儿又是谁？

　　“是你？！”语气中有冷漠，有疑惑，也有忧伤……

　　自从上次在荒山客店中梦雪儿刺了他那一刀之后，罗逊对梦雪儿的感情已经降温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低点。

　　“是啊，是我，梦雪儿啊，你不记得我了么？”相生想尽量表现得亲切点，以重燃宇文怀对她的感情。

　　罗逊冷冷地道:“你来报什么案？”

　　相生道:“你们这个平安县的治安真的是太差劲了。我上饭店吃个饭，钱包就让一个小乞丐给偷了。幸好我察觉得及时，将他逮到了。可是这个小乞丐无赖得很，竟当众将我的钱撒向大街……”

　　罗逊道:“那个乞丐呢？”

　　相生道:“在门外呢。”

　　罗逊道:“带进来。”

　　旁边的师爷立刻将罗逊的话大声传了一遍:“带乞丐。”

　　师爷的喊声才落，那个名叫蚩融的小乞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罗逊坐在堂椅上，离着老远就看到蚩融甩着两条烂衣袖，朝里面走来。

　　罗逊“咦”了一声，纳闷道:“怎么是他？”又转而对相生道:“你怎么和他缠上了？”

　　相生一听急了:“什么叫我和他缠上了？这种无赖谁碰上谁倒霉！我见了躲都还来不及呢！这不是他偷了我的钱袋嘛，被我逮着了，不但不还钱，还当街把钱撒掉。你说可恨不可恨！”

　　说话间，蚩融已经大踏步进来了。他抬头一看，发现坐在公堂上的不是闵怀仁，而是被他整治过的瘪三（在他眼里，罗逊只是一个小瘪三）。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用手指着堂上的罗逊喝道:
　　“喂，那小子快下来，占着闵大人的座位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放肆，见了大人还不跪下！”师爷严厉的喝斥。

　　蚩融听师爷称罗逊为大人，一下子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是闹:“闵大人呢，我要见闵大人！”

　　师爷道:“现在没有闵大人了，以前的闵大人回老家去了。现在只有罗大人。快拜见罗大人！”

　　蚩融还是不依:“闵大人不在，这案子没法审！”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

　　“放肆！”罗逊把惊堂木在案上重重一拍，喝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来人，给我拿下，重打五十大板！”

　　罗逊也是听说书先生说“五十大板”说得多了，一时顺嘴就说了出来。他哪里想到，像蚩融这样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又怎能承受得了这五十大板子。

　　站列两班的衙役，立即出来两个。一个按住蚩融，一个举起棒子就打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县衙大堂响起了蚩融杀猪般的嚎叫。

　　最后还是罗逊实在听不下去了，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把他关到大牢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探视。”免了蚩融余下的三十九板。

　　但蚩融并不因此对罗逊感恩戴德，在被拖下去的时候，口里还在大叫:“你这是公报私仇，我不服……”

　　等蚩融被拖下去之后，相生问道:“这案就算结啦？”

　　罗逊伸出一根小指，在鼻孔里抠挖着，道:“案子不结，你还待怎样？”

　　相生道:“那我的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