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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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梦雪儿

　　就这样，她天天把自己易容改装成罗光宗，玩得上了瘾。哪里还知道收敛，只觉得一天不扮罗光宗玩，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浑身不得劲。

　　也是这天合当出事。她扮罗光宗扮得正兴起，对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下人们吆五喝六的时候，不料真的罗光宗来到了她的身后。

　　跪在她面前的下人们犹如撞了鬼似的，却又不敢愈礼失声乱叫，个个惊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相生见这情形不对，情知身后有异，连忙转身来看，正和罗光宗对了一个照面。因为她比罗光宗矮了那么一点儿，所以她的额头正好碰在罗光宗的厚嘴唇上。吓得赶紧趴在地上问安道歉。

　　初时罗光宗见到她也没认出她，还吃惊怎么府里来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人难道和我是孪生兄弟？乖乖不得了，我罗家的家产又要被瓜分一份出去了！……”
　　等他弄明白这一切的真相之后，才大吁了一口气。

　　本来他是要对相生发作一通的，但见相生扮起自己来，倒比真实的自己更俊了三分，心中着实喜欢不尽，也就怒气全消。想到她有这门技术，以后定能大大的派上用场，不但不批评，为了拉拢她忠心为自己所用，反而还亲切地伸出双手，将她搀扶起来。

　　从此，有了罗光宗的关照，相生在大公子府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银铃铛、金铃铛什么的。

　　这一次罗光宗紧急出动人马追寻《太平天书》，也把相生带了出来。

　　在前面跟踪罗逊一行人的唐九回来了，他告诉罗光宗说罗逊他们进了一座看似旅店的房子。

　　罗光宗就把他的计划分两步同时进行。一步是除掉梦雪儿，另一步是除掉罗逊。这两个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他永远没有安生太平日子过。

　　他先叫来丘八和梦雪儿，对他们说，现在面临两条路，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让他俩分头去打探一下。

　　当然，他这么安排是有他的用意的。他先前就私下里跟丘八交代过，要他俩去探路只是个幌子，他只须悄悄地跟在梦雪儿的后面，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干掉。

　　等丘八和梦雪儿走后，罗光宗又叫来了相生。他让相生扮成梦雪儿的模样，到前面那个客店里去刺杀罗逊。他知道罗逊喜欢梦雪儿，因此让“梦雪儿”装成重伤的模样，这样，罗逊便会不顾一切，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来，她便有了刺杀他的最佳良机。
　　但是罗光宗没想到，虽然相生的乔装易容术达到了超高的境界，却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杀手。她用匕首刺罗逊的那一下，虽然是下了狠手，然而却并没有刺中要害。她想要再补一刀的时候，却被范依稀一记重腿给踢飞了出去。

　　范依稀这一腿是仓促间发出的，力道顶多只使出了五成。但即便如此，也令相生够受的了。当时那个疼啊，差点儿都爬不起来了。但是想到一旦落入敌手，便会死得更惨，这才咬牙支撑着窜出门外。

　　窜出门外她并没有逃远，而是藏在了一处坡下的草丛里面。

　　却说梦雪儿和丘八分两头去打探路径。丘八遵照罗光宗的吩咐，假装去打探路径，走了一段之后，便即返转了回来，悄悄地跟在梦雪儿的后面。

　　一个人在这漆黑的荒山野岭行走，梦雪儿也是提高了警惕。有几次她好像觉察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但不是被丘八扮出的□□叫，就是被不知从哪里发出的一声野猫的叫声，给掩饰过去了。

　　丘八记着罗光宗的嘱咐，总想等梦雪儿警惕放松时再下手，把握大些。
　　可是梦雪儿一个单身女子，夜晚独自走在这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又怎么可能放松警惕？

　　丘八跟了好久，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就在丘八跟在后面等得极不耐烦时，梦雪儿突然停了下来。

　　丘八只以为她发觉了自己，吓得一猫身，藏在一处茂盛的草丛后面，屏息凝气，一动不动。

　　他从草丛的缝隙中观察梦雪儿，见她立在原地只是不动，不知何故。便好奇地往上探出些脑袋，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这不看还犹可，一看之下，令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前方一盏忽明忽暗的火光，正迅速朝这边飘飞过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如果是人的话，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丘八心想，“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鬼火吧？！姥姥的，老子从来还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儿呢！”

　　就在这一前一后两人惊愕莫名之际，那盏火光忽然不见了——或者是灭了吧。

　　丘八忽然想起不能错过这个良机，施展轻功尽力一跃，挥刀朝梦雪儿头顶劈落。

　　梦雪儿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前方，忽感背后劲风袭来，本能地往旁边一闪。丘八一刀劈了个空。

　　她看到偷袭她的人是丘八，大大地吃了一惊。

　　丘八哪容她喘息的机会，转身挥刀就是横向里一扫。梦雪儿退步收腹，不料因退得太急，脚后跟绊在一根草茎上，跌坐在地。丘八又是转身一扫，梦雪儿急忙就地一滚，翻身站起。身体是躲过了这一刀，左臂却被划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左臂衣衫。

　　梦雪儿掣剑在手，对丘八怒道:“丘八，你这是干什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其实，梦雪儿这话问得太也多余。丘八作为大公子府的侍卫头领，除了罗光宗的命令外，谁的话也不听。不过梦雪儿到现在仍不相信罗光宗竟会对她下死手，情急之下，才有此一问。

　　丘八本来就没将梦雪儿的本事放在眼里，只是大公子一再嘱咐他一定要等梦雪儿疏于防范的时候才能下手。否则不成功便不能回去见他，要么自己提着脑袋去见他。虽然罗光宗这句话主要用意是提醒他，要他小心谨慎，同时也是一句气话（因为罗光宗当时说这句话时想到梦雪儿与罗逊勾搭对付他的事，火特别大），但丘八知道罗光宗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平时哪怕就是一句气话，一旦说出了口，必定也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任何人都劝不回头。所以丘八才耐着性子跟踪了梦雪儿这么久，一定要等到罗光宗所说的“疏于防范”的机会才肯动手。不然他早就挥刀上来杀梦雪儿了，哪还用费这等劳什子的工夫。他自信，凭他的本事，杀一个银铃铛的小丫环，那还不是瓮子里摸乌龟的事儿！现在见梦雪儿手臂负伤，就更不拿她当一回事儿了。当下毫不避讳，道:
　　“你这个叛徒，亏得大公子对你这么好，你竟恩将仇报，勾结别人来对付他，真是死有余辜！大公子仁慈，特叫我来送你一程……”

　　梦雪儿听说是罗光宗派他来杀自己的，回想起这一路来罗光宗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对自己有所防范，只是她一直对他太过信任，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已。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再不信了。

　　梦雪儿凄然道:“那公子为什么不当众就地处决我，却要引你我到这里来动手？”

　　丘八心想，大公子不让她当众死，当然是不想在这紧要关头影响大家的信心和士气；还有一点就是，梦雪儿是他一手精心栽培和提拔起来的，到头来才发现她竟是敌人打入内部的奸细，这要传扬出去，实在是有损他识人之明的名声。这女人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连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出。也难怪会受罗逊那小子所骗，甘心为他卖命。
　　丘八道:
　　“大公子不让你当众死，那自然是有不让你当众死的道理。你现在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问这些还有什么用。不如省省心，想一想哪个死法比较痛快，我倒可以成全你。”
　　到了这里，我们提一下旧事。梦雪儿的本家原来和罗氏家族是有仇的。罗氏家族曾为了收购梦氏饭店而将梦家上下十多口人逼死。余者不知所往。梦雪儿和她哥梦衣（即已死去的投不中）处心积虑混进罗家，也就是预谋报仇。只是后来梦雪儿对罗光宗日渐生情，才将报仇这事一拖再拖。梦衣多次要她趁机在罗光宗的饮食中下毒，毒死这个狗日的！（梦衣就是这么说的）梦雪儿不是推托未寻到适当的机会，便是借口要等拿到《太平天书》才下手。

　　现在，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梦雪儿也没必要再跟他们虚与委蛇、惺惺作态了。

　　梦雪儿道:“我若不是看在你跟我哥有些交情的份上，替你隐瞒了你和银烛的奸情，你以为你的那点丑事还能瞒到现在啊！”

　　丘八道:“你哥？你哥是谁？”
　　梦雪儿本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听他这一问，才知不尽然。为了不再暴露梦衣的真实身份，她随口编个谎道:“和你关系好的人还能有几个，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
　　梦雪儿知道丘八在大公子府里公开要好的人也只有唐九，所以这么说。

　　丘八道:“难道是唐九？”

　　梦雪儿道:“你知道大公子为什么派你，而不是派他来杀我吗？”

　　丘八道:“他是你哥又怎忍心杀你，自然是不会派他的了。这还用问吗？”

　　“非也。”梦雪儿摇摇头道，“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大公子其实早就知道你是梦雪儿派在他身边的卧底，之所以没将你揪出来，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你以为你每次给罗逊通报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啊——那些消息不是无关紧要的便是假的……而且最近大公子已然得知你跟银烛的奸情，怒上加怒，本来要杀你，也是被我哥劝住了……就算你今天能杀得了我，估计你的性命也不会久了！”
　　梦雪儿心想自己既已暴露，不如干脆胡扯栽赃一番，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去。

　　丘八本来也没这么容易上当的，但想她都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和银烛的那档子事，应该就错不了。因为这两桩事只要一捅到罗光宗那里去，他就是有九条命也是不够杀的呀。但她居然没有去告密，这中间自然是因为唐九的缘故了。倘若自己现在把她杀了，唐九会不会因此将他告发了呢？可是不杀她呢，大公子那里又不好交代。这件事还真的是不好办哪！

　　就在丘八犹豫难决的时候，那盏飘忽不定的灯火又在离他们不远的林子里出现了。只是不再像先前那样向他们快速靠近，而是在那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