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儿》眉上轻愁

47、第四十七章

　　绿莺见他若有所思，一个包子捏在手里也不下口，忍不住笑道:“史公子快吃吧，包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史有劲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把包子往口里塞。他本来就是个粗放之人，这么一紧张之下，三口两口就将一个大肉包子吃进了嘴里。不料吃进去容易咽下去难，一口包子给卡在喉咙间噎住了。
　　绿莺赶紧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史有劲不接，却自己伸手去桌子上抓起整个茶壶往嘴里灌。他这一灌虽然是把噎的问题解决了，可是由于灌得太急，一不小心又给呛着了。满口的肉包渣滓喷得绿莺满身都是。

　　绿莺抹一把头脸，再低头看看身上，真是欲哭无泪。心中纵有一千句委屈之言，却不好对史有劲表露。
　　史有劲见自己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很是过意不去。连忙给人家赔了一串不是，并伸出袖子要给她去揩身上那几处面积比较大的脏东西。

　　绿莺扭过身子不让他揩，道:“不要紧的！史公子，你现在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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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史有劲道，“只是你的这身衣服……可惜我现下身上没钱……不过你放心，赶明儿我有钱了，一定赔你一套新的！”

　　绿莺身为一个丫鬟，从没见谁对自己的事这么紧张过，心下很是宽慰，笑道:“才多大点事儿，哪值得公子如此上心啊！绿莺实在当不起！”瞧史有劲身上也溅了不少秽物，道，“公子快把衣服脱了吧，让绿莺拿去一道洗洗。”

　　史有劲身上如果光只是一些食物渣渍那还罢了，经历了连日的奔波与厮杀，他身上的衣服仿佛被尘土、汗水与血渍重新染过一遍似的，并且浑身上下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酸臭味，简直跟那四处流浪的乞丐差不多了。他本不欲再麻烦人家，可实在当不住自己这一身狼狈不堪，只好依言脱起了衣服。

　　这时绿莺早已背过了身去，道:“公子脱了就先放在桌子上吧，我去给公子拿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来。”说完就出去了。

　　现在再让我们来看看罗逊和朱发怎么样了吧。他们两个自从昨晚巨蛟帮的人去追乌斯丽之后，仍然上了各自的马，继续往前方行去。
　　走了没多久，因为担心巨蛟帮的人再次追来，在朱发的提议下，两人又折而向西行去。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早晨，他们到了一座小城。
　　此时城门已开，他们随着大批进城贸易的人们进了城。

　　两人进到城中，只觉得又乏又饿。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前，罗逊停了下来。对朱发道:“朱顺，咱们还有钱吗？”

　　朱发也是饿得有气无力了，说话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银子昨晚都被那家伙撸走了！公子，要不咱们把这两匹马卖了吧？”

　　罗逊本来想说:“要是没了马，那可怎么回去啊？”可是看看两匹同样两天没吃东西的马，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即便有马，没有料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听朱发的，把它们卖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罗逊道:“只怕这两匹马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没人肯出好价钱啊！”

　　朱发道:“我知道，公子，现在就算有人肯买都不错了，还指望什么好价钱啊。？”

　　这是现实，罗逊不得不承认。如果实在找不到买主，难道还真的把这两匹马宰了吃马肉不成？马肉不光难吃不说，自己弄起来还得费好大一番工夫。凭他们两个饿得连走路都两腿打绕的样子来看，能不能搞定这两马匹还难说呢！

　　“朱发，你看着办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如果卖得了钱，就给我带只烤鸭和一壶米酒来吧！我现在又饿又渴，就快撑不住了！”说着，罗逊挨到街边的一块青石板上坐了下来。

　　朱发见曾经风光无限的罗逊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由一阵心酸。

　　“嗯，公子你就好好地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卖得了钱一定给你带烤鸭、烧鸡和美酒来！”朱发一边说，一边牵了两匹马往街市人流密集处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嘱道:“公子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啊，可别走开了，等下找不到你！”

　　罗逊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快去吧，别磨蹭了！我会在这里等着的。没吃的我还能上哪去啊？”

　　朱发走后，罗孟就坐在青石板上闭着眼睛打起了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串“叮啷啷”铜钱落地的声音打断了罗逊的清梦。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两枚铜子儿刚好滚到自己的脚边停了下来。

　　靠！原来自己被当成叫化子了！

　　再扭头去看刚从面前走过去的那人——是个姑娘。咦？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啊？这不就是那个几次救了自己的青衣姑娘吗？！自己正要找她，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她！“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啊！”罗逊心想。虽然现在自己的情形有些狼狈，但顾不了那么多了，谁知道错过了这一次，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啊！

　　“喂，等等！”罗逊喊道。
　　没错，罗逊没看走眼。这位姑娘正是范依稀。她刚才从罗逊身边经过的时候，只是随手扔了两个铜子儿，并没发现坐在路边的这个乞丐就是罗逊。她听到后面乞丐喊她的声音，显然吃了一惊。虽然她跟罗逊相识不久，但对他的声音太熟悉并且太敏感了，以至于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喊她，她的整个身心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她猛地调转身来，发现叫她的人正是罗逊，也就是刚才她施舍过的那个乞丐。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他，可见他沦落到这步田地，不禁心又软了下来。

　　她故作从容地踱到罗逊面前，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道:“哟，这不是罗公子吗？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你的那些随从呢？”

　　“都走散了。”罗逊道，“姑娘，昨晚的事是我不对，实在是对不起啦！”

　　本来范依稀见他落魄可怜，已经对他产生同情之心。若他不重提旧事也罢了，这么一提，让她一想起来就有气:哼，偏生他还想得美，一声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想了事！须知我范依稀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范依稀道:“罗公子言重了！小女子我可担不起！”

　　之前她还一直以“仙姑”自居，现在却突然间变得这么谦卑，罗逊当然知道她是不肯原谅之意。不过他并不怪范依稀，他觉得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包括自己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也是，如果当时他不把范依稀气走的话，凭她的武功，自己又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呢？
　　罗逊道:“我知道，在那样对了你之后，却还想得到你的原谅，简直就是妄想！所以我今天也不指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只是想表达我真诚的歉意，让你知道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心里能好受些就好了！”

　　范依稀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是否该原谅他。至少在宇文怀看来是这样的。
　　罗逊以为他的这番话定能打动范依稀，可是他还是失望了。

　　范依稀道:“你也知道这是报应啊！那你就在这慢慢接受你的报应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范依稀说完，掉头就走。

　　罗逊见自己一番倾诉没半点效果，暗骂自己没用，不会对付女人！可好不容易遇上她，又让她这么白白地走了，实在心有不甘。总还想将几套好话来试试，不信打动不了她！忙叫道:“喂，姑娘，仙姑……”

　　果然，范依稀停了下来。罗逊大喜过望，正准备开始他瞬间酝酿好的说辞，范依稀转过头来只说了一句:“我叫范依稀。”然后就走了。丝毫没给他再次发挥的机会。

　　罗逊望着她的倩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时隐时现，直至最后消失不见。这才怅然若失地去拾地上那两个铜子儿。打算先买两个包子祭一祭五脏庙再说。真要等到朱发卖完那两匹马回来，估计自己早已经饿得翘辫子了。
　　就在他伸手即将够到地上的铜钱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乌黑的、鸡爪似的瘦手，抢先一把扫走了地上的铜钱。

　　这可是罗逊的救命钱啊！什么人竟敢抢他罗逊的救命钱？活得不耐烦了么？
　　抢他钱的是一个小乞丐，正站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欣赏手中的“战利品”。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

　　罗逊只气得咬牙格格作响。“虽然我现在饿得浑身没劲，谅对付你一个小娃娃，还是绰绰有余的。”冲上去将小乞丐搡倒了，一把按在地上，硬是将铜钱又从他手中抢了回来。

　　小乞丐被抢，就只顾在地上蹬腿打滚，大哭大闹。

　　见他吵得实在是烦躁，罗逊斥道:“哭什么哭，是你抢我的东西，又不是我抢你的东西！搞得就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见他发凶，小乞丐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倒愈发哭得厉害了。

　　罗逊喝道:“吵死人了！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啊？！有必要哭得这么伤心吗？”

　　令罗逊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喝骂竟然惹祸上身了。

　　原来这个小乞丐是本地一个乞丐组织头目的儿子。小乞丐这一哭闹，立刻引来了附近几条街上的乞丐，一下子来了有七八个。见老大的儿子被欺负了，几个人很是关切。他们问明情况，听说罗逊竟然出言不逊骂他们的老大，更是火大。得到小乞丐的指认之后，一窝蜂上来就对罗逊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