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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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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将入相,位极人臣本应该是所有臣子的愿望。但,其中有两个人例外,丞相冯柒和将军李肆。
二月,乍暖还寒。李肆裹着裘皮骑在黑马上,在冯丞相家大宅门外转了三圈,最终什么也没说,打马奔着敌军去了。
半月后,冯柒得知李肆战死。
壮士十年归,将军百战死。
又三日,京城中竟生出谣言,说李肆将军不是战死,是叛国,做了敌国的走狗。
冯柒不信。辗转问了三十人,等了三十个日夜。形容枯槁,他再等不下去,收拾了细软,乘马车前往边境。哪怕真只剩一捧白骨,他要他魂归故里。
江山?有皇帝。社稷?有左丞相。而他冯柒,脱下一身官服,只有李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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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边界,商贾云集,虽已入夜,街市上仍然热闹非凡。
酒肆里,妖娆胡姬伴着陌生乡音唱的小调翩然舞至冯柒身旁。他不语,笑笑,在胡姬光洁手臂上托着的银盘中放一些碎银子。
若不是三三两两酒客谈论着前一阵的战争,冯柒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你可知道这场大战有多大?”戴毡帽的老人说道。
旁边的中年人警惕地打量一番身边的酒客,没发现异常,压低声音说道:“长平之战啊,堪比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吗?冯柒呷一口翡翠杯中的酒。如果真是长平之战那阵仗,李肆哪有不败的道理,敌国必定带了五十万兵马,而李肆麾下号称有六十万兵马,却不过是个虚头,他冯柒是丞相,军需和饷银都经他的手发下,李肆手下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五万兵马。这仗怎么打的?他的眉头缓缓锁紧,只是数字的比量,已经想象到李肆厮杀时的艰难。
冯柒在酒肆大厅坐了半个时辰,将来往酒客的闲谈听了个七八成,但最终没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将军李肆究竟怎么样了?
天色渐晚,冯柒问了店小二酒钱多少,店小二笑得恭敬,对冯柒说道:“好酒一壶、牛肉二两,一共三十文,客官。”
冯柒缓缓数了五十文钱,排在桌上,按住最后的一文钱,问道:“请问今晚去姚城,还能进城门吗?”
店小二看一眼天色,说:“客官,您是要去姚城呐,此地到姚城五里地,快马加鞭定能赶到。”
冯柒看着小二,等后文,从小二的神色知道话还没说完。
店小二说:“但是,您赶到姚城定是半夜,人困马乏,还不如在我家住店,今晚养足精神,明日再启程赶路。”他说着,指了指酒肆二楼。
冯柒抬眼看了,不置可否。
他和店小二说话时,旁边桌的两位大汉静静听着,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始终握着刀柄。
冯柒此次出门,虽然轻装简行,但常年官居丞相,气度自是不凡。他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两国交界处的酒肆,不引起歹人的注意才是怪事。
五里地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快马加鞭,赶到姚城正好赶上城门关闭的时候。
冯柒想着,起身离开。住店和赶路,都一样危险。既然如此,他宁愿早到姚城,早探明李肆的情况。
冯柒来到马厩,竟然没有看见他的黑色大马。他左右寻了一遍,仍没有踪迹。
他此次离京,并未携带仆从,本打算速去速回,在邻国边境城市姚城打探一番李肆的行踪,如果李肆真的是被俘,邻国的消息自然比本国的确切。
可以现在的状况,他连原路返回京城都困难。
驿站不远,冯柒无奈马匹被盗,只能前往。
路上,他留意到酒肆里坐他邻桌的两位彪形大汉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被他发现后也没有躲藏的迹象,看似料定冯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高官,就算看见了也无可能拿住他们。
冯柒早年来过这座边境城市,虽然时隔多年,但幸而小城变化不大。他发现尾随身后的尾巴,心中转念生出了应对之策。
他借地形之便,东绕西转,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甩掉了两个尾随的大汉。
冯柒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若非鬼谷子的门徒,怕是再有十个大汉也难困住他。
到了驿站,冯柒没有自报家门,只淡淡说是京城来的小吏。驿站官员周到的接待,安排住处,为他备上明日出城的好马。
驿站官员自然早觉察出来人并非平凡之辈,但究竟是多高的官,来办什么事,却猜不出。不过,既然京城来的高官不说,他们也不问。
边境的城市,来往两国官吏、使节,见的人形形色色,驿站官吏自然学会了圆滑处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知道得越少越好。
冯柒在驿站客房休息,精神不敢放松,躺在床上闭眼假寐,脑中想的却全是李肆打的那场恶仗。
他轻轻叹一口气,捏捏眉心,索性起来看书。翻开随身带的一卷书,找到记叙长平之战的段落。
他史书看得多,但著名的长平一战,却因太过激烈残忍,他只草草翻过。今天再看,并未觉出更多的感想,却隐隐发觉李肆的那场败仗不应该,太不应该。
冯柒看得最多的却是兵书,虽非他自己的意愿——李肆常年带兵打仗,回来总找他以棋局论战局。初时,他仅靠《孙子兵法》应付李肆已经绰绰有余,但渐渐的,李肆从小兵升到百夫长、千户长……一直到将军。他越来越吃力,只能不断看书。
虽说,他只是纸上谈兵,李肆是实战积累,但他俩到现在为止,以棋论战,他自是胜多败少。
他惊觉,李肆的这一战,他们早在棋盘上演练过,虽说实战有别于演练,但那一局棋,李肆自信满满,他用了无数种解法,仍然不能奈何李肆半分。
那天,李肆带兵出京,也是一样的自信满满。他知道他能赢。
但是,他输了。
冯柒脑中闪过一念——左丞相曾笑中带着阴毒的看李肆。
如果有内鬼呢?
冯柒回忆着左丞相平日的种种,越来越肯定,李肆战败不是偶然,而是阴谋——左丞相在拔出他的势力。
而李肆,是冯柒所代表的朝堂势力。一旦除掉手握重兵的李肆,那么,冯柒不过是一个空有一腔抱负和学识的文弱书生。完全不足以和左丞相党派抗争。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冯柒轻声地问自己。
他想到了多次早朝时李肆帮他挡开的,来自左丞相党派射来的暗箭,原来,一直有人将他护在身后,所以他才这般后知后觉。
幸好出来找李肆了,冯柒想着。如果现在还留在京城,好一些能在翰林院谋个差事,最坏的,恐怕是要被扣一顶黑锅斩首示众。
冯柒打定主意立刻出城找李肆。如果他继续停留,只怕性命都会受到威胁。左丞相历来心狠手辣。
冯柒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到马厩,牵了驿站官员给的大马,趁着夜色赶往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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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柒到姚城时,天色刚明。马儿奔跑了大半夜,进城后,仿佛也明白到了地方,脚步越来越慢。
守城士兵站在城门口,打着哈欠,看了冯柒一眼,没有盘查,放他入城。
冯柒握着缰绳,轻轻抽了一下马,马儿一收懒散的步伐,昂起头,阔步进城。
这本不是冯柒想要的,他只不过希望马儿走快一点。如果,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就弄巧成拙了。
然而,士兵见了,只是多看了两眼这高头大马,对马上的人依然不放心上。
这样的国家的兵能打败李肆带的铁血战士?
不可能。
冯柒终于笃定那场战败有阴谋。
姚城,一座小城,除了沟通两国,别无它用。没有矿产、不是交通枢纽,加之两国时有开战,有能力搬离的人,早已举家搬迁。故而人口数量不多,两万人而已。
邻国毕竟不似本国,冯柒辗转打听多日,终于得到李肆的消息。
李肆果然并未战死,也没有当叛徒,而是被山中一位仙姑救走。
这话,冯柒是从一位乡野村妇口中打听到的,他听后只淡淡地笑。
他自然不信这世上有仙姑,但村妇说得活灵活现,他想,许是山中隐居的大夫救了李肆。
冯柒留下些银钱,谢过村妇,匆匆赶往村妇说的深山。
李肆将军的行踪,村妇是从她那参军打仗的小儿子口中听来的,她近些天每每遇见村中住户,或是冯柒这样的过路人都絮絮叨叨说一番。
村人常听老村妇讲上古神话,这次也只当流言来听。但冯柒不敢怠慢,虽然这里只是一处小小村落,但难保有心人找来,探得李肆的消息,比他稍早赶到山中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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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是云雾缭绕的山。冯柒从姚城出发,快马加鞭,赶了三个时辰的路。
山脚下,一家小茶馆。茶博士远远看见冯柒骑着马跑来,他便站在门口等着,冯柒近了,他朗声道:“客官,路途遥远,何不喝杯茶再走。”
“这山上可住得有大夫?”冯柒勒马,问道。
“客官要上山?”茶博士说。他以为这位骑马的客官是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临县,并未想到竟然是要上山,因为已经多年没有人要上他家茶铺后面的山了。
冯柒看了看这山,不但高,而且陡,像盘古用巨斧劈出来的一般。云雾缭绕,看不见上山的路在哪里。
他下马,进了茶铺,问有什么茶。茶博士答了五种常见的茶水。
“白水可有?”冯柒问。
“有是有……”茶博士说,“只是,不知客官可饮得惯山涧泉水。”
“端来便是。”冯柒笑笑。
很快,一只茶碗摆在冯柒面前。冯柒对茶博士道了一声“多谢。”
端起茶碗来瞧,是农家常见的粗碗。他尚未发迹时曾用过。
喝一口碗里的水,不愧是山泉,甘甜得很。
清冽的水滋润喉咙,但片刻之后,冯柒感到一阵头晕,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
早该觉得蹊跷,此地何其偏僻荒凉,路人稀少,小小茶铺怎会怎会备有五种茶水之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被人刻意引导的……
冯柒想着,终于不支,晕倒在桌上。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