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涟漪》木槿夕

10、大梦初醒

　　我原本以为，我与这看台下的芸芸众生有所不同，但现实，只是我的自以为是。
　　舒涟漪没有等到演唱会结束，便匆匆离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人前落泪。
　　终究我只是个路人，比不上你们多年情深。
　　演唱会十点结束，丰凌回家时已是半夜。
　　舒涟漪看到网上网友疯传的演唱会视频，越发心灰意冷，虽然当初来上海的时候也只是抱着能就近看看丰凌的生活。但人总是贪心，对于这样的结果，她难免还是不甘心。
　　家里灯火通明，丰凌进门看到舒涟漪穿着一袭蓝色连衣裙，衣裳整齐，脸上还画着淡妆，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
　　丰凌脱掉脚上皮鞋，换上轻便的拖鞋走过去。
　　“大半夜了，你怎么还没睡？”
　　舒涟漪面上故作平静，心里已经孤注一掷，她直直看着丰凌。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代替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她眼睛晶亮，瞳孔黝黑，里面的情绪涌动让丰凌看得心悸，似乎被针扎了一下。
　　丰凌在沙发上坐下，淡淡看向舒涟漪。
　　“你想说什么？”
　　“你，有可能喜欢我吗？”
　　终于还是说出了口。那一瞬，舒涟漪觉得可以了。至少她对自己不会有遗憾，虽然她卑微得连“爱”这个字都不敢提，只有浅浅的“喜欢”能说诸于口。
　　丰凌愣在那里，微垂了头。
　　“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现在这个工作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拒绝，舒涟漪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并不撕心裂肺，是一种隐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让她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舒涟漪把双手紧握放在身侧，让自己的颤抖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我···”她原本以为她会控制得很好，但一开口声音都已哽咽。原来她已经这样爱他了。
　　这种顿悟让舒涟漪产生了放手一搏的冲动。
　　两人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她忽的扑向丰凌。
　　他的唇还带着夜色的凉，而舒涟漪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的冷似乎传到了身上。
　　她主动去描绘他的唇形，不急切却带着绝望的探索。
　　丰凌没动，也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平静激怒了舒涟漪，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这样难堪。
　　她顺手一推，把丰凌整个压在了沙发上，嘴上的动作不停，吻得越发激烈，没有章法，像迫切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不依不饶。
　　丰凌呼吸急促了些，但仍旧不为所动。
　　舒涟漪耐心全无，原本放在丰凌肩膀上的右手一路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去，碰到他绷紧的腹肌，碰到他冰凉的皮带扣，然后，她的手腕被丰凌紧紧捏住。
　　丰凌的眼神如黑夜的海上起大风浪，将要湮灭一切。
　　“闹够了吗？”
　　舒涟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默默站起身，眼泪遮挡了她的视线，但她仍旧固执地望着丰凌的脸，望着他的每一丝表情。
　　舒涟漪身上那股冲动的气势慢慢弱下来，她从桌上抽出纸巾檫了泪，又捏了捏鼻子，让自己不再那么不堪后，才故作镇定地回答丰凌。
　　“好。我懂了。对··不··起。”
　　舒涟漪咬着牙说完最后三个字，不敢再多看丰凌的脸。她怕哪些质疑的话会忍不住问出口。
　　一切如你所愿吧。
　　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算你是违心的，我也都答应你。
　　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她才看向丰凌低低地说：“我明天就走。”
　　丰凌慢慢坐起身，直到舒涟漪的房门关上，他才轻轻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她今天晚上一定吃番茄炒蛋了，甜甜的。
　　他原本想笑，可想到她明天就走了，那笑刚展开一半便停在了脸上。
　　终究是他懦弱，只敢向过往告别，却不敢再敞开心扉迎接明天。
　　只有他知道，演唱会的时候他唱着那首《等我回家》，心里想着谁。
　　丰凌怕留在楼下让舒涟漪尴尬，她还没有洗涮呢，可别躲着不敢出来了。他收拾好心情，去了楼上卧室。
　　舒涟漪蒙在被子里大哭一场，眼睛都变得红肿。哭过以后，她又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最后才默然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答应了明天要走的，不好再赖着。
　　她的东西不多，只是些衣物，来时只一个小行李箱就能装下，走的时候更是轻了些。有一颗沉甸甸的心，终究是带不走了。
　　至于她用过的拖鞋，牙刷口杯毛巾，她全部收拾到一起，准备明早出门直接扔掉。
　　收拾好行李，她又无事可做。
　　现在凌晨三点过，做早饭也太早些，但她也不可能再睡得着。
　　她忽然想到她买的那些花草、多肉植物，于是，也不继续呆坐，去把所有的花草搬到了客厅阳台。
　　阳台上全部堆满了她买的花花草草，舒涟漪拿了水壶，给每一株植物浇水。她对着花草们自言自语，‘我走了可就没人给你们浇水，抱你们晒太阳了。索性把你们挪到阳台，以后你们就要靠天吃饭了。希望以后的家政阿姨能偶尔发善心，来给你们浇浇水。’
　　舒涟漪蹲下身，一个个去点多肉们肉肉的叶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们都努力长呀，多下些肉崽子哦。”
　　丰凌的卧室正对中庭，看不到阳台的方向。他晚上也没睡，怕舒涟漪一冲动半夜就离开，所以他一直留意着舒涟漪的动静。
　　她在楼下走来走去搬花草，然后声响停在阳台，就不再有其他动静传来了。
　　丰凌只能轻手轻脚从卧室出来，去音乐房，那间屋子的窗外刚好斜对着阳台。
　　然后他便看到舒涟漪像受伤的小兔子，眼睛红红的，在和一堆植物说话。而且总是说着说着，眼泪又从眼眶里落下来。
　　舒涟漪一边用手抹着泪，一边又絮絮地说，有时候又因为哭泣忍不住抽噎，所以她的声音都小小的，看上去格外可怜。
　　丰凌躲在窗帘后边暗暗关注她，自己的心一扯一扯地抽痛。
　　舒涟漪的笑容最是好看，但是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却是这样让人心疼。

　　最后再给丰凌做了一份早餐，舒涟漪拉着她苹果绿的行李箱，一大早就离开了。
　　在火车站等动车，休息区的电视上播放着早间娱乐报道，当红歌手丰凌在演唱会上献唱前妻，疑似复合。
　　舒涟漪在桌位上撇撇嘴，别人说不定就要双宿双飞，自己却凄惨得飞机都坐不起。
　　广播里开始广播，乘坐D2206的乘客可以到6号窗口检票了。
　　舒涟漪起身，拉着行李箱往检票口走去。
　　她回头看着电视屏幕里丰凌认真弹吉他的模样，心很酸。
　　玻璃窗外，是上海灰蒙蒙的天。
　　舒涟漪心里空荡荡的，像大梦一场。
　　好觉睡醒，曲终人散。

　　丰凌看着桌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但是做早餐的人已经不在了。
　　司机打来电话说，已经看着舒涟漪上了动车。
　　丰凌原本想给她订机票，但再一想，何必。她有她选择的生活，是好是坏也与他无关。
　　一会儿还要去看主办方统计出来的演唱会数据，丰凌缓慢地吃完这顿早餐，收拾好自己的失落情绪，继续用搞笑和段子来粉饰太平。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丰凌发现鞋柜边遗留着一袋垃圾，仔细一看，全是舒涟漪的洗漱用品。
　　丰凌蹲下身，把那双舒涟漪平常穿的粉色猪头拖鞋拿出来，重新放回鞋柜。真像小孩子，还喜欢这么粉粉嫩嫩的颜色。
　　丰凌叹一口气，对啊，她比自己小十岁呢。
　　电话铃声响起，是朱轩打电话来庆祝昨晚演唱会圆满结束，但话里话外又诸多试探。
　　“哎，对了，你家那小保姆呢？今晚我们出去吃饭，你要不直接把她带上，免得你喝醉了再把人叫出来···接你”
　　“走了。”丰凌没等朱轩说完，便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走，走了？去哪了？”
　　“合同结束了，别人去哪我怎么管的着。”
　　朱轩不说话了，虽然丰凌没说，但他认识丰凌这么多年，从他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他不像表现出的那么不在意。
　　“哎，不管怎么样，晚上喝酒你可别来。喝醉了总有人送你回去，不会把你撂马路上。”
　　丰凌苦涩一笑，嘴上还坦荡答应。
　　“没问题，事儿做完了就来。”
　　喝醉了有人送我回家，可已经没有等我回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