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遇 ...
-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这白居易真不愧为诗文大家，词写得如此贴切。江南行情不自禁地吟诵着这首《忆江南》，心中不免感叹：离开杭州已经快两年了也不知道是否一切依旧，真想找个日子重游故地。江南行丢下手中的诗集，百无聊赖地拣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汴京到底是不愧为都城这四月也能吃到七八月才成熟的葡萄，江南行在心底不禁又觉得留在汴京没什么不好的。
他伸手拿起一个晶亮的葡萄，用悠闲的语调道：“梨花，你是不是又去勾引隔壁的小黄了？”突然一团白色的绒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口咬上江南行的手。当然啦，他手上的那颗葡萄当即就惨死在梨花的利齿下。
“哎哟，好你的，居然敢咬我。”江南行作势欲打。梨花早就一溜烟地飞奔出去找隔壁小黄炫耀今天的战绩。江南行悻悻地看着自己被咬的手，上面还有浅浅的牙印，“真搞不懂，它怎么吃素都能吃那么胖？”
“谁吃胖了？少爷莫不是嫌奴婢伺候得不顺心？”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手中端一托盘进来，略带嗔怪的语气使她更添几分俏皮。
江南行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仍然沉浸在刚才梨花那很有分量的一压中。直到一碗银耳羹塞到手上，他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他一边喝羹，一边和婢女绽儿拉话：“梨花最近好像胖了不少。它是不是开始吃肉了？”
“没有啊。我昨天喂它肉的时候它还把我咬伤了呢！”绽儿说着伸出手臂，展示梨花那两颗门牙留下的痕迹。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动，蓦地羞红了脸，急忙将手收回。
江南行看了那牙印一眼，点头道：“果然还是吃素，要不然不可能咬这么浅。那怎么就变得如此胖了，撞到人身上力怪大的。下次要小心。”
“奴婢知道了。想来应该是梨花动了春心，它最近和隔壁的小黄可是要好的紧呐。”
“既然还在出家，怎么又动了凡心。本来还以为可以培养出一个狗中的高僧，如今看来吃斋的未必是圣人——不，圣狗。”江南行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还是喝酒吃肉，做个凡人好了。”
这话一出，引得绽儿噗的一声笑出来：“少爷，哪有人拿自己跟只狗比的。呵呵。”
“你可别小看梨花。它可是我的镇宅之宝。”说到这，江南行忽然忆起慕容海棠，当初自己给狗取这么个名字也是为了气一气那株臭海棠。那日一别也有两年多未见，也不知他云游去了哪。昔日的好友如今却各奔东西，断了联系，即使江南行这样性子的人也不免生出几分伤感来。
此时恰好管事的老王进来，毕恭毕敬地对江南行道：“少爷，今年的钱已经交到榷货务，提货的单子也拿到了。择日就可以送去南方的榷货务提货。据说今年山场收到的货都不错，老爷正在催提货单子，怕被人抢了先把好货都拿走了。您看派谁送去比较好？”
江南行一听老王那公事公办的作风就开始头疼，他顺势跳上去坐在桌边，俯身越过整张书桌，把脸凑到老王的跟前。笑道：“别老是一张门板脸，你知不知道这样容易短命的。这话可是天下第一神针——慕容海棠他亲口告诉我的。来，笑一个。”说着他便伸手去捏老王的脸，硬要捏出个笑脸来才罢休。
老王见状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单子还是由你送去，正好回去看看一家老小。”
自从老爷派他跟随少爷到汴京经营生意以后，他快两年没有回家了。看来少爷虽然平时玩世不恭，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样子，骨子里还是重情重义的好人。这么一来江南行的形象在老王的心中一下由小草变成了参天大树。不知江南行知道后会不会命人在院子里在一棵大树，上书——江南行，这三个字。
“少爷，今天街上可热闹了，你不出去看看？”绽儿很是纳闷，这位平时一天都能不见人影的少爷今天怎么竟乖乖地呆在府里吟诗作词，伤春悲秋起来。
“是吗？有热闹可看，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清明刚过，离端午又还要很久，没什么好玩的，才留在这里。”说着人已经出了中门，飘然而去。
院中只留下一脸惊异的绽儿——原来少爷的轻功如此了得。
——————————————想要苦练轻功的分割线——————————————————
今天的街上确实很热闹，这热闹的程度可以媲美后世张择端的那幅名画《清明上河图》。倚在窗前的顾竹溪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暗暗感叹——原来中国人多是从古至今流传已久的“优良”传统。
当然这个热闹场面的始作俑者，就是此时很悠闲地倚在窗边偷窥的顾竹溪。自己只不过是偶尔的灵感小小爆发一下就收到这么大的效果，要是哪天自己好好策划一下岂不是连皇帝都要惊动。想到这，顾竹溪那小小的虚荣心顿时无比满足。
今天是京城第一大青楼——莳花馆，开业之日。早几天前顾竹溪就命人放出话去，说莳花馆开业当天酒菜一律半价。不过这莳花馆里的姑娘都是自由挂牌，并不受卖身契的制约，愿留就留，要走便走。至于出卖色相还是才艺也是由她们各自决定，她们只要每月定时向莳花馆缴纳一定的挂牌费即可。当然莳花馆主要赚的是酒菜钱和预约费。
号称去莳花馆没有十两银子是连门槛都碰不到的。这家京城第一青楼不仅装潢十分考究，而且极具文雅之气，凭此吸引了不少有名的风流才子。因此格调也比其他的青楼高出一层。不过由于近年来经营不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几个月前它还是无力支撑，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如今只不过短短数月它就起死回生，而且改头换面，重新开张。听说都是因为它那富有神秘色彩的新老板，据说只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而且是文采风流，面若桃花，好比天上的仙子下凡。这么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居然当了京城第一青楼的老板，不禁令人咂舌，想要一睹其风采。
江南行一路走来，不断听到有人在议论今天开张的莳花馆，传得神乎其神的。他想与其漫无目的地闲逛不如去那莳花馆看个究竟，是不是真这么神奇。
莳花馆门前彩旗飘扬，好不热闹。门口的姑娘极有礼数地迎来送往，不似别的青楼那般抓着人就往里拖。江南行见惯了那种场面，想到自己每次看到就心生厌恶避而远之，如今这样子倒是引起了他几分好奇。反正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进去看看又何妨。江南行鼓足勇气朝莳花馆走去，要知道天地良心呐，在这之前他可是从未涉足过秦楼楚馆。
江南行刚一踏进莳花馆的大门，便有一小二装扮的人上前：“这位公子不知您要找哪位姑娘？”小二一脸的谄笑。
“呃，我不知道。”江南行从未来过此地，哪知道什么姑娘，突然想起路上听人说起的那位传奇的老板，便随口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只见一个锦衣云髻的女子走近前来，“来这莳花馆的都只找漂亮姑娘，还没见过一开口就找老鸨的。今儿算是见着了，公子，你可是头一个呢！”说着便往江南行身上靠去，极尽妍态。
江南行虽说没有逛过妓院，但仔细观察一下其他客人的做法，也就学了个十足。他轻轻地侧身一带便将那女子靠过来的身子安稳地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然后微笑着对她说：“不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酒菜？姑娘可否帮在下点菜？”
女子见找到一个有钱的主，忙不迭地点了许多好菜，又殷勤地端茶奉果。小二见状自然乐颠颠地离开去接待别的客人了。谁知刚一转身就被人抓住衣袖，回头一看竟然就是刚才那位公子，此时他正定定地望着自己。小二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毛，他该不会……他不敢往下想，只听得自己语无伦次地说：“公子，我只是来跑堂的。我面相丑恶，皮肉粗糙，有口臭，有脚气。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是家里九代单传，还没有儿子。我这辈子最大梦想是做好跑堂的。我——”
“你要做跑堂的与我无关。有脚气的话，你应该和郎中去说。”江南行打断了小二的话，“我只想让你帮忙，见见你们老板。”说完便朝小二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咳，早说嘛。害得我以为——”小二一听此话那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安全着陆。这也不能怪他，最近那些有怪癖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据说还是专挑跑堂的下手。要不是为了钱，他也不想做这么危险的活。看看手中的银子，心中不禁再次感叹：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啊！
江南行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想，难道做妓院的跑堂很有“钱”途，或者是妓院的跑堂都是脑子有病的？看来应该让海棠给他们治治。
他刚一坐下，身边就有一只玉手递来一杯酒，“公子，来，喝一杯嘛。”声音酥酥地传入耳中。江南行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个帮忙点菜的女子还坐在边上，微笑着说：“姑娘，谢谢你刚才帮我点菜。这盘炸花生送给你，现在麻烦你换一张桌子。我不习惯和别人共用桌子。”说着端起那盘油亮亮的炸花生放在她手里。
锦衣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当场。这样的客人她倒是头一次见。来这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她们的美貌，眼前这位却对她视而不见。不过她却没有生气，反而对江南行生出几分好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是如此纯净温暖，如冬日的阳光沁入心田。
“公子，我叫蔓笑。下次记得来找我。”蔓笑拿着花生款步离开。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人，只见他衣衫粗陋，穷困潦倒的样子。有人拦着他不让其再踏进一步，那人却甩开拉住他的人大叫：“青梅，我为了你千金散尽。你如今却连看我一眼都不肯。青梅，我只想见见你。”
大堂里一片静默，大家都在等男子口中的青梅出来。可是过了许久，没见到佳人下楼，却看见一位青衣长袍，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缓缓地从楼上下来。这少年公子身量未足，略显瘦小但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女子的团扇，煞是扎人眼，未免生出几分魅惑。即使如此，却不能让人厌恶而是生出喜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