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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脂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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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从林五岁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从楼上跳了下去,落在他面前五米远的地方,眼睛大睁着,手指在地上抽动了一下,身体里流出了殷红的血。
她那日穿的是件浅青色的旗袍,被血染成了暗暗的蓝色,近乎于紫。
从那之后,慕从林就极讨厌这种颜色。
直到遇见了她。
慕从林在生意上没什么天分,不过在人际交情上十分有一套。他朋友众多,每每闲暇时光,都聚在一起,聊天吃酒听曲。主动投怀送抱的,他也不会拒绝。
脂园是他一个好兄弟开的,那人名叫陆丰,旁人给他取的雅号是“竹上风”。为人风雅,最喜观赏美人儿,他脂园里,也是收集了各种各样的美人儿。
自从陆丰开了脂园之后,这群人吃酒的地点,便改为脂园了。
慕从林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去南方一趟。为他践行的陆丰一脸可惜:“我脂园里又新来了个,无论是相貌,还是脾气秉性,一准对你的胃口。”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慕从林也未放在心上,笑着问那女孩叫什么?可要好好替他照顾着。说不定,等回来了,会对她一见钟情呢。
那女孩叫向洲笙。
挺好听的名字,念在嘴里,朗朗上口。
慕从林原以为不过是件小事,没想到在哪里耽搁了下来。这一留,便是两年。
两年后,脂园里,原本认识的姑娘都走了,不过多了很多新面孔。楼韬看上了一个叫白凤的姑娘,慕从林也看了,觉得也不过尔尔。
他还特意问起了向洲笙。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记挂着这个名字。回来时,慕从林还特意买了个镯子,打算送一送她。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这样的上心。
慕从林将此理解为缺乏关爱,毕竟周围的人家,一个个的都成家立业,楼韬儿子都有了。就自己茕茕孑立。
也该找个伴儿了。
陆丰现今也不怎么管脂园里的事情了,闻听他提起向洲笙,不由得脸色稍变。
他说:“近期有个叫秋圭的年轻人,对她很是殷勤……你也知道,我最不喜强迫美人了。这一位,还是得按着她的心意来。”
慕从林哂笑。
——既然佳人心有所属,他也不好横刀夺爱。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谁知在他刚刚下定决心忘掉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猝不及防闯了进来。
陆丰原是陪着他的,忽听有两个小丫头吵了架,越来越烈,差点打起来。
陆丰便丢下了慕从林,放他一人在园子里闲逛,自己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知不觉,他就逛到荷塘那边,见满池芙蕖,旁边长廊里,卧了一个俏生生的人儿。
小人儿穿的干干净净,一张脸也干干净净,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像是已经睡着了。慕从林浪荡惯了,情不自禁地就想往那边走。突然又瞧见一个男子过去了,个头不高不矮,很是殷勤地坐在她旁边。
神情拘束,像是初坠爱河的毛头小子。
慕从林看着好笑,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坐着,池上的风卷着荷花的香气吹过来,吹的他浑身舒坦。
过了一阵子,那个女孩醒了,两人说起了闲话,慕从林听了一耳朵,明白了。
这男的想娶她回家呐。
他是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规的,这脂园里的女孩子,大多数清清白白的,又貌美,娶回去也合适。但旁人怕不这么想。
他觉着这没什么意思了,站起来就想走,忽然听见那小伙子低声叫了个熟悉的名字。
“洲笙。”
慕从林蓦地停住脚。
洲笙?向洲笙?
陆丰提过的那个向洲笙?
他总算看到了这个向洲笙的脸,漂亮,还带着一股子倔强气。
等到天黑下来,那小伙子离开,慕从林听得向洲笙叹了口气,像是懊恼,又像是埋怨:“怎么有家室了还过来。”
方才脸上的笑容都消弭的干干净净。
她自言自语:“我自小就是个野孩子,长大后就跟着戏班子东跑西逛,没享过什么福,运气也不好。留在这脂园里,也是看人脸色……难道以后就只能嫁人做小,任人欺负了吗?”
慕从林心里一动。
原来那秋圭早就有了家室,只陆丰没告诉他。
慕从林也说不出为什么,见不得美人烦恼。他思忖片刻,决定等晚上就找陆丰说道说道,把这个小姑娘娶回去。
别的无她,只因她漂亮又伶俐,长得合他心意。
晚上喝多了酒,起了哄。慕从林打赌输了,在一旁狐朋狗友的调笑下,醉颠颠地去“调戏”白凤。
白凤是楼韬看中的,也有意接回去。不过他担心白凤是个软骨头,哪边勾手往哪边走,这才出了这个馊主意,找个兄弟去试探下。
好巧不巧,让慕从林摊上了。
慕从林倒无所谓,左右他名声是坏的,家里就他独子,做出再放荡的事情,也无人管教。
谁知道,被那个小姑娘看到了。
慕从林惊的酒都醒了。
顾不得进一步的调戏,白凤转身走了,他也匆匆地赶过去,佯装不经意地问她:“可否借个火?”
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客客气气地回答:“不好意思,我从不抽烟。”
终于与她对视,也终于与她说上话,可她这话一出口,慕从林脑子里一根弦,嘭地断掉了。
完了,他对自己说,栽在这里了。
也不知怎地,他脑海里就蹦出来一句话,就是她了。
次日他做局,打算开诚布公地,宣布,这个小丫头,他娶了。
谁知道,白凰缠过来,慕从林向来不好直接拒绝美人,可就在这时候,她进来了,目光越过他,径直去了秋圭那边。
慕从林气的牙痒痒。
好在最后这丫头也点头应了。他原本带了那个镯子,可不知道丢到何处,准备给她的时候,摸遍全身也没摸到。
后来结婚后,吃惊地发现,竟然戴在她手上。
慕从林这才相信,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
就像一开始陆丰为了他留下向洲笙,如今她也嫁给了他。
成婚五年,她终于有了身孕。
慕从林开心的不得了。
但楼韬也在那个时候出了事,他膝下的孩子都被那个弟弟尽数害死,只有大着肚子的白凰逃了出去,产下一名男婴后,也血崩而亡。
那是他打小玩到大的朋友,不能坐视不管。
他便抱了回来,同他新诞生的女儿,一同养着。
女儿的名字,是他早就想好的,敛真。恋真。
他对她的那番爱恋,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