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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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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按原路回去,路上的蚊子变得更多,特别是靠菜地的路边,集体沿着出租房门口走,这边的出租房跟市里的有些差别,一栋两层的居民楼里,用铁板或者木板隔开,分为大大小小的房间,应该是房东为了尽可能利用空间而隔出来了,导致本来只能住四个人的房子里,可以挤上十几个人。
人一多,就开始乱,天天吃喝拉撒在一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吵一上午,他们正走着,从前方传来一声,“我操你妈!”
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声音浑厚,骂完没了,“老子天天累死累活养这个你,让你给我做顿饭怎么了?!你他妈天天给我出去玩!玩!有什么好玩的?!学不好好上!天天跟流氓玩!你是不是气死我才好啊?!”
“我操!你还还手!我他妈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丛!”
嗯?丛?
丛良?
任野看了许辛一眼,许辛面无表情,闻人往前面望了望,“好像吵架了。”
“少管闲事。”任野说。
接着前方又传来一阵推搡和劝架声,“老丛,老丛,行了!孩子是这样打的么?你来我家吃!”
“老丛啊!别打孩子!”
“丛叔!丛叔你住手!”左森上前护着丛良,丛永胜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一脸凶煞,“他妈的就是你把我儿子带歪的!让他玩什么吉他?!学都不上!我老了你养我啊!”
“丛叔,小良他喜欢吉他没有错,你不能阻止他喜欢。”左森把丛良护在怀里,此时他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下巴上肿了一个大包,身上的全是脚印。
“喜欢个屁!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啊!”丛永胜呸他一口,“我们家没钱!玩不起!他喜欢也没用!还是踏踏实实念书最好!”
他又指着缩成一团的丛良说:“小兔崽子,别以为今天能逃过去!我他妈让你在家给我做饭,等老子回来!你他妈又去哪儿了?啊?!我还是你老子吗?!”
“丛叔。”左森拧着眉安抚他,“你来我饭馆吃,别打小良了。”
“这他妈不是一顿饭的事儿!”丛永胜使劲挣脱邻居的拉扯说:“今天不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他下次还背着我去玩!我他妈要给他一次教训!看他还敢不敢!”
“老丛,说到就行了,打他干什么。”一个大妈拉着说,另外一个大妈也说:“是啊,小良平时也听话,不至于要这么打他。”
“不行!老子一点威严都没有!他妈的一句话也不听!”说着一个大步跨上去,一巴掌扇在丛良的后背上,左森见状,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的王烁上来拦住他,“丛叔,别打了。”
“你是什么玩意儿?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管你屁事!”一把拂开王烁,丛永胜带着怒气冲向左森,左森把丛良放在身后,抱住他,“丛叔,真的别打小良了。”
“滚过去!”
丛永胜个子大,身体也壮,真要跟他较力气,左森较瘦弱的身子不算他的对手,用力一掰,左森疼地咬紧了牙,手腕被丛永胜死死握着,动脉有种要被捏爆的错觉。
他被推开后,王烁揽住他的肩膀,立马把他的红了手腕拿上来看,“没事吧?”
“没事。”他又担忧又急地看着丛永胜方向。
丛良看他爸要过来了,第一反应就是跑,可是他爸速度比他快,一下拉住他的手,他的心脏都抖了抖,“爸……”
他颤巍巍地喊了声,丛永胜双眼像恶狗一样凶狠地盯着他,“我他妈没你这个儿子!”
话落,一巴掌扇下去了,声音响地许辛他们都能听见,丛良顿时头晕耳鸣,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接下来是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脸上还有身上,左森看不过去要拦,正好许辛从他身边经过,许辛挺惊讶看着眼前的画面,不过没说话,闻人轻轻惊呼一声,“有这么打儿子的么?”
“没人管?”任野扫视了一圈,发现刚才拉人的大妈们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地驻足在原地,“虽然说是家里事儿,可是他没成年吧?这不算家暴么?要不要报警?”
“在这边报警没用。”王烁冷冷地说了一句,“警察没空天天管你家的芝麻绿豆小事。”
“这还算小事啊?”任野吹了声口哨,“那杀人才算大事?”
王烁没吭声,他们三个不好往前走,前面正在上演着家暴,他们这么视而不见不太好,可是又不能做什么,站在哪儿看丛永胜打丛良,丛永胜打的很狠,也重,一脚一脚踢上去,光看着就感觉那力度不小,一边打还一边骂,四周也没有看热闹的出来拉架,估计习以为常了。
丛良能憋,打的那么重,一声不吭,捂着嘴巴死命憋着声音,脸上被泥灰和脚印布满了,应该还有泪水跟汗,整张脸惨不忍睹。
闻人先看不去了,皱着眉说:“这样下去不行,报警吧。”
“我看也要报,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绝对要出人命。”任野拿出手机说,丛永胜一股脑地打,耳朵居然还很好使,听见有人说报警,已经打红了眼的他回头瞪着他们,大吼道:“谁敢报警?!谁他妈多管闲事?!”
看到任野手里拿着手机,箭步带风地冲过来,给他一拳头,“你要报警?!你报一个试试?!看警察管不管!等警察没来,我他妈把你打得让你后悔报警!”
任野被他这一拳头给打懵了,力道绝对的重,牙齿隐隐作痛,许辛反应很快,按住他的手说:“你干嘛动手。”
“我动手怎么了?!”丛永胜上下打量他们,“妈的一看就知道跟他们一个样儿,搞屁的音乐!音乐能当饭吃?天天不务正业!我教训你们你还不谢谢我!”
许辛有点儿生气,他打任野那一拳他看在眼里,“你道歉。”
“道歉?”丛永胜跟听了笑话一样,夸张地笑了一声,“我丛永胜活了三十六年,从来不知道道歉是什么!”
挣脱了他的桎梏,他指着任野骂道:“男的还留长发,男不男女不女的,跟人妖似得!真他妈恶心!”
“你.说.谁.恶.心?”任野偏着头问。
“你!恶心!该不会是同性恋吧?操!搞屁.眼儿的东西!病都是你们传播的!”丛永胜梗着脖子骂,没等任野打他,许辛一脚就踹了过去,他动起手来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可能没任野厉害,但能够让他受的。
不过丛永胜身强力壮,平时干的活让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即使许辛踹的重,他踉跄了一下,怒红着双眼嘶吼着,“操!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打我!”
说着就扑了过去,许辛同样扑上去,跟他打到一起,俩人拳头出的很实在,打在身上跟砖头似得,又疼又怒,许辛腿长,一脚踹上去,能把丛永胜踹的挺远,没踹一脚,丛永胜就更疯狂一层,怒吼着出拳,腿也用上,一时间,两人打的难分难舍。
旁边的任野立马上去帮许辛,闻人让左森去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丛良。两个人打一个人,显然让丛永胜力不从心,他骂道:“操!合着上,以为老子怕啊!”
说着一拳头夯在许辛肋骨上,许辛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任野踹着丛永胜,“你是第一个骂老子恶心的,今天我们没完了。”
“没完就没完!当我怕你啊!”
丛永胜吼了一声,可是他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再怎么说他年纪摆在那儿,对面两个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力气跟精力比他大,而且任野打的不轻,技巧也好,这么耗下去不行,他肯定都输,他离远了点,离开他们,喘着粗气说:“你们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
“我们就是打你一个!”任野瞥见许辛脸上挂了彩,心里更火,上去就是一拳头,“你服不服!”
“哎呦!”被他这一拳打的倒坐在地上,丛永胜又怒又怕地盯着他,“你别他妈的嚣张!我兄弟多着!只要你们在这块儿地,就别想跑!”
“我盖个房在这儿等你。”任野蹲下来,攥紧他的衣领警告,“我本来不想管你家的破事,你他妈自己来惹我!我要是报警说你家暴,还当众侮辱我,你他妈不蹲几天绝对出不来!”
“报啊!看我怕不怕!老子又不是没蹲过!”丛永胜扯着嗓子喊,不过仅是嘴上不怂,他被踢了好几脚,脸上也有乌青,这会儿有些累了,就嘴上犟几句。
“我他妈不跟你一般见识!”
任野踢了他一脚,回头想看看许辛的伤,没想到许辛向他跑来,后面儿的左森惊慌地吼了句:“任野!”
还没反应过来,许辛就把他拉到后面去了,接着‘嘭’!一声闷响的声音,任野扭头一看,丛永胜手里拿着半块红砖,许辛头上有红砖的碎屑,脚边还有剩下的半块,猩红的鲜血缓缓从许辛的左额头上滑下。
“……我操!!!!!”
这声嘶吼足以响彻半条街。
许辛眼前一片血红,左眼里面进了鲜血,闻人跑过来扶着他,慌乱地问着:“许辛!许辛!能听见我说话吗?!许辛!”
他说不出话,头很重,身体的力气慢慢流失,看东西是重影的,听的声音也是自带回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许辛!”
闻人忙帮他擦血,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血还是不停的流,那边任野跟丛永胜厮打着,左森跟王烁在照顾昏迷不醒地丛良,本来还在劝架的大妈们没了身影,郊区的夜既黑又静,一条又窄又长的水泥路上,空荡荡地只有他们,昏黄的灯光闪晃着,破败的四周沉寂着,一切都让人惊慌跟无助。
还好在搬东西的简可跟罗昊赶上来,看到这片场景,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罗昊去拉架,简可帮闻人扶着许辛,“跟我来,我知道医院在哪里!”
“小良也要去!小烁你背着跟他们去,我来处理这边。”左森把丛良送上他的背,交代几句,扭头也拉架去了。
许辛头很沉,耳边像有很多蜜蜂在萦绕,‘嗡嗡嗡’地响着,他很怕自己支撑不过去昏迷,他伏在闻人耳边说:“……电话……”
“什么?”
“电话……。”他重复了一遍,闻人才听清楚,“简可你帮他拿一下手机!”
简可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搜他的口袋,找到手机后,他问:“要手机干什么?”
“打……电话。”他虚弱的说。
“打给谁?”简可打开他的联系人滑着。
“曲……曲甯远……”他说。
简可愣了下,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他没找到曲甯远这个名字,但他看到小兔子这个备注,他第一秒就知道是他说的那个人。
拨通了电话后,他把手机放在他耳边,没一会儿电话通了,许辛硬撑着正常的状态和那边儿说话,可终究撑不下来,没说多久,急喘两口就渐渐闭上了眼。
单行是个十分调皮加不听话的学生,还没正经几分钟,他就开始走神,手里玩着手机,一边玩一边摆着手,“行了,知道你教的不错,发正我也听不懂。”
曲甯远有点儿无语地看他,单行的英语书比新发的还干净,开学好歹有一个多月了,半个字的笔记没见到,翻开第一页,上面的签名写的倒挺酷。
翻了翻其他的科目,一模一样,崭新的书本上散发着一阵印刷墨的味道,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笔敲着桌子,“你上学带书么?”
“看心情。”单行躺在床上,翘着腿,“心情好了就带。”
“你小学怎么毕业的?”他突然问。
“啊?”单行单手撑着脑袋想了会儿说:“我爸托关系把我弄毕业的,吃个饭喝个酒送个礼就好了。”
他被他这么熟练的语气给乐到了,“你高中也指望你爸这么做么?”
“随便啊,反正我也不想上学。”
“那你想干什么?”他问。
“做游戏主播。”单行对他晃晃手机,“我现在在区里算是大神哦。”
“你爸允许么?”
“管他允不允许,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单行无所谓地答。
他感觉单行挺像他高中那会儿,把什么想的都很简单,以自己为中心,想法很幼稚,不过他比他要好点,“那个以后再说,我们先学习。”
“学习啊——”单行拖着声音说:“你教你的,我玩我的,我们互不干涉。”
“那你还需要什么家教?”他好笑的问,“本来就不需要,是我妈偏要给我找!”单行一提到他妈,脾气又上来了,“我不喜欢做什么,她偏要我做!真是天下最烦的老妈!”
他换腿交叉,顿了一下说:“你妈是为你好。”
“那又怎么样!”单行噘着嘴,“不了解我根本就是害我!她对谁都这样!自以为是地好,其实不是!”
控诉没完,“她对我哥……”空儿看他一眼,“你知道我哥的事了吧?”
他缓慢地点了下头,如果是下午他说的那些,那么大概是知道的,“我哥他喜欢男的,就是同性恋。”
单行坐起来,咬着嘴唇说:“其实喜欢男的女的他都是我哥,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他,只要他自己幸福快乐就好,可是我妈偏要插一脚,说什么我们家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传出去坏名声,不允许他跟男的在一起,而且她厌恶同性恋,很鄙视,说我哥如果不听她的话,硬要走同志那条路,她就自杀,让他后悔一辈子。”
他的声音变得沉郁,“我哥是个孝顺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让我爸妈操过心,成绩优秀,高中毕业出国留学回来跟他们出了柜,出柜失败后,他就变了个性格,我妈给他找了个好朋友的女儿相亲,他也没拒绝,交往了几个月他们就结婚了。”
他看着床单怔怔地说:“我感觉我哥现在活在极度压抑和矛盾之中,他一直不说,自己闷着,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曲甯远没吭声,他忽然想起自己如果也跟他爸妈说自己喜欢男的,还跟男的上过了床,打算以后在一起生活,他爸妈该是什么反应?
愤怒?悲伤?难以接受?动手打他?会不会也以死相逼?
他不敢想。
真要那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应对。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单行抬头看他几眼,咳了两声,“哎,我把我家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别说出去啊。”
他笑笑,“说出去了怎么样?”
单行一瞪眼,“说出去了我就找人打你!打的你进医院出不来!”
“啧,你还小,别动不动这么暴力。”他站起来,揉着肚子说:“不稀罕说,说了也没人听,我饿了,你饿么?”
单行等他一会儿,感受了一下说:“我也饿了,点外卖吧。”
他坐过来点儿,“我点,点个附近好吃的给你尝尝,绝对让你一秒爱上它!”
“行。”他坐下来说,单行终究是个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真、单纯、幼稚,却有不符合他心里的某种成熟,总的来说是个好孩子,除了不爱念书和喜欢撒泼。
外卖二十分钟就送到了,闻着味道挺香,打开一看,是类似鱼粉的东西,汤很鲜,晚上吃很暖肚子,吃完了,俩人大眼瞪小眼,单行说:“你会玩游戏么?”
“什么游戏?”他问。
“手游。”单行招他来床上,“最近很火的,你应该玩过啊。”
他过去看了眼,是昨晚跟许辛玩的游戏,他挺惊讶,“你也玩这个啊?”
“什么叫我也玩。”单行点开自己资料给他看,“我级别都很高了,全服都能排的上号。”
他瞄了眼,这一瞄把他吓一跳,单行的ID居然是:今天没吃药感觉自己很萌。
他确认般多看了几眼,才明白他就是昨晚那个队友,“哦。”
他回到椅子上坐着,说:“我不玩。”
“来玩啊,开个号,我带你。”单行兴致很高。
“算了吧,现在不早了。”他拿出手机假装看了眼,“都快十点了,我明天再来。”
单行有点儿不乐意,不过还是站起来说:“好吧,你明天下午六点来,我五点四十放学。”
“也得看我有没有课。”他开门走到玄关,扭头对他说:“我尽量在六点之前赶来,来不了我和你妈说一声。”
“别。”单行把□□打开,“你告诉我□□号,我明天联系你,和我妈说她又得叮咛我。”
“行。”
和单行说了号,他把自己送下楼,挺和气的,看来只要跟他玩好了,他还不错。
晚上有些冷,他下午出来没带外套,就穿着一件短袖,现在冷的牙齿打颤,赶紧跑到小区门口拦车。要不怎么说是高档小区,不仅环境好地段也好,一出门没走几步,就能打到车,上车报了地址,他掏出手机把单行的申请同意了,往下滑了滑,点开许辛的头像,看了会儿,给他发了个消息。
-你回学校了么?我一会儿回去找你。
发出去几分钟,没有回,他想是不是在忙,返回去刷微博了。回到学校只要十几分钟,付了钱下车,他抱胸往许辛社团走,走到那栋楼的附近,发现那边儿一片黑暗,半点光亮也没有,心想难道不在学校么?于是掏出手机又问许辛。
-你人呢?不是说回社团么?怎么灯都没开?
等了两分钟,没回,他有点儿着急,拨通了□□电话,还是没人接,索性打电话,电话倒是打通了,不过不是许辛接的,是个陌生的男声。
“你好。”
“……你是谁?”
“我是简可。”
简可?不认识。
“我找许辛。”他说。
“许辛啊……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怎么回事?他在干什么?”他皱着眉追问。
“他……他反正不能接……”
接着是闻人律的声音,“甯远,许辛有事儿去忙了,不在,你明天再打过来行么?”
“他去忙什么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不好的事,不说晚上许辛给他打的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还骗他晚上在社团,分明有鬼。
“他去……”
闻人说不出来,一度沉默,他急了,“说啊,他干什么去了?”
过了半响,闻人才说:“你现在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