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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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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许辛把速度飙到了前所未有的码数,曲甯远感觉自个儿都要升仙了,停下来的时候一头头发刚好变成鸡窝。
“有心脏病的不能坐你车。”他下来顺着头发,说:“要命的。”
许辛问他:“你有么?”
“没有。”
“那不就好了。”校园里不允许骑快车,他们到校门口就停下来了,然后把车推进去。
“回去上晚自习么?”
这会儿有七点多了,他们七点上晚自习,逃了一天的课,现在让他们回去上课,浑身的不愿意。
“不去。”许辛说,“去我社团,我明晚要演出了。”
“对啊,我差点儿忘了。”经过这么多事,明明才过了没两天,却觉得跟过了两个星期没区别。
“那去吧。”
许辛把车停好,他们上社团去了,曲甯远发觉他来他们社团太勤快了,还不如进他们团,不对,他要进篮球社才对。
可一想到自己背负着这么多破事儿,篮球都唤不回他的激情。
社团里面的灯开着,一推门进去,任野和闻人律、方云敬,还有柏薰都在,认识的人全到齐了。
“这是干嘛,聚众赌博么?”他看着桌子上有一副散着的扑克说。
“甯远!你去哪儿了?”
柏薰上来就给他个拥抱,没轻没重地,正好碰着他的肚子。
旁边的许辛把他拉开点,然后往乐器那边儿走。
“没去哪,溜达溜达。”他摸着柏薰地头发,摸着摸着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瞅了瞅,那股视线又消失。
“还骗人!我都听说了。”柏薰退开一步,质问着他:“你怎么回事儿啊,动不动就进医院。”
“我哪儿知道,可能和它有缘吧。”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对面的方云敬赶紧询问他情况,“没事吧?我听说奚娇宁捅你了,他疯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挺惊讶原来还有真相版本在流传,原来以为都是谣言呢。
“刘程说的。”方云敬顿了顿说:“昨晚你们都走了,辅导员过来询问情况,没人知道,除了寝室里面的人,李瑞然肯定不会说的,他和奚娇宁一伙儿,可刘程不是,等辅导员走了,他和我们说了事情的经过,虽然你和柏薰不对,但是奚娇宁也太激动了,还动手伤人,不怪许辛打他。”
“啊,我能辟谣么,用那刘什么程的话。”他抱着一丝儿希望问。
“应该不能。”方云敬为难地说:“现在学习论坛和贴吧,还有公告都发出来了,说许辛和你合伙殴打奚娇宁,毕竟别人看到的是许辛打人。”
“哦。”他低头看着桌子没说话。
和他预测的差不多,刚才升起的那点儿小希望瞬间破灭了,现在他眼前看到的是无尽地迷茫和绝望。
这事儿实锤了,再挣扎也没用,别再费力气了。
他叹了口气,感觉肩膀上跟压了百斤石头似得,重的他喘不过气儿。
“甯远,别难过了,本来就不是你的不对。”柏薰坐过来安慰他。
“你看我像难过么?”他扭头问。
“……不像,你可开心了。”柏薰看了他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递给他,“我把你手机带来了,我没看里面东西啊。”
“看了我也不知道。”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刚按了一下,一屏幕的未接电话,他妈打的最多,其次是他爸,接着他弟弟,最后还有几个成晏予的,他往下又滑了下,发现还有两个未知的电话,他脑袋登时疼起来。
看样子书记应该已经和家长汇报过了,他看了下时间,是下午三点多打来的,那时候他还在看电影,他妈却把他电话都快打爆了。
“要不要回一个?”柏薰伸头过来看了一眼,说:“不然阿姨着急。”
他想想也是,发生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事,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像话么?虽然他本想瞒过去的。
他对柏薰和方云敬说了声‘出去一下’,然后出门打电话了,柏薰寻思追过去,适时安抚一下曲甯远情绪,任野叫住他:“让他自己处理,多大的事。”
他瞪他一眼,说:“你也有参与,说什么风凉话。”
任野在试贝斯音,没接话,喊方云敬过来练习。柏薰也没真追过去,他觉得曲甯远的确需要自己处理一下了,毕竟家里事。
曲甯远找到上次厕所前面空阔安静地方,呆了一会儿,然后给自己加了点勇气,准备好接受他妈的批评念叨指责和谩骂了,才按下拨通键。
‘嘟嘟——’
‘嘟嘟——’
电话里面传来的嘟嘟声,让他听了有点儿走神,他心想接通了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他妈会不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或者不认他了?再或者再也不理他了?
不认他可能比较大,因为她有两个儿子,他弟弟虽然调皮捣蛋,但是比他懂事机灵,学习成绩也好,对爸妈也孝顺,他妈时常和他说,要是他不听话离家出走了,就别回来了,他们也不找,因为有个儿子了,多养一个花钱还费劲。
虽然当时他认为是开玩笑,但现在他真的害怕变真的。
要是再被家人抛弃,那么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这个世界根本不值得他眷念了,直接死了算了。
死,死可怕么?
听说死很可怕,切断了和世界的一切联系,离开去另一个世界。
死也很痛苦,离开自己深爱和牵挂的人,就这么离开,让他们哭泣和不舍,甚至数十年的牵念,然而他除了闭上眼,其他的均无能为力。
可当没有了念想,去死了又怎么样呢?一瞬间而已,况且也没人牵挂他、想念他、在意他、不舍他……
没有人,没有人……
“甯甯么?!”
电话只有两三秒就通了,他有种他妈守在电话前的感觉。
“是我……”
“甯甯!妈听你们老师说你住院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伤到哪儿了?!”
他妈问的又急又快,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没事……”
“没事就好!”他妈舒了口气,说:“你们老师说你住院了差点吓死我了!你怎么上学没几天就给我闯祸了啊?谁伤你的?你和我说,妈去找他!”
“对不起,我没想闯祸。”
“不怪你!你都住院了,伤你的那人肯定也不是好东西!听你们老师说他轻微脑震荡,没事儿吧?去看过人家了么?”
他眼眶忽然有些酸,他吸吸鼻子说:“看过了,人没事。”
“没事就好,要是有事妈就要去看你了,不能让他欺负你!”他妈语气激动起来,“虽然你们老师和我说那人严重些,而且是你动的手,但是妈不在意!因为妈理解你,别人不找你事儿,你绝对不会无故找人的!你们老师说话有问题!现在大学的老师啊,一个比一个腐败……”
眼泪没有招呼地就下来了,他咬着牙忍住自己的眼泪,回答他妈,“是他找我事儿……”
他的语气有点儿委屈,像个孩子。
“妈知道!我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么?!我养了十几年,你什么脾气我都清楚!找你事儿那孩子以后再犯难,你和妈说,妈过去和他讲理!我看看什么样儿的人这么嚣张!把人弄进医院还得寸进尺!”他妈大声说着,旁边似乎插过来他弟弟的声音,“哥,我好想你呀,你房间我没动,我天天给你扫地……”
他妈在教着他说话,“和你哥说,让他放假回来,让他教你学习……”
“哦,哥,你放假回来,我有学习不会,你教教我呗,别没耐心,每次打我……”
“谁打你了,怎么说话呢,这孩子。”
他妈似乎把他弟弟推过去了,继续和他说:“甯甯,妈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下午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和你爸都急死了,是吧,老曲。”
他爸没坑声,他忍住抽噎说:“我手机没带在身上。”
“反正没事就好,你这几天好好休息,跟老师请假,请不了我来请,我儿子刚出院就是要休息!出了事谁负责!”
“好……”
“好了,不耽误你休息了,晚上早点睡,别玩手机了,这几天注意身体!钱是不是不够了?妈明天给你打点儿,想吃什么就吃!”
“好,我知道了。”
他咬着唇说,他身上没纸巾,眼泪流了一脸没东西擦,风干了粘在脸上挺难受的。
“知道妈就挂了啊,有事儿给妈打电话。”
他妈把电话挂了,他心里一阵激荡难以平复。
他妈这招出其不意真是把他感动了,眼泪一把又一把,根本没停的意思,他转过身想去洗脸,后面儿传来一个声音,他扭头一看,是许辛。
“说完了?”许辛问。
他一脸懵逼,随即耳烧脸红,“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是我’的时候。”
那是从头开始就在。
“你来干嘛?”
“上厕所啊,看你在打电话,没好打扰。”许辛淡淡地说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下说:“哭的样子挺难看的。”
他瞪他一眼,骂道:“关你屁事!”
“第一次见,新奇。”许辛盯着他的脸看,看的他又生气又尴尬。
“再看就要收费了。”
“自家人还收钱?”许辛收回视线,走去上厕所,他在后面喊:“谁跟你是一家人!”
许辛好像真的来上厕所的,他在盥洗台抄水洗了几把脸,直到脸上的泪水被水完全洗掉才作罢,许辛上完出来,在他旁边洗手。
“你妈把你骂哭了?”他问。
“嗯。”
他答,鼻音有点儿重。
“骂完了那就没事了,别再担心那谁了。”许辛甩甩手上的水,抬头看着镜子里他,说:“这事儿算完了。”
“完不了吧,奚娇宁不是还要找事儿么?”他问。
“不会,他要再找事儿我找他,你别管了。”许辛说:“毕竟是我动的手。”
“扯淡,你因为我才动手的,我也有份儿行么。”
许辛见他这么固执,只好笑了下,说:“你脑子怎么有时候转不过弯儿,我动的手,我是加害人,你是被害人,我们仨儿关系是他伤你,我伤他,你没关系,懂?”
“我懂,可是你是帮我……”
“就算是帮你,他再找事儿也该找我,不该找你,你别再蹚浑水了。”许辛把手晾干了,扭头消失在黑幕中。
曲甯远看他不见了,也没上去追,虽然许辛的语言逻辑没问题,但是人情逻辑上有很大的问题,本来这事儿因他而起,你让他袖手旁观怎么可能,而起奚娇宁又是一疯子,不知道会出什么手段,许家再有钱,也经不住□□吧。
他心里知道许辛是护着他,想把责任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可他不能装怂不是,好歹也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让人看扁,让人小看呢。
他好坏也是一个‘坏学生’,而且是讲义气的坏学生,还和跆拳道黑带交过手,哪里会怕。
他妈没怪他反而先担心他,这点够他有些底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小说上是这么写的吧?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你敢撩我还暗地里耍阴招,那我就回敬您。
虽说狗咬我一口,我不能咬狗,可这狗咬死咬着你不放,你不打它,你不是傻子么。
奚娇宁要做什么他都有了心理准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
认怂了,他就不姓曲。
回去的时候,他们四个乐队的人在练习,柏薰呆在沙发上看他们,见他进来了,招呼他过来,问:“和阿姨说好了?”
“嗯。”
“没骂你吧?”
柏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说:“骂你了,你都哭了。”
“操,我像哭了么?”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擦着眼睛。
“哭就哭呗,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柏薰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说:“伤口不疼了吧,你多喝热水。”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有点甜甜的,“糖水儿?你们谁喝的糖水?”
在和他们讨论曲目的闻人律回过头,对他笑笑,“我泡的,素素要喝,她这几天不舒服。”
“那怎么是白糖,要泡也泡红糖水儿。”他把杯子推开,一想到这是女生来大姨妈难受的时候喝的,他一阵膈应。
“懂得不少,红糖好像没了,买不到。”闻人律说,任野拉他一把,让他过去练歌。
“真是好男友。”他拿过旁边一瓶没开的可乐喝一口,柏薰拦他,“你不能喝刺激的吧?”
“能啊,没多大事儿。”他说。
“哎,这几天过的心惊胆战的,跟演电影似得。”柏薰叹了口气说。
这句话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平淡的日子像一潭死水一样,能把你急疯,忙碌的日子却像几百米高的瀑布一样,每次从上到下都是一阵刺激。
“今晚你们都没去上自习?”他突然意识这个问题。
“请假了,云敬他社团活动,有固定假条,我是请假的。”
“请假……”他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肚子就疼。
“班里没什么事儿吧?”他犹豫着问。
“你想问他们知不知道你和奚娇宁的事?”柏薰看他一眼,说:“少部分知道了,但没敢当面讨论,辅导员禁止他们谈论,说什么对学校影响不好,还给我们普及了一遍校规校训,说下次再出现这种事就要严肃处理,我们班男生多嘛,不像女的爱嚼舌根,就几个人凑热闹,其他人不当回事儿。”
“那就行,我怕我一回去都围着我要签名,这样就不好了。”他说。
“你要在我衣服签个。”柏薰笑了笑。
他没说话,把手机掏出来,想看看成晏予找他什么事儿,他没打电话,浪费电话费,这里有无线,不用白不用。
他打开□□,成晏予给他发了二十几条消息,几个以前班里的同学,问他在哪里过的怎么样,还有几个从不安宁的群,好在他把群消息设置成‘接受消息但不提醒’。
往下滑了滑,发现居然有老杜的,老杜是他高三班主任,教他们数学,他数学最差,每次上他课睡觉都要被提。
他没好意思点开,毕竟是他之前班主任,用网络工具聊天儿总有股子不适应的劲儿。他点开成晏予那栏,看见他发过来的一大推消息,最早是昨天的,问他在干嘛之类的,他觉得他是无聊了,才问他这些没营养问题,然后是今天的。
7.53-大儿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刚起床,妈的,八点上课,今天又得站一上午。
8.47-大儿子:大学生,起床了么?
9.45-大儿子:课间操,我懒得去,看他们跟鸭子划水似得就感觉自己是鸭场主人一样,我给你发个视频哈哈哈哈。
下面是一群学生在操场做操的视频。
11.41-大儿子:放学了!没拖堂!感觉自己好幸福!我的腿也不是我的了!
14.06-大儿子:又吃到了。
14.06-大儿子:迟。
15.26-大儿子:爸你怎么回事儿?你妈电话都找到我家了!你干啥了?别杀人啊!你都成年了,要偿命的!
15.28-大儿子:回我信儿,回我,回我,回我……
15.55-大儿子:爸!祖宗!求你吱一声行么!啊?吱一声!我真害怕!
后面儿全是类似让他回他的消息,他一路看下来,得有十多条,前不久还发了一条,问他在哪儿,他没由来地一阵感动,胸腔里翻涌的感动差点儿让他泪点又低了,好在他掐了自己一把,泪水立马止住。
他回了他一个:吱。
那边儿很快回信了,他又有种成晏予守在手机前儿的感觉。
大儿子:爸!您终于活了!
曲甯远:你指着我死?
大儿子:哪敢啊,你怎么回事儿?急死我了。
曲甯远:说来话长,像孩子没娘。
大儿子:长话短说,我听。
曲甯远:不了,我都说了好几遍,懒得打字了,等你来了和你说。
大儿子:也好……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后天儿就能去看你了,我们学校放两天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曲甯远:(吃惊.jpg)怎么放你们出来了?
大儿子:记不记得你在的时候要修个厕所?明天开工,估计希望早点儿修好,趁离高考还早,所以现在就放了。
曲甯远:那你不开心。
大儿子:我开心啊,你开不开心?(飞吻飞吻飞吻)
他看到一串儿飞吻,没乐坏了,回他:开心。
大儿子:(哭泣哭泣哭泣)您终于爱我一次了。
曲甯远:我有不爱你么?
大儿子:有的……没有!您一直很慈祥,好了,老杜查晚自习!玩店找尼。
成晏予紧张的最后四个字错了仨儿,他笑了一会儿,想到后天就能见到他了,心情还是很愉悦的,旁边的柏薰凑过来想看看,他下意识把手机关上,“看什么看?”
“你有什么不能看的吗么?”柏薰瞪他。
“就不给你看。”他拧开可乐又喝了一口,问:“今晚就在这儿听一晚上歌么?”
柏薰顺着往四人乐队那边儿看,听了一会儿,说:“唱的挺好听的,特别那个打鼓的,特别酷。”
他知道他在说许辛,心底不知道从哪儿升起来一股迷之强大地骄傲,连着看旁边的任野也觉得挺酷的。
“他们明晚的演出,你去么?”
“去吧,有热闹不凑么?”柏薰扭头问他:“你也去吧?”
“去。”他想了想说,他还没忘记明晚的奖品呢,柏薰该有个手机了,不然联系都是个问题。
“行,反正明晚没有自习。”柏薰问他:“几点了?”
他看了一下手机,“八点了。”
“一会儿该下课了,你晚上回宿舍吧?”柏薰说,他怕出了事儿不愿意回去。
“回,不然住哪儿。”
除了宿舍,他没地方可去,不能去外面开房吧?开房也是需要钱的,一晚一百多,他又不是许辛,哪有那么多钱,睡许辛他们社团这儿吧,老是住不太好意思,又不是他们社团的人,天天往他们社团跑了就够够的,晚上还睡他们社,这像什么样子。
“好,听完这首就回去吧?”柏薰说。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