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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秀 ...

  •   “有什么趣事吗?”
      初春时节,暖风睛柔,虽早晚仍不时有料峭寒风,但而今时近正午,风却是慵懒的柔和。
      说话的少年,有些厌热的扯开披风的绳结,立即便有待从上前接过。
      “呀,今年的牡丹好象开得早了呢。”少年不等人答话,又径自沉醉地低喃:“为什么别的花还在含苞,独你这么美呢?’’
      在他面前挺立吐艳的,赫然是一朵艳压群芳的赛雪塔,玉质冰清,国色天香。
      “这届试子在春闱后都在京城忙着四处拜师访友,独状元人选呼声最高的元劼却消声匿迹了三个月,直至放榜的前三日才在京师露面。”一位五荀上下,白面无须的内侍答道。
      “知道去哪里了吗?”
      “不清楚。不过,他在早朝殿试时,上了一本名为《清斩冀州太守刘可成疏》,洋洋数千字,参了他十三条大罪,条条可致灭门。”
      “咦?”
      被话题吸引,少年直起身子,一张绝美的脸庞上笑意盈盈。“刘可成可是我朝有名的廉吏哦。”
      且有望在两年内入阁拜相,极受当朝赏识。由此可知此疏一出,朝野上下又该是何等地震惊。
      “是,皇上初时也极为震怒,但尚惜才,欲逐之保其命。但元劼说……”
      “他说什么?!”敢选在殿试当日,以草民之身清斩朝迁要臣的人,他够胆。首度的,少年一反平日的优雅,有些急切了。
      他说:“劼及一介寒儒,命不足惜,但为冀州十万百姓计,愿以劼之头换刘可成之头,以全天下!”
      “莽夫。”失却了兴致,少年复把目光转到白牡丹上。
      “他说刘可成陷匿冀州灾情不报,到使黎民不得朝廷赈济,日食草根树皮,掘地鼠,甚者易子而食。”
      “父皇可信?”一年大旱之后,甫开春又逢蝗害,冀州此时只怕是赤野千里了吧?
      然天象异数,空口之说,安能服众口?
      “皇上信了。”且龙颜大怒,深恨择人不当。
      “哦?”少年回头,见内待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由露齿一笑,轻柔道:“公公倒是个好说书人。”竟敢吊他胃口。
      “多谢九殿下谬赞。”内待拱手作礼,貌似谦恭,惟有看似昏花的老眼不时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精光。
      “他献上一图,名曰《易子图》。”画工逼真写实,真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连他这冷血之人竟也忍不住滴了两滴老泪呢,更何况爱民如子的皇上?
      “既亲见,又如何安置?”只身深入,纵多带干粮,怕也难填攸攸众口。
      “散尽余粮后,割肉以代。”碗大的一块疤呀。
      素来慵懒柔美的眸蓦地圆睁,而后又缓缓半敛,少年仍笑。
      “他倒是菩萨心肠。”蠢才。不过---
      “那刘可成也罪不致死呀。”他不是变卖家财,杀家奴,爱妾与民分食,共苦了么?
      “皇上原也不忍,但元劼却说他不君不臣,不忠不义,既便守廉,徒盗虚名欺世,又与国与民何益……”
      臣者,君之耳目,鼻舌也。冀州大旱,百姓不饱,隐匿不报,确为无君:官者,百姓之父母也。百姓相食,哀鸿遍野,却仅杀家奴,爱妾,变卖家财,欲堵民口,亦为不臣;上不能达天听,下不能遂民意,可谓不忠不义!似此纵能守廉,反陷黎民于水火,杀之何惜?
      少年含笑,心中默替他打着腹稿,既赞且叹——赞他确非常才,叹他志比天高,可惜……
      “……陷黎民于水火,陷陛下于桀纣,似此恶贼比奸佞犹不如,杀之何足惜?”
      “呀,看来刘可成是必死啰?”唇舌如刀,罪犯滔天,又焉敢不死?
      “名利害人哪——”名为守廉天下知,可对虚名一事,又何尝放手?
      “父皇呢?”
      “陛下退朝后,宣吏部,户部,刑部几位大人南书房议事。哦,元劼等几位新贵也在门外候旨。”
      “新贵?”
      少年“扑”的一笑,伸手抚上那朵欺霜赛雪的白牡丹,语带温存道:“你是知道我的,素来不合时宜的东西,我都不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是常理。”
      内侍不动声色的看他移开手后,原本娇艳的花朵处仅剩一团焦黑。
      “走吧,走吧,朝政纵使再繁忙,父皇的身子要紧,饭总是该用``````”
      看着少年被大堆的侍从,宫女簇拥而去,远远望去白衫翩翩,风神玉秀,有如天人临世。
      内侍不由笑叹:“棋是乱了,还是活了,难测哪,天意难测哪``````”
      **********
      “元兄,小弟萧遥素来便对元兄的奇才仰慕得紧,今日又有幸与元兄同榜,实在是三生有幸,祖上积……”
      瞧着愈发贴近的笑脸,元劼不动声色地向后移了一步,但随即他又如影随形似紧贴了过来,元劼不由微恼。
      但观这一干同侪,只因自己在殿试上倍受注目,有人便斜视远避,惟恐不慎受了牵连;或面露羡慕,又暗自怀妒;又或深感钦佩,目露景仰。这些他都能视若无睹,淡然处之,但似这个叫萧遥的竟一脸谄媚地紧贴上来的,却叫人束手暗恼。
      “……想那刘可成还真是国之巨奸,平日尽扮一副清廉的道貌岸然,谁想竟为了一己私利……”
      噪聒了近一个时辰,他为何不累?
      强忍住抽痛的太阳穴,他勉强带笑颔首,举目四顾,见四周亦纷纷鄙夷不已,这萧遥为何就无知无觉,全无羞耻?
      看着那笑得灿烂真诚的脸,元劼暗忖:既听不懂嘲讽,又看不出厌恶,此人究竟是真天真,还是真……深沉?
      ‘‘元兄,俗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你说这刘可成可就是那亡国妖孽?”
      曾几何时,萧遥竟几乎贴上了他的脸,以耳语的方式低言道。
      心陡地一紧,元劼直望那双依然盈着笑的眼,沉声道:“你是谁?”
      “元兄真是健……贵人多忘事,小弟萧遥,字任之,福州人士,方才已对元兄提过……”边说边笑,一双本就不大的眼,因为笑得太过用力,几乎在那张散布着雀斑和青春痘的小脸上看不到了。
      “从哪儿来?”
      为何方才没有注意到,这人虽讨厌,身上却没凡人身上大多该有的浊气?
      “元兄怎地又忘了?小弟萧遥,表字任之,福州人士,不过元兄忘了不打紧,小弟记得就好。不是小弟吹嘘,小弟的记性可是一等一的好,想当日……”
      “福州?离那地方很近呀?”元劼直视着萧遥,神色逼人。
      果不出所料,提到那个地方时,萧遥祝的笑容有片刻的龟裂,但转瞬即笑得更加灿烂。
      “元兄讲什么?恕小弟驽钝,什么那个地方?小弟出身贫寒,家父母仅是海市的渔夫渔……”
      “也对,他不在了,他们终究还是不放心……既然你来,不妨留下,”元劼喃喃低语罢,望向萧遥时,笑意不由比方才真实了几分,“且看我如何改写乾坤。”
      “呀,呀,元兄讲话怎愈发深奥了,小弟驽钝不才,实是不解……”
      他不要懂呀,他才刚来,什么天地玄机,人间定数,与他何干?
      他只是贪玩也不成么?
      “既然你硬要赖上我,那么从今以后,你我便生死同命可好?”
      今日廷辩虽未必可杀刘可成,但毁之足矣。然一人之后,又怎知无他人做持?以他今日之作为,他日必杀机重重,他虽不惧死,但受人之托未竟,又怎敢苟颜蹈身险境?而他麽……
      “元……元兄,万万不可呀!元兄是贵人贵命,小弟命贱怕辱没了……”
      呜——他好命苦,为什么注定该菩萨心肠的人竟……竟这么歹毒,居然在心里盘算着要用他去挡刀剑?!
      况且,天意不可违,他一介凡夫,人小力微,纵有心有志,又能怎样?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的宿命,而我,”看穿他的想法,元劼笑得从容,“只听他的。”
      他要他来灭世,他便灭世;他要他救世,他便救世。
      什么天意?!
      什么定数?!
      与他何关。
      不……不会吧?
      那他还来做什么?做什么?!
      “你骗我……”仰面朝天-----切齿,萧遥苦恼地搔头,“我可不可以开杀戒?”
      杀了他,便不再有人执意要逆天而为,一切就回归原位,而他也可回去继续摸鱼打混,臭屁插诨。七年后的旧朝自会崩溃,天下自会大乱,一切生生死死重归混沌……
      “可不可以嘛?”他不死心地又问。
      天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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