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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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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正在比罐头还挤的非空调公车上,前后左右都是大汗淋漓的人,各种各样的异味随着车子的走走停停在狭窄的空间里升腾流窜。
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心翼翼的保持自己的平衡,同时还要把手机贴在湿漉漉的耳朵边讲话真不是件好受的事,所以我把地址告诉叶筝后只想尽快结束通话。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
叶筝却抢在前头,“等等先别挂……”
“哦,怎么?”
那边却反而犹豫起来,直到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的时候,叶筝才开口说,“路原,你心里没怪我吧?”
“没有啊。”
这时突然一个急刹车,我赶紧狠狠的抓着扶手稳住自己,却不知道被谁重重的踩了一脚,疼的我龇牙咧嘴。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其实我也一样,真的,你可别不信。虽然你可能觉得咱俩的关系并不是那么铁,但我有些话就只想跟你说,总觉得别人不明白但你肯定能明白。”
叶筝这话让我挺诧异,我本能的问了句“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挺善良又能替别人着想吧。”
叶筝虽然在夸我,我却高兴不起来,在我为数不多的经验里,要是有人这么形容我,紧接着肯定就没什么好事。
“其实跟钟浩走到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有很多事情都像是失控一样,一开始根本无法想像会那样发展……”
我有点头晕,该死的车却越发摇晃起来,我被周围那些又湿又粘的人撞来撞去,结果叶筝的话也听得断断续续的。
“我挺佩服你的,其实你根本就是个被无端端卷进来的局外人,结果还要莫名其妙的跟着受折腾。但是你也没怨谁怪谁,冲这点我就觉得你心态特好,还特坚强,如果我是你,肯定会觉得受不了。”
“呵呵”无话可说,我只好干笑了两声。
这时又一个急刹车,还隐隐作痛的脚不知道又被谁踩了一下,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愤怒的在身边寻找肇事者。
“我总是很羡慕你这种坚强的人,又能提得起放得下,不像我……”
“操,跟钟浩的事儿我不放还能怎么着?你他妈的都要跟他结婚了还有什么需要放的?.”毫无预兆的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高分贝喊叫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满车的人都同时看了过来,我顿时傻眼了,那些或疑惑或好奇或冷漠的视线让我的脸蹭的红了,我恨不得从车窗里跳出去。
我怎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冲着叶筝骂起粗话来了,我对于那个踩了我两脚的人感到更加的愤怒了,要不是被他/她搞得心烦意乱,我能像现在这么丢人吗?
叶筝显然被吓了一跳,电话那头儿很久都没有声音。
“路原……你……”她的语调很犹疑。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说些让你心烦的话。”
“不是,我没有。”我赶紧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跟你说那些你会心烦……我只是心里憋得难受,想找你说说……”
“没有,我真没有不高兴,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因为我在车上,太挤……”我拙劣的解释着,企图把责任推到快把我的脚给踩麻木了的那个人身上。
“呵呵,”叶筝很好听的笑起来,“我知道了。”
“那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话题转移得太快,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婚礼那天。
“嗯,好,我一定去。”
等我从那辆罐头车里挤出来回到家后才开始觉得后悔,我干嘛不听叶筝把话说完啊?其实当她提到钟浩的时候,我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想听她说下去。
过了几天,舅舅回来了,把我那个刚上完一年大学放了暑假的表妹也带回来了。
本来我妈的手术日期定在7月下旬,但是后来主刀大夫观察了几天提议说越早越好,就把时间给提前到中旬了。等各种术前检查和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离手术只有2天时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叶筝的请柬还一直在邮箱里躺着呢。
拿出来看了才发现上面写的日期就在两天后,也就是说,跟我妈的手术同一天。
肯定去不了了,叶筝该不会多心吧?不过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叶筝也会累得够呛,应该不会把闲心思放在我身上吧。
想要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拿着手机就是按不下去通话键,反复了几次后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妈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几乎是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叮嘱了一遍,还交给我一个文件袋,我问里边儿是什么,我妈说是存折啊工资卡啊房契啊什么的。
我当时眼眶就红了,我妈却很平静的说,“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妈自己也是医生,知道上了手术台就难保不出什么意外,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手术。”
“妈,要不咱别动这手术了。”
“那怎么能行呢,现在动手术是最佳时机,要是成功的话,妈最少能多活5年。”
“那要是……”
我妈赶紧打断我的话,“你这孩子,别乱说话啊。”见我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我妈又说,“别担心,妈福大命大,还想着有一天能抱上孙子呢。”
但是第二天的手术并不顺利。
原定4个小时的手术,结果到第5个小时的时候都没结束。
我已经无法冷静的坐着等了,头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还要逼着自己收敛如万马奔腾一样的思绪。
舅舅也很紧张,他一面安慰我,一面却把一双手握得惨白。
我深吸着气,以压制鼻腔里一阵阵往上涌的酸楚感。
6个小时过去后,手术终于结束了,掩饰不住疲惫的主刀大夫说做得比较成功,因为病灶比预计的要大所以延长了时间。
我听到舅舅跟医生说话时的声音都在颤抖,而我,几乎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我妈因为麻醉药效还没退尽而松弛的脸部肌肉,我终于坐在病床前嚎啕大哭了出来,舅舅惊诧的看着我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模样,但我就是无法忍住决堤一般的泪水。
1个多小时后我妈慢慢醒了过来,看着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的我轻轻笑着说,“傻孩子,妈这不是没事吗?”
尽管一颗心已经放了下来,但我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整个人像是失控了一般,过多的水分流出体外,让我有种连血液都要凝固了的感觉。
我就那样一直哭到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