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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   苏修明听到这话,沉默的看了方容之一眼。董飞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断了什么,看了看苏修明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试图向自己传递什么眼色,于是应道:“下官是否打扰二位了?”
      方容之笑道:“不是打扰,是正巧。我与景轩正在商议离洵十二城的军务,有董大人在此,当然再好不过了。”

      当然,在这座清静的小院落里商议军务,也不失为一个避开众人的好方法。这几日朝堂之上为出兵一事吵吵嚷嚷,已经很难寻得一个清静之所,想必这两人最初的原意,是避开众人有什么话要谈,只不过没想到在此处被自己碰上。

      三人一同走进别院的书房。坐定之后,方容之似乎并不急于开始进入正题,像是为了活络气氛似的道:“景轩,你我相识也算十来年了,这座小别院,我还头一次来。”
      苏修明正在翻找一些卷宗,闻言道:“殿下屈尊光临寒舍……”
      “好了好了。”方容之笑吟吟的打断他:“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说完这句,他将目光转向董飞峻,问道:“听闻董大人在边城多年,于当地的情形极为相熟,所以适才特意相请,希望不会耽误董大人的公务。”
      董飞峻道:“殿下言重了。”
      方容之道:“听闻景轩也去离城待过一段时日,你们就是如此相识的?”
      董飞峻道:“确是如此。”
      方容之微笑:“董大人不必过于拘泥礼法。”说到此处,微顿了一下,道:“先时里说起过,私底下以表字相称,子础你不会忘记了吧。”
      董飞峻有些迟疑。在稹峪的时候,因为离京远,所以暂时抛开身份之别还没什么,可是在这处处都是耳目的京城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顶“不敬”的帽子压下来。
      苏修明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手里拿着一叠卷宗走过来,随手摊道桌案之上,接过话题来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方容之倒也没有继续纠缠之前的话题,随口应了一句:“好。”

      临水国君嫡出子嗣只得两人,方容之比二皇子年长整整十岁,且从他参与国政的一年来看,行动适宜,甚得民心,因此基本可以论定,这人就是日后的新君。不知为何,方容之似乎对两人特别感兴趣。
      如今朝堂之上的重臣,几乎都是年老守旧之人。年轻的官员们很多尚在外放,不够资历列班廷议。董飞峻猜测,也许方容之鉴于此,更愿意与年龄相仿的人议论此事。

      “据前线传回来的驿报,目前南迟军队是在这里。”苏修明用手指轻轻的画出一条弧线。“自夺得忘陵后,没有继续向前推进。而是屯兵于此,似乎准备长期驻守。”
      方容之看着苏修明的手势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以两位之见,南迟会不会继续对我国用兵?”
      苏修明道:“如果继续进攻,当是在援军尚未赶至之前,越快越好。如今毫无动静,不像是要进攻。”
      董飞峻接过话题道:“眼下就快入冬,离城冬季苦寒,并不适合军队行进。”
      方容之道:“两位想必也知道,长期派兵屯防,钱粮必须予以保证,不然极易造成兵士哔变。而数月前的水患,到目前尚未完全安顿,户政司恐难以支撑。”
      苏修明微微点头:“如果说,南迟如今的安静,意在以我们自己的军队拖垮国库……”
      方容之沉声“嗯”了一声。
      苏修明忽然转眼望向董飞峻:“若要尽快夺回这三城,可有妙计?”
      董飞峻沉吟:“容我想想。”离、洵、忘陵三地的城防,是他多年来一手一脚规划的,此时要他自己寻找这其中的漏洞,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困难。
      苏修明也明白这种情形,轻点了下头,转向方容之道:“容之,援兵的事如何了?”
      方容之皱眉道:“钱粮是很重要的问题,轻易不能征太多兵。因此,了解南迟的态势很重要。若是他无意进攻我国,只为敲山震虎而让我们放弃支援成国,我们也不必花费太多的精力应对。”
      若是南迟不继续进攻,那么则无需征调太多的军队屯防,而夺回失去三城的计划,也可以推迟到户政司缓过一口气来再进行。如果可以如此,则临水国目前的难处都可以大大的得以缓解。所以,推测南迟的态度十分重要。
      当然,也十分危险。若是推测错误,面临的可能是失去更多的土地。
      但是这样的事,谁也不知道做什么样的决断才是正确的。这其间牵涉到的事情过于繁杂,也许不经意间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扭转全局。世事往往都如同在棋局上布局落子,输赢从来都没有定论,单看手段与运势而已。

      此时三人都陷入沉思,室内一片寂静。董飞峻思索着城防问题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当时一同并肩作战的苏修明,下意识的分神看了他一眼。却见那人曲起手指压着唇,半垂着眼眸,目光定在桌案上的地图中。
      方容之正好于此时抬起头来:“景轩,征兵的事进行得如何?”
      “告示已经通令各地张贴于府衙外。”苏修明道:“尚在等最后的决议。”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照如今这个态势,只怕养不起如此多的兵。
      “南迟到底是做何打算……”方容之皱起眉,双手交握,靠在桌案之上,回过头来问:“青军现在的情况如何?”
      “尚在重新集结休整。”董飞峻道:“若论战力,只得先前一半左右,而且,此战中有几名将领战死……”说到此处的时候忽然想到罗四,不由得关切的看了苏修明一眼。却见苏修明容色平静的接口道:“青军目前尚有一拼之力。”
      “离城冬季苦寒,而南迟的气候一向较为温和,南迟军初来乍到,当不习惯这样的天气,所以,若是继续进攻,对他们并不算有利。”董飞峻道。
      “南迟如今同成国的战事胶着中,分出兵来进攻我们,对他们也并不利。”苏修明补充道。
      方容之微微点头。
      青军尚有一战之力,再加之各种形势对南迟继续进攻不利,这两条合在一起,可以说算是比较好的消息。
      只要能够缓过这一口气,待到开春交易的季节,就会有春赋入库,困难的局面将极大的得以缓解。
      “那征兵一事就先这样。”方容之站起身来,将双手按在桌案之上,定论道。董苏两人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商议的事毕,三人一同走到别院门口,方容之向苏修明道:“明晨的廷议,景轩你可要站出来说话。”苏修明微微点头。一直待到方容之走远,苏修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来道:“怎么提早回来了?”
      董飞峻微怔:“我打扰你了?”
      苏修明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进自己屋子里去了。董飞峻想了想,也自行跟了进去。

      屋子里此时尚未收拾,卷宗、地图都散乱的摆放着,苏修明也不理它,转身坐进垫着软垫的太师椅,轻轻的揉了揉眼。
      “怎么了?”这人看上去情绪不大高,发生了什么事?
      “……景颂找到了。”苏修明淡淡的开口。
      景颂?记得是罗四的字。但找到了,却为什么看上去并不高兴?难道……?董飞峻追问了一句:“他还好吧?”
      “……乱军之中跌下马。”苏修明简洁的道:“如今人是找到了,情况可能很坏。”
      董飞峻心下微沉。这孩子年纪轻轻,有胆有识,再加之他的身份,应当说是前途无量,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他听苏修明说情况很坏,体贴着这人的心情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靠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苏修明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唇角,然后渐渐的,笼罩在他身畔的低落的情绪就消散了,似乎在试图恢复平常表情:“你觉得,南迟不再继续进攻的把握有多大?”
      董飞峻这才意识到刚才苏修明在自己面前展露了真实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心内是何种滋味,似乎有些微喜。“他们继续进攻,其利不可见,弊却有很多条。”
      苏修明点了下头,也不说话。董飞峻明白他是为了弟弟的事情。刚才在方容之面前,就完全看不出这样的情绪,可见这人也是一直强压着心中的情绪去应酬,他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应当也是极累,撑不下去了吧。
      董飞峻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若说安慰些什么,只怕这人比自己还想得透。于是只得坐在一旁默默的陪着。隔得一会儿,苏修明忽然靠过来,张开双手轻轻环住了董飞峻。
      董飞峻顿时受宠若惊,张臂回抱。两人默默的靠在一起,将头放在对方肩头,听着对方缓慢的呼吸。隔着不算薄的秋衫,也能感受到温暖与心跳。
      屋内此时一片静默,时光似乎静止了一小会儿。但,苏修明忽然放开他,回身靠到椅背上,淡淡的道:“子础,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样的平静,太诡异了?”
      董飞峻也才刚刚坐直身子,闻言道:“嗯。”私事上来说,两人如此相处,竟然无人相阻;朝务上来讲,一切都在向有利的方向发展。似乎不论是何事,都是一片光明。
      苏修明微微闭着眼,摇头道:“很奇怪,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曲起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奇怪……到底是哪里。”

      董飞峻看着他微皱着眉头沉思,想到这人几日来一个人默默的考量了多少事情,不禁觉得微微心疼,开口道:“事情现在也算告一段落,南迟的事,让人密切注意就是。”
      苏修明投过来一眼,又回转眼神盯着其他地方,忽然道:“命案的事,你有什么头绪?”
      董飞峻摇头道:“暂时没有。”
      “你当时还为此事质问我过。”苏修明微微笑道。
      “那是……”因为证据的确是那样显示的。董飞峻正要解释两句,被苏修明轻飘飘的打断:“其实,当时在这一点上你并没有错。”
      董飞峻微怔:“你是说?”
      “这宗命案里死的那个城防军,的确是我的人。”
      董飞峻一惊。这……
      苏修明的头轻靠在椅背上,微挑着唇看着他。
      董飞峻觉得有些糊涂了。当日里死的那个城防军,因为手中持刀,所以推测他是欲杀死关母,而关母,应当与间谍案有关,所以怀疑是死者准备前去灭口。但若是苏修明的人,应当没有必要去杀关母,因为最初查内奸案的人,正是苏修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们一同看到关母吗?”
      董飞峻轻点头。
      “当日里我早已经接到景颂的书信,对关毅杀死郑有春一安也有所闻,当日里我一见那妇人,总觉得有些可疑,所以派了一个人去缀着这件事。”
      “怪不得你当时不见了。”
      “但是,我的人死在了那里。”苏修明缓缓的道:“但当初的情形过于复杂,所以我没有跟你说实话。”
      董飞峻应了一声表示理会得。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如果说明死者是他的人,说不定就会浪费大量的精力去查定王府,想必苏修明也是正是因着这个理由瞒了下来。当初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开来,在那种情况之下,的确有些不便言明。
      “所以这件案子,重点只在凶手。”苏修明道:“死的人参过军,武艺不错,而被凶手从背后只一击就杀死。可见凶手出手的快狠。”他轻轻的弹了弹指,“不会是普通人。会不会是谁家中秘密养着的死士?”
      死士?董飞峻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的意思是,并不仅仅只是单独的内奸?”最初只是以为是某一个人为了什么暂时的利益或者被人掌握了什么弱点而泄露内情,但似乎,并不像是单独的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也就是说,非并偶然,或许,是有组织的行为。
      苏修明沉吟道:“如果说内奸是南迟的人……这个人对我国的内情了解得很深。不管是离城军务,或是我们近期的动向,南迟似乎都把得很准。能够接触这些,还知道的如此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并不低。”他顿了顿,接下来道:“但是,身份并不低的人,为何却要做南迟的间谍?南迟会许给他更多的好处?”
      两人对望一眼,董飞峻微微皱起眉。如果说,南迟的间谍在临水国身份并不低,有机会接触很多机密的朝务,就太危险了。
      这样就意味着,这一场两国之间的争斗,不但是在边城,同时,也是在朝堂。
      而到目前为止,当初留在离城的各种线索,随着郑有春、关毅,甚至齐肖的陆续身死,已经没办法明白,找出内奸唯一的线索,已经维系在命案之上。
      但是,能够查问的人都查问过一遍了,完全没有任何新的线索可用,似乎就连这一条线也断了。
      “我适才去见过丁元敏。”董飞峻忽然道:“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可疑。”
      苏修明微微点头:“目前没有证据,的确不能随意下结论。且再看看吧。”

      — — —

      廷议的最后结果,不出众人意料,是在全国范围之内征调兵丁对边城进行增援。所以征兵一事,开始大张旗鼓的进行。当然,只有极少几个知情人才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欺骗南迟以及安抚民心而使用的手段。
      如果说南迟有内奸在临水,那么应当也会得到临水征兵的信息。这一出反间,虽然不知道可以起多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向南迟传达已方希望传达的消息。而同时,严密的关注京城的城防,以期可以找到消息传出去的渠道,从而找到那个内奸。
      基于谨慎的态度,董飞峻也有派人暗中查探丁元敏。虽然不愿意相信是他,但是在国家安危面前,宁愿错判也不愿大意,况且,若是经查明并无嫌疑,也算是还他清白,不用身处嫌疑之地。

      从边城传回来的消息,这段时日以来,南迟果然便无动静。看起来真的是不准备继续攻击了。只要等到春赋入库,就予以还击。所以,董飞峻很多个晚间都与苏修明在别院内商讨如何重新夺回失去的三城。
      前段日子一片混乱,两人这样混在一起,倒似乎被人遗忘了。董飞峻虽然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但在没有发生别的变故前,能够平平静静的多过一天也是幸事。所以他晚间干脆就没回自己对面的院子,而是就在别院里住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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