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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董伦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董飞峻于是靠得有些近去听。忽然,他看见面对着他的苏修明向他招了招手,随及,董伦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董飞峻被父亲的视线一扫,还是有些不安。他硬着头皮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忐忑不安。毕竟是父亲。一直以来被自己敬爱的威严的父亲。虽然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事,但心中却无论如何挥不开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跨进厅门,低低的唤了一声:“父亲。”董飞峻觉得董伦的视线一直压迫着自己。他抬起头来,试图正视父亲的眼睛。
      耳边听得苏修明道:“董相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大家的面说?”
      然而董伦却没有继续说话。董飞峻觉得,也许有些话是终究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说?
      沉默的气氛相当尴尬。不过似乎只有董飞峻在觉得尴尬。因为苏修明正一边悠然自得的动手斟茶,而董伦用一种父亲对儿子十分失望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这种不发一言,一径沉默的视线,却让他更加难受。
      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父亲来此何事?”
      董伦却隔了一阵,并不理会董飞峻,只是站起身来,然后走了,甚至也没有跟旁边坐着的苏修明打招呼。当然,两派之间,早就争斗得十分厉害,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已经不用刻意去做一些表面上的功夫。董飞峻被这样冷了一下,心里闷闷的很是难受。
      苏修明微笑着站起身来,道:“走吧。”
      董飞峻怔:“去哪?”
      苏修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反问这么一句似的,笑意加深道:“榆城。”
      “现在?”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停当么,就这么走?
      苏修明点头道:“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这人做事,似乎从来都很随性,也可以说是任性。当然,他有他可以任性的道理。大约是因为相信他自己有能力解决任性的后果吧。这样的任性,与思前想后的自己完全不同。董飞峻想,也许这便是吸引自己的一个原因?

      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立即便启程。在董飞峻原先的思想里,离开三个月之久,至少是不是跟家里说一声,跟仆从交待些什么。然而苏修明说走就走,似乎一切也不管不顾的踏上了行程。
      直到走出京城城门,董飞峻还是有些犹豫道:“就这么走,没问题吗?”感觉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交代好。
      苏修明跨坐在自己的马上,闻言似乎在笑:“你有没有试过,其他什么事情也不想,就纯粹只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董飞峻认真回想了一下,果然不曾有过。
      那么,现在就要这样么?

      这一段的行程安排,还是先从陆路到稹峪,然后换从水路,经桐江上行到榆城。一路上,董飞峻还在不断的回想晨间与父亲会面的场景。
      想象中应该有激烈的冲突。但,现实中竟然是什么也没有。
      父亲连话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句。
      董飞峻也摸不准这样的情况是多糟。不过,令他略有些安慰的是苏修明当时的态度。这算是全无暧昧的站到自己这边了?
      “像他们那样的人,就算是一点蛛丝马跡,也可以猜到全部。因此倒不如做足了全部,不用费心隐瞒。”先前的时候问过,苏修明对他自己的态度做的是这样的总结。
      董飞峻有些烦躁。先时本来准备直面一些对抗,但因着父亲不发一言自行离开,以及两人很轻松的离开京城,有一种找不到落处的失序感。这一段完全不在预料的轻松时光,混着明知道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思维,以及对这段关系长久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因为摸不清楚情况而有些担忧的感觉。

      因为不用赶时间,所以两人一路慢慢行来,用了五、六日的时间方到稹峪。要在这里转水路,必须在稹峪至少停留两日。
      临水国有很长的边界是靠海的,内陆也诸多河流,因此水远很是发达,有专门的载客船固定走一些路线,做一些往来客商的生意。
      而两人去码头打听过,要在第三日上,才有去榆城的客船。
      此次前来,本来着带着一股私行其事的感觉,因此完全不希望碰见认识的人。打听到客船经过的具体时间后,两人自去客栈投宿。稹峪城是自京城出来之后陆路转水路的节点,因此来来往往的商旅很多,为节约旅费,两三人同要一间房也大有人在。客栈里为了赚更多的钱,也都希望来往的客人们跟旅伴合住。于是董苏两人便也合住了一间。
      一间房内,理所当然的只得一张床。
      当然了,两个男人同榻而眠,其实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行脚之人走南闯北,两三个人摊钱住店,全都是挤在同一张床上,大被一盖,就这么睡到天亮。
      可是,董飞峻又侧头望了望苏修明,那一夜的亲密的场景这几日来无时无刻不在浮现,如果这种时候同睡一榻……他光是这样想着,都觉得全身发热。
      两人并没有要那种阔气的上房,而是一间普通的客房。此时天色还早,这里又人多眼杂,小二也随时可以敲门而入。董飞峻压下心中的一点绮念,开口道:“收拾一下,出去用饭吗?”却见苏修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董飞峻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由自主的便露出了一丝疑问的神色。
      苏修明坐到桌案边,双手交握。他看着董飞峻疑惑的神色,有些失笑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觉得……不用这么生硬么?”
      董飞峻似乎有些了然。似乎,的确是显得有些生硬。但其实、其实只是自己有些口拙,对两人的关系,到现在还没能平静下来,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应对。“我……”被这么一提,倒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修明弯着眼角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轻轻的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做示范似的开口道:“我今天行了一天的路,很累了。子础,你来帮我揉揉肩。”
      董飞峻滞了一下。这是自那夜两人交换表字以来,苏修明第一次开口唤自己的字。心情激荡之下,顾不得其实自己也很劳累,走过去替那人揉肩。
      其实,并不是不希望这种柔和的关系,只是患得患失的太过了,不敢相信苏修明也对自己有意思,又生怕这种意思会被自己的不知道哪一个举动打散,于是小心翼翼,反而把气氛弄得凝重了。
      轻轻的替这人放松肌肉,董飞峻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也很幸福。以前从来不知道,就算是只待在一个人身边,替他揉揉肩,也会有这样强烈的幸福的感觉。
      随之而来是一闪而过的担扰,但董飞峻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忽然,手底下的人动了一下,站了起来。董飞峻不解的看了看他。
      “我也给你揉揉。”苏修明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嗯”长久的良好的家教使得董飞峻无意识的想要客套一下,但随及又觉得这种时候不应该客套——刚刚还被人说不用那么生硬的。于是他只得嗯了一声,坐到椅子上。
      苏修明的手指相对于很多男人的手来说,显得修长而秀气,但由于长期修习拉弓射煎的缘故,却很有力量。他的手指恰到好处的在董飞峻的肩上轻轻揉捏,很快的便缓解了因为行路而造成的酸软。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兴起。
      可是,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这样强烈。
      如今,被父亲撞见,说不定也早已被定王知晓,这样的事,绝对不对允许被存在。却反而在这种时候,如此强烈的渴望着长久。
      越是无望而短暂的幸福,才会越是奢望。
      “景轩。”董飞峻低低的念道。
      “嗯?”肩上的手没有停,身后的人应了一声。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这样软弱的话问不出口,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绝不会放弃。”
      这话来得有些没头没脑,但苏修明却很快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董飞峻觉得他应该是明白了。这人虽一贯里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但他那份沉默,似乎代表着他明白了。
      “嗯。”果然他轻轻嗯了一声,缓了缓,忽然停了手,将双手收了回去。隔了一小会儿,一条玉链从天而降,从董飞峻的眼前经过,向下来到腰际——是那日里曾见过的,落在寝房里那一条。
      苏修明将这条玉链在董飞峻的腰际固定好,然后在身后轻笑道:“这个送给你。”
      董飞峻不明白他送这条玉链是什么意思,估摸着也许是为了表达他的某种心意?就听得苏修明在身后道:“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母妃让人求来上好的西邻玉珠串起来的,带在身上二十多年了。说是以后要送给她儿媳的东西。”
      儿媳……?董飞峻默然了一下。虽然绝对不可能是如此荒谬的身份,但是摩挲着手中的玉链,心中的微小激动还是荡漾了开来,一圈一圈的。

      此时才近晌午,两人收拾停当,不想一直待在房里,便一同出门去闲逛。稹峪这地方,虽说是不久前才来过的,但彼时的心境跟现在,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因此似乎看这座城的眼光,也便不同了起来。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完全不会注意到两人,可是董飞峻却觉得跟苏修明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有一种昭告世人的感觉。
      逛了一阵,苏修明提议去上次的那家酒楼用饭,董飞峻当然也没有异议。
      那家酒楼还是过去的样子,迎风而招的帘,笑容满面的迎客的小二。两人很有默契的向楼上的厢房走。董飞峻跟在苏修明后面,在楼梯的一半处,忽然感觉到前面那人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然后是一瞬间的迟疑。
      “景轩?”有人在叫苏修明的字。
      董飞峻微怔一下,已经看到苏修明缓步走上去了。
      走上去,才看到出声唤人的那人,董飞峻不由得微微一惊。这个人,却也是见过的。那日在审苏修明的公堂之上,宫里派出来监审的,便是眼前这个人——信德太子。不知道他为何到了此处?
      信德太子的目光,很快的在董飞峻身上打了一个圈,似乎也认出了他来。董飞峻感到他的神色在自己与苏修明身上扫视了两眼,然后很快的笑道:“这才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两位也来此用饭?不如同座?”
      按理说,常人见到董飞峻与苏修明这两人在一起,至少会投以诧异的眼光,于是董飞峻隐约感觉到,面前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苏修明自踏上二楼开始,也一直没说话。董飞峻估摸着他是不方便在这种地方叫破信德太子的身份,于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正想着,果然听得信德太子笑道:“怎么,景轩,几年不见而已,跟我这么生分了?”
      听他这么说,难道两人之前还有一段交情在?董飞峻不由得作如此之想。
      苏修明轻笑了一下。“容之你这既然开了这个口,我们哪敢不从?”

      信德太子与苏修明之前似乎真的十分熟稔,至少在这席间,说笑之间全无身份上的障碍。董飞峻之前与这位太子殿下全无接触,不过有时候插上几句嘴,这位太子殿下也笑吟吟的接过来,全无生硬的感觉。
      这两人都是场面上的高手,因此整个席间全无冷场之感。席间,苏修明问起信德太子来此的缘由。原来,还是为了稹峪的堤坝。
      先前的时候,这一段是由苏修明自请监工的,后来出了这样的事,苏修明被迫停了职。这一段的堤坝于整个芜堰河下游十分重要,而且目前已入夏,眼看汛期将至,所以信德太子才到此处,算是替代苏修明成为监工。
      “我听说这间酒楼的水产之物做得不错,所以特第跑来试试,到没想到遇见二位。”信德太子似乎随兴问了一句:“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苏修明淡淡的答:“我们两人其实也算待罪之身,还能去了哪里?出来散散心罢了。”
      董飞峻听着两人的对答,觉得有些搞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亲近,因为两人都是直呼其字,对谈间也毫无陌生之感。但看苏修明的态度,却是不愿意对这人说实话。不知道为何,这位太子殿下谈吐谦逊有礼,待人无比亲和,自己却总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不愿意亲近的感觉。
      或许是有些介意他直呼苏修明的字?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分享了。
      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吧?董飞峻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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