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大婚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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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朝霞似火，天色将沉未沉，沉寂的天幕透着薄光，西云宫内灯火尽燃。因公主大婚，西云宫每位宫人都获有织室所做的三件新衣裳，衣裳布料都是上等品，都是宫人平常连想都不敢想的。所以，大婚之际，所有宫人都着新衣，戴新物，尽心尽意的服侍高采鸾。
菱花镜前，高采鸾望着镜里盛装打扮的自己。
饱满光洁的额头，额间点有早棠花钿，弯弯月眉，脸蛋都被那些巧手妆点的匀净白皙。乌发挽成东魏最繁琐的发式，发髻垂有流苏以及朱钗，唇染樱色，也颇有姿色。
姿色？高采鸾见菱花镜里的自觉，只觉可悲。
她到底，败了。高采鸾最不想被人操纵，却偏偏被人操纵。如今这副傀儡的模样，便是要给谁看？向谁彰示她傀儡般的美丽与姿色？真是可悲。
高采鸾微闭眼眸，思绪回到前几日。她在元清宫醉后，不知为何跑到了东宫，她醒来时，便发觉自己醉躺在东宫的矮棠花丛里，等她撑起身想要起来时，却听到有人说话，虽然远远的，可那话一字不差的落到她耳里去。
“为何，初东筠没出现在翠霞宫，反倒是白家家主？”
“我当初把你放到三公主身边，是何目的。你比谁都清楚吧？”
“清楚。”保护为名，监视为主。
“如今，你将我蓄养三年的棋子，变成了废棋。你说，该如何是好？”
原来，这深宫之中，不止她在筹谋着高守湛，高守湛也在筹谋她。不仅如此，为了给高细君报仇，为了打压王氏宗族势力，他竟然对自己起了杀心，想借自己的死嫁祸于高芙雅。她的价值，也只有栽赃嫁祸高芙雅的作用。如今想来，当时她故意接近高守湛，怕是正中高守湛的下怀。高采鸾听到全部真相后，心很是寒冷。
可这几日她想的也很明白，既然高守湛如此对她，那她也无需顾及东宫。她会老老实实的和白竹实成婚，但成婚之后，她会离开东魏，离开所有认识三公主的人。
既然惹不起，她还是能躲的。
风冷了些，春萤双肩微耸，瞧着伫立在菱花镜前待嫁的高采鸾，动也未动的静默，觉得有些奇怪，正想问些什么时，外殿宫女传来太子殿下到来的消息。
依照规矩，高采鸾应是在太子的陪同下前往坤礼处，在坤礼处遇到驸马后，公主将由太子交予驸马，随后公主与驸马便从坤礼处殿门开始，从殿门顺着红道一直走到正殿，而这段路程，则是由傧相及捧着喜物的十六位宫人相随。红道两旁则是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待公主驸马走到正殿后。待行礼后，正殿里的帝后会为公主发髻增添早棠发簪，发簪一金一银，分别代表帝后对公主的祝福，帝后祝福后，便是文武百官的祝福。所有观礼的官员，均会让自家女儿赠花果于公主，表示祝福。男儿则赠玉带于驸马，表示品性如玉。
此后，公主驸马便会移步至坤礼处设立的暖阁，行周公之礼。在此间，亦会有录事记录房事，以核查驸马的性能力。若是一般公主出嫁，事先都会有试婚宫女的出现，但高采鸾此况实属特殊，白竹实又并非寻常人，遂取消试婚宫女的规矩。
“公主。”春萤喊了声。“太子到西云宫了。公主，公主？”
春萤喊了几声，高采鸾才睁开眼眸。她眼底极为平静，不见任何心绪，只有淡然。虽是大婚，唇间也未见一丝笑意，这不该是位出嫁公主所有的表情。春萤见此，以为她是伤心，遂说道：“公主莫要伤怀，即便您嫁出宫去，春萤还是跟随公主的。”
“春萤。”她一点都不伤怀。“还是你好。”下次离开东魏，就带春萤一起离开吧。
“公主说的哪里话？”春萤道：“奴婢自幼跟随公主，公主去哪，奴婢也会跟着。只要公主不嫌弃奴婢读书少，就行了。”越说，话越不对，春萤又道：“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呢。若是您受那白家家主欺负，大可找太子殿下，依太子殿下的脾性，肯定会找白家人麻烦的。”
采鸾听着春萤的话，并无反驳，她并不打算将自己听到的告诉春萤，只是淡着笑。
“我们走吧，莫要让太子殿下等急了才是。”
太子殿下？春萤头一次听采鸾喊高守湛为太子殿下，有股说不清楚的奇怪。但这种奇怪很快消失，春萤挽着高采鸾，兴高采烈的出殿。殿外，是一众宫人，以及等待多时的高守湛。
高守湛亦是国服加身，金边白底的锦绸贵衣，极为衬他的气场。
听到身后脚步声，高守湛亦回头。今日的高采鸾一身火红嫁衣，嫁衣上绣缀着繁重的珠饰，发髻高挽，露出如玉的肌肤，唇染樱色，瞧起来与以往很是不同。或许出嫁真的会改变？高守湛将他感觉到的异样归结为高采鸾的出嫁。
“采鸾。”他一脸温和，笑意满满。眼底也尽是暖意，就像平常。“你今天很漂亮。”
倘若她不知高守湛心底所想，此时是会很感动。但……藏于袖中的手稍握紧，她舒缓着气，瞧着高守湛温和的脸容，不动声色道：“采鸾谢太子殿下的夸奖。”
“你我兄妹，何谈谢谢，太客气了些。”
忍住，忍住。
高采鸾平稳气息，略抬眸道：“不过，有件事，采鸾希望殿下能答应。”
“什么事？”
“前些时日，殿下曾送采鸾一把刀。”便是李破，只是碍于西云宫，她并未明说，但相信高守湛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既然我已出嫁，这把刀，还请殿下收回。”
把李破退回来？高守湛不解，遂道：“可这把刀，防身也是好。”
“刀，终究是刀。”高采鸾婉拒，虽说她也知晓，就算没了李破，高守湛也会暗地派人监视她，但总归一口气，她就是不愿再让李破在自个儿身边，这就像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她在别人掌心里，始终没有逃出去。她宁可被人暗自监视着。遂又道：“采鸾一介女流之辈，未习过武，手里有刀的话，说不定会伤到自己。请殿下收回这把刀。”
她如此执拗，高守湛嘴角笑意渐无，稍沉默，便道：“既然采鸾都说了，那我就收回了。”
采鸾行礼。
“谢太子殿下。”
高守湛不知道自己的话早被采鸾听了去，只当她觉得李破在身边不习惯，遂也顺着她的意思回答，之后外殿有宫人提示吉时，高守湛便依礼将方形红纱替她盖上，随后偕同采鸾一起出西云宫，顺着铺就的红道缓缓走向坤礼处，沿途尽是迎道宫人，没任何闲人。而从西云宫到坤礼处并不近，红道也就铺了好长。
晚霞，似火。
高采鸾面覆红纱，几乎看不到路，再加上第一次穿如此繁复的衣裳，多少有些吃力。而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弯路，越过多少门槛，前面坤礼处的宫人终于停下，耳边传来国乐声，采鸾听到她对面有声响，便猜到是来到了坤礼处。
至于她对面之人，即便面覆红纱，她能猜出该是那位白家家主白竹实。
而见两位新人已到，捧着红绸缎的宫人过来，宫人将红缎一端交给白竹实，又将另一端交给高采鸾。“公主殿下，请执此端。”并告诫道：“这是维系您与驸马的姻缘，在没到坤礼处的正殿前，是不能松手的，否则这段姻缘便会结出无果，公主切记。万不可松手。”
“无论发生什么。”
采鸾点头，见她点头，宫人又走向白竹实，与他说出相同的话，白竹实亦点头。
见公主与驸马都已准备妥当，宫人将两人挽到正确的位置，两位小傧相分别跟在竹实与采鸾身后，傧相身后，则各跟着捧着吉物的八位宫人，如此，便是礼成大半。
“太子殿下。”见一切成后，宫人朝高守湛道。“之后便是公主与驸马的事情，您从坤礼处偏殿进到正殿便是，一会还需您与帝后一同为公主祝福。”
早就通晓大婚仪式的高守湛点头，说话也很客气。“李宫人也辛苦了。”
“奴婢就是负责皇室大婚的，谈不得辛苦，太子殿下才是辛苦。”
两人说罢，高守湛独身离开，而见守湛离开，李宫人示意，守宫门的宫人便悄然推开殿门。春萤不属送陪宫婢，所以也不能随高采鸾走红道，殿门大开的那刻，她下意识捉握住红绸，人已然被另一端的白竹实引导着走。
正巧是酉时，晚霞逐渐消逝，而月光缓缓到来。在她与白竹实踏进坤礼处时，一瞬，悬挂在前殿与正殿之间的灯笼，大亮。亮光也让高采鸾见到陈列在席的人影。
红道两旁，分四排八列，皆是高官贵族，身袭华衣绸缎。在前殿推门之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白竹实身上，是的，白竹实，这位多年前深居南城的白家家主，为何突然迎娶三公主这件事，贵族们都很好奇，虽然宫里都传是三公主与其偷情，但对白竹实来说，在场人都知道，只要白竹实说不，皇帝也不会同意其与三公主的婚礼。
难道说，白竹实迎娶三公主，是想为白家争夺政治地位吗？这件事，贵族们都很想知道，遂多注意了白竹实，见到白竹实时，他们心底亦是感叹。
这三公主真是上辈子拯救苍生了。
如此俊秀的男子，就算一身俗套的婚服，也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白竹实又并非仅有一副皮囊。多年前，其就承袭莱阳之首的名称，也是与名士敖成雪谈月赏花的人，可以说是内外兼修的人，再看看这位三公主……唉，不看也罢。
高采鸾不傻也不聋，耳边听着那些贵族们的窃窃私语，她就想到是什么话。对对对，她就是无才无貌。又如何？白竹实这朵鲜花就插在她这堆牛粪又如何了？允许猪拱白菜就不允许她嫁给白竹实了？高采鸾有些气。
这一气，步子就有些乱。八成是真的被气到了，高采鸾听着宛如噪声的国乐，步伐更是乱了几步，在走乱几步后，终于彻底乱了步伐，繁琐的衣裳困住她的步子。
“公主殿下。”与她并肩而行，握住另一端红绸的白竹实低声说道，并及时出手扶住她的身子，随后悄声道：“小心。”又似安慰道：“稍忍忍，一会就过去了。”
忽来的接触，让高采鸾内心产生难以言状的复杂。这……是什么感觉？
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觉。
是什么？
被白竹实扶正身子后，高采鸾抬首，正要说些什么时，一阵微风吹过。
风不大，却正巧将她头上覆着的红纱卷走。
高采鸾也就看到了白竹实。今日的他换上罕见的喜色，胸前系着一大朵红绸花，她好像就见过白竹实一次，当时还是匆匆一瞥，并未看个清楚，只是宫女们都说很好，所以她对白竹实的长相很是放心，但……如此近距离而真切的看到白竹实时，高采鸾也有些感叹。
果然，她是糟蹋了白竹实。
风卷走红纱，在列的高官贵族又忍不住窃窃私语，高采鸾回过神来，连忙想找回被风卷走的红纱，她还是知道公主大婚的忌讳，遂把目光放在半空中的红纱上。
红纱像水中浮萍，飘荡着，兜兜转转，总是不落下。就在在场人以为这红纱永不落下时，那阵风忽然停下，红纱也瞬时落下，可并未落在地上，而是落到在列的某一人身上。
高采鸾远远望去。
那人也抬头，两人正巧碰上视线。
均是惊愕。
高采鸾的手略僵，握着的红绸掉落在地。
“初、初东筠。”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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