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风》飖今

2、第 二 章

　　过廊尽头的房门紧闭

　　四周无人，左钦一直走到门跟前了才沉默停下，他闭起眼睛深吸口气，接着缓慢的屈膝跪下，伸手在门面上恭恭敬敬地敲了敲

　　左钦很久没有回到这个令他畏惧的主家了，作为早年被放出去的家奴之一，他在只靠自己的情况下硬是拼出了些勉强看得过去的成绩，成为帮衬得上主家的助力，在上位者看来，大概就是枚能用但又不会引起太多关注的卒子

　　如此微不足道的身份，但对做着这些的左钦来说，却一直是暗自庆幸

　　他一直在庆幸自己有天赋但不够优秀，有才能又不够出众，能埋没在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上，没那么容易会被上边的主子挑入眼

　　左钦愿意做一枚棋子，他愿意在有需要的时候，将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所有成果拿来给主子们铺路，哪怕是做闲暇时的消遣也行，只要主家看到的是他禀上去的收益，而不是他这个人

　　左钦最畏惧的就是被谁选为近侍，奉一人为主，视其为天地，从此再无自由的身份

　　虽然左家的下人没有一个能算得上是自由身，但只要他不是时刻被缚，有呆在外头的机会和时间，左钦就有宽慰自己的理由，能在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员工面前做一会普通人

　　照理说应该是能一直如此的

　　毕竟左钦虽然还年轻，但早就过了会被选做近侍的年纪，这近侍一职，不仅要替主人处理事务照顾起居，有时候连侍寝也要一并负责，因而年龄大多划定为少年，该有的机灵乖巧先不说，这性格还未完全定死，也就能方便主子将之教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所以不管左钦如何苦苦思索，都想不出自己突然被选中的原因

　　但那一封命函直接下到他面前，生生踏碎了左钦所有的奢望，哪怕心里有所抗拒，现在的左钦也是没办法逃掉的

　　左钦在敲过门后便低着头安静等候，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没什么起伏的说了句进来，才让左钦得以开门膝行进去

　　房间里摆了张足以睡下两个人的大床，十五岁的少年穿着便服坐在上边，表情平静地执着黑白两子，自己跟自己下围棋，他见敲门的人进来了，就随手把棋子扔回棋盒里，任其相撞着发出无比清脆的声响

　　左钦跪在地上伏下身体，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像这样行过礼了，但在昨天，为了防止被外放的家奴忘了规矩，负责指导的教习师父用鞭和药让他重新铭记了一遍，也让左钦在现在能用挑不出错的跪姿等待那已经成为他主人了的，左家长子左允知的命令和吩咐

　　左允知收拾好自己棋盘上的棋子，探身从床头柜里拿了瓶药膏出来，开口确认到

　　“左钦？”

　　虽然在左钦来这里之前，或者说，在他被选中之前，左允知是一定看过他的所有资料的，但被叫了名字的左钦还是必须再伏低一些，规矩地应一声是

　　左允知应该也没想过他会回说不是，听到应答后就点了点头，边打开那个装了药的半圆瓷器，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把衣服脱了，然后上来。”

　　这句话让左钦一下就僵住了，他比左允知年长七岁，但在这里，却也只能任由这个年仅十五的少年随意摆弄处置，他颤着手去解身上外套的扣子，等上衣除尽，一直脱到只剩裤子了，却是怎么都没办法继续下去

　　左钦脸上已完全失了血色，他艰难地抬头去看床上的少年，刚想试着说出祈求讨饶的话，就被看起来有些疑惑的少年催促了一声

　　“上来啊。”

　　至少没要求他现在就必须脱干净，哪怕知道只是早晚的事，左钦仍稍稍松了口气，他没敢耽搁地起身过去，接着在少年身边跪好，左允知看了一会，觉得这个位置不顺手，就又让人转了个方向，换成背对他的姿势

　　乖乖照做的左钦在听到从那身后传来的，主人慢慢靠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同时又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少年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背，左钦用力闭起眼睛，瞬间就涌上来的不安和恐惧逼的他揪紧了被单，生怕自己会承受不下去

　　那只手缓慢而轻柔的在他背上一道道摸过去，触碰的却大都是被鞭子打出伤痕的地方，左钦等了一会就觉出不对，本来还带有灼疼的伤口在被抚弄后很快就变得好受许多，他不敢贸然回头，只等到左允知让他再转回来，开始对付那些腹部和肩上的伤口时，他才确认少年确实是在给他上药

　　“主人...？”

　　左钦犹豫地唤了句，正埋头处理鞭伤的少年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又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念叨到

　　“我就猜他们会给你用刑，都提醒过一次了，居然还打的这么狠。”

　　这里边的信息量已经大到要让左钦反应不过来了，他近乎茫然地看着少年专注又镇静地给自己上药，过了好一会才能发点声音出来

　　“主人，奴隶不该.....”

　　这次左允知停下来了，他抬起眼睛，表情平淡地看了左钦一眼，才重新倒回去把最后那点伤也处理完毕

　　“不需要用这种自称，我选你不是拿来做家奴的，”

　　大功告成的左允知坐回去，他拿纸擦拭起沾满药膏的手指，像是一点都没意识自己正在说的话在左钦看来有多难以置信，只慢慢表明道

　　“我是让你来做我的家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