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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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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里之前还放着天气预报:“预计今晚台风登陆我市……”
Z市已连日高温,早盼着台风到来好降降温。
只是没想到,台风来得这样快,一道炸雷震醒了慧慧。
她拉开窗帘,便看到一道闪电似乎要劈开整个天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Z市,“轰隆隆”的雷声随后到来。
风声呼啸,仿佛发怒似的,和着豆大的雨点“啪啪”的砸向窗户。
屋外的榕树有着庞大的树冠,被狂风捉弄得左摇右摆,毫无反抗之力。
她打开窗户,伸手接到了冰冷的雨点,盯着恢复黑暗的天穹,感觉自己是这样的渺小。
她在许家长大,便以为她一辈子就要活在父母的阴影里。
然而命运自有千钧之力,又让她回到了顾家。
有时想,如果她一直生活在顾家,她会不会成为另一个“顾湄”?
“许、慧、慧”。
她无声在嘴中咀嚼,这样轻飘飘的一个名字,落在她的心上,却成了她永不愈合的烂疮疥。
她本可有着温馨的家庭,良好的家境,友爱的亲人。
可她曾经拥有的,是恶劣的家庭环境,窘迫的生活,和紧绷的亲人。
她过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疲倦又麻木的过着每一天。
她以前从来不敢怨愤,以为出生环境和所受的家庭教育从来都不由她自主。
可是现在呢,她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她像是被命运所摆布的棋子,一朝从丑小鸭变成天鹅,却只知道划水,不知道怎么去飞。
许湄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有着优异的成绩,广泛的爱好,气质优雅,处事圆润。
什么都比她优秀,比她更得人喜欢。
她想,这世上既然有了许湄,为什么还要有顾慧慧呢?
世人都知道珠玉在前,又怎么会注意在后的木椟?
她看着许湄自惭形秽,却又要告诉自己,她才是真正姓“顾”的那个人。
自卑又自傲,自怜又自轻,她沉湎于苦厄的河里,任由灰色的情绪吞没了她。
直到顾母告诉她,她不该沉溺于“许慧慧”的过去。
她随着顾母来到书房,顾母仔细分析了她的成绩。
“慧慧,我们慢慢来,没关系的。”顾母耐心的说。
“妈妈,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她胆怯的问,微微张口,却又改变了主意,“我……没能考好。”
“你是想问,小湄?”
她惊慌的看着顾母,又把头埋下去,“不用问的,她一定……比我好。”
“慧慧,你和小湄是两个人,怎么比呢,不如和过去的自己比。你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顾母亲密的拉着她的手,“你一下子回到顾家,肯定会有点不适应,在你心里,你觉得你作为‘许慧慧’快乐还是‘顾慧慧’快乐?”
她的眼圈红了,“当然是‘顾慧慧’。”
顾母轻轻的点头,“那你就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了对吗?
‘许慧慧’是过去的你,可你想做的是‘顾慧慧’,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做‘顾慧慧’?”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顾母,“我,我不知道。”
“慧慧,人是要为自己负责的,你得好好想想,你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是别人,还会和自己交朋友吗,还会喜欢上自己吗?”
她低头沉思,慢慢的摇头,眼泪顺着颊掉落在地上。
“那你要这样过下去么?”顾母轻柔的问,她沉默着,还是摇了头。
“好好想一想你的目标是什么,接着该做什么努力,去付出行动才能更快让你变成想成为的那个人。如果只想着以前却什么也不做,你永远都是在原地踏步啊。”
“妈妈,”她挨近顾母,第一次亲近而依赖的伸开双手,小心的拥住了顾母的肩,“我想像你一样。”
顾母的心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了,将头微微靠向了女儿,回抱了过去,“要是想像我一样,你可得吃苦头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穹,慧慧感受着狂风骤雨带来的冷意,脸颊上已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斜吹来的雨水。
那棵树在风中摇曳不休,被刮落了一地断枝和树叶,却仍□□的在屹立不倒。
她想,命运对她到底是残酷还是慈悲?
她微微绽开一抹微笑,容许自己再软弱一次。
明天之后,她要把懦弱和逃避锁到箱子里,做她最想做却不敢做的——顾慧慧。
第二天早上顾桤打开房门,便看到慧慧也走了出来。
她一改之前像兔子一样飞快逃走的样子,在门前站定,似乎在等他过去。
他迷惑的抓抓头发,走到她面前,发现她有些紧张的微笑,清晰的叫了他一声,“哥哥早!”
清脆悦耳,声音有些抖,却比以前细弱蚊蝇好多了。
“慧慧早。”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她一起下楼,看着她鼓起勇气大声的喊,“爸、妈,早上好!”
顾父顾母对视一眼,随即应声,“早啊。”
其乐融融的早餐氛围被一通电话打破,顾父看看来电显示,立刻接起了电话。
“顾总,你上次让我查的有结果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把资料带给你。”
顾父表情逐渐肃然,约好了时间便挂断了电话,顾母有些猜到,“是江柯的相关资料?”
“嗯,费了不少工夫,有空的话,等会一起去吗?”
顾母点头,又想起什么,“吃完再说吧。”
顾桤和慧慧见父母表情严肃,一时倒没想到是什么事,看父母心急,都草草解决了早饭。
顾父和顾母上了车,顾母问,“要不要带小湄一起去?”
她想江柯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人,现在也是小湄的一个心结。
“带去干什么,没得脏了孩子的耳朵!”他冷笑一声,“倒是被小湄说中了,那个家伙!”
顾母知道他应该是电话里听到了什么,还是提醒了一句,“还是去看看那些证据再说吧。”
顾父憋着气,一路上都在骂,“有女儿的都饶不了这种人!什么东西!干得就不是人事!”
顾母拍拍他的肩,“消消气,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顾父不想多说,只是一路气鼓鼓的,看得顾母也有些纳闷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个咖啡厅,虽因为价格昂贵,客流量并不多,但他们怕大厅还是有人听见,仍选择了包厢。
顾父和顾母看到了资料,顾母也终于知道顾父暴怒的原因。
江柯是个惯犯,他诱、奸的学生有好几个,却都不为人所知。为了保护女孩的名誉,家长都不会选择报警。
而江柯在教育圈有朋友,无论怎么投诉也维持着名师的光环。
自愿出来作证的只有一个女孩。
她在十三岁被侵害,现在上着高中,虽然品学兼优,却因这段遭遇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过了几年,没有完整的证据,也不知道能不能告倒他。”顾父拧着眉,“衣冠禽兽!这样的人还怎么当老师!”
顾母却有些忧心,“那个女孩说要作证,她知不知道她要一遍遍回忆当年痛苦的事,我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会崩溃。”
“可她要是不作证,那个江柯就要一直祸害别人的女儿!”顾父气愤极了,“只要想到他还想动小湄,我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顾母微叹了一口气,莫名心痛,再看看那女孩的资料,发现她就在本市一高。
“我们先见见她吧。”顾母没想到就发生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顿时唏嘘不已,想了想又道,“带着小湄,她要是感觉和我们谈不舒服,就让孩子们谈谈。”
此时的许家,又是一场风暴。
许父忽然不去上班了,又像以前一样神出鬼没。
许湄有了怀疑,把家里的钱都收起来存到银行里,又把存折放到了方家,料想许父是找不到的。
没想到这天许父突然红着眼睛冲了进来,完全不管许湄还在看书,直接拎起了许母往床上一扔,“钱呢?!”
许湄吓了一跳,却见许父似乎才发现她,微愣了一下,将帘子一拉,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许母似乎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只是平静的回答,“没有。”
“没有!”许父暴跳如雷,“怎么会没有?你发工资了!钱呢?你花哪里了?!”
他开始乱翻,像一只有灵敏鼻子的狗,细微的找着哪怕一丝的线索。
许湄从没遇过这样的阵仗,听着许父暴烈的嗓子竟一时僵硬,过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用手撑住桌子,才发现脚有点浮软。
她深呼吸之后才觉得乱糟糟的脑子终于清醒,她朝他们走了过去,“爸,你干什么?”
许父似乎充耳不闻,只是嘴巴喃喃着“钱呢,钱呢……”
实在找不到,他一把提起了许母,“钱呢?!你放在哪了?”
许母灰败着神情看着他,“我不知道。”
他一把举起手,重重的挥了下去……
“爸!”许湄紧紧抓着他的手,竟让他一下子动弹不得。
“爸,你这样让我很害怕,你真的要让我们对你失望吗?”她张大着眼睛,苦苦的哀求,“你不是戒了吗?你说过不碰的,爸,算我求你了!”
她的眼睛里渗出泪水,灼热的烫到他的手臂上。
他大脑迟钝的望着她,忽然一阵绝望。
啊,她们已经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