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书》维□□

12、第十二回

　　孙太后怒极反笑，笑声有点瘆人。
　　“林侍书啊林侍书，哀家果然没有白白疼你，瞧瞧你今儿多么风光啊。”
　　林侍书闻言咬唇，笔直地跪在地上，淡淡开口：“奴婢惶恐！”
　　惶恐？她该得意才是。
　　“你抬起头来！”
　　孙太后恨不能用自己的目光，将林侍书凌迟处死。
　　事到如今，她还装出这副恭顺的模样有何用？奸诈小人！
　　林侍书抬起头来，目光平视，神色平静。
　　“哀家问你，你真的要去侍奉去太子？”
　　一直都是太子为她出头，她要亲耳听听她的野心。她敢说吗？
　　林侍书郑重其事地磕头道：“奴婢进宫十年，承蒙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恩泽照拂。奴婢心中感激不尽。从今往后，奴婢愿一心一意地跟随太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她又磕了三个响头。
　　如此坚决主动的态度，让孙太后面上无光到了极点，更让慕容玥伤心不已。
　　“林侍书，你怎么能？”
　　慕容玥用那双充满怨愤的眼睛瞪着林侍书，簌簌流下眼泪。
　　孙太后收敛怒气，眯起眼睛，淡淡地说了句，“好，那哀家就成全你，你去吧。”
　　事情到了这里，林侍书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的放肆，华贵妃的偏袒，还有皇上的默许……
　　几十年的岁月，到底是不能白活的。
　　太子今儿要的不是林侍书，而是宣战！
　　林侍书闻言再行大礼：“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华贵妃适时开口：“娘娘仁慈，如此甚好。太子殿下，还不谢恩？”
　　慕容朔回了一个寡淡的笑容，微俯身躯：“孙儿多谢皇祖母。”
　　事情到这儿，还不算完，只是告一段落。
　　“都散了吧。”孙太后不耐烦地摆手。
　　今儿这出戏唱得，可是够累的。
　　“孙儿告退！”慕容朔甩甩衣袖，已是跨步而出。
　　林侍书起身跟随，谁知，慕容玥突然冲了过来，抓住她的衣袖道：“侍书姐姐……你真要走？”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林侍书。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她真的觊觎做太子哥哥的侍妾……这不可能！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疯了。
　　林侍书抬眸看她，眼中有一抹柔光溢出，又瞬间黯淡下去。
　　“公主殿下，侍书真的要走了。以后，殿下没了奴婢在旁伺候，请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夜里莫要贪恋开窗，饮食也莫要一昧嗜甜。”
　　她的声音轻柔，透着几分伤感。
　　十年的陪伴，纵使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若说毫无半点情谊，也是骗人。怪只怪，她心中的怨恨，实在太深……
　　慕容玥闻言拉着她袖子的手，气得微微发抖。
　　“林侍书，枉我待你那么好，把你当成好姐姐，你却要背叛我……”
　　她气恼极了，直接朝她挥了一巴掌。
　　林侍书没来得及躲开，也没想要躲。
　　这一巴掌并不疼，公主骨软肉嫩，根本没什么力气。
　　她恭恭敬敬地垂眸道：“奴婢告退。”
　　慕容朔深深看了慕容玥一眼，带着林侍书转身离去。
　　慕容玥红着眼睛，跺一跺脚，俏丽的脸上隐隐有一丝阴沉：“李侍书，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会让她后悔的。
　　…
　　离着晌午近了，日头越来越毒。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宛如酷刑般难耐。
　　慕容朔从容阔步，林侍书一路紧跟，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打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再看，慕容朔却是通身清爽，毫无惧热狼狈之态。
　　宫门外，车辇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
　　慕容朔抬手示意，让他们过来跟前。
　　“你先回府，我还有事。”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林侍书温顺地点头应是。
　　为了一个宫婢，顶撞皇太后娘娘。此事一旦传出去，势必会给他带来麻烦，他总要去皇上跟前周全周全。
　　驾车的太监恭恭敬敬地朝林侍书躬身行礼，蹲在地上，道：“请姑娘上车。”
　　“我自己可以上去。”林侍书示意他站身，她现在还不算是正经主子，受用不起这样的对待。此时，周围人多眼杂，实在容易招人话柄。
　　林侍书用袖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刚要迈步上车，却见几步之外，还有另外一辆车停着。
　　那定是华贵妃的马车。
　　林侍书默默收回了脚，对着小太监道：“咱们等一下再走。”
　　方才，华贵妃替太子解围说话，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旁边的小太监面露难色：“姑娘，太子爷吩咐了，让您回府……”
　　“我不会让你为难，咱们就等一小会儿。”
　　太后娘娘不会多留，华贵妃娘娘这位“救兵”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到，华贵妃被宫奴们一路护着走出来。
　　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淡淡的疲惫。
　　初次有孕，事事辛苦。华贵妃晨起的时候，本就有点舒服，可为了太子，她又不得不走着一趟。
　　她由众人搀扶坐上马车，闭目养神。车还未动，便听外面传来一个软软的女声。
　　“奴婢林侍书在此，叩谢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
　　华贵妃微微睁开了眼睛。身边的宫女适时地掀开帘子。
　　林侍书正跪在马车旁边，叩头行礼。
　　华贵妃凤目微眯，只看了她一眼，淡漠道：“起来吧，本宫今儿可不是为了你来的。”
　　林侍书缓缓起身，低头道：“奴婢明白，贵妃娘娘是为了太子殿下周全。”
　　华贵妃轻轻抬手示意马车出发，重新闭上眼睛，淡淡道：“今儿只是个开始，往后你自求多福吧。”
　　想要在这宫里生存，光有野心是没用的。
　　林侍书闻言忙又屈膝行礼：“奴婢多谢贵妃娘娘教诲。”
　　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满头是汗的林侍书，目送着华贵妃的马车走远，方才启程出宫。
　　她坐在车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独自品尝着死里逃生的滋味。
　　苦涩入心，又无尽回甘。
　　…
　　太子走了，华贵妃娘娘走了，公主殿下也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苏嬷嬷把屋里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亲自端上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送到孙太后的面前。
　　今儿，主子动了大怒，得先平一下心火。
　　孙太后现在哪有心思喝茶，冷冷摆手：“拿走！”
　　苏嬷嬷站在一旁，恨恨的说道：“这个林侍书真是太狡猾了，咬人不出声，闷声不语地勾引太子！娘娘之前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祸害！”
　　孙太后睨她一眼：“少说废话，赶紧派人去肃亲王府。”
　　眼下，林侍书还算得了什么。
　　苏嬷嬷连忙应是，正欲出门，只听主子又道：“算了，今天你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是……”
　　一个时辰后，肃亲王匆匆赶到。
　　母子俩相对而坐，各有思量。
　　“一个宫女，还要华贵妃来助阵，可见是皇兄授意支持的了。”
　　肃亲王慕容云在心里冷笑，“皇兄让太子先站出来，也是好事。”
　　这几年他在前朝占尽风光，西北平乱，江南赈灾，处处都有他的功劳。如今，他功高盖主，距离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仅有一步之遥。
　　“我儿，你也不要小看了太子！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想当年，徐太傅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
　　“太子殿下他不是不求上进，而是不想上进罢了。”
　　慕容朔五岁开蒙，认真刻苦，曾经也被誉为是个天资聪明的好苗子。不过，自从陈皇后病逝之后，他性情大变，事事恣意而为，慢慢荒废了功课。
　　“母后不用担心，朝野之中，表面上拥护太子的人不少，但其实真正支持他的，不过也只有那几个迂腐老臣。”
　　“既是老臣，也是重臣。以徐太傅来说，就是里面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慕容云又是一笑，语带嘲讽：“母后，您可曾听过一句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只要儿臣手握兵权，除掉太子，简直易如反掌。”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要无人能拦阻得了。
　　“太子做事鲁莽冲动，想要抓他的把柄，倒是容易。不过……他平时那些小打小闹之事，一个风流花名，还不足让群臣弹劾，拉他下台！”
　　慕容云微微沉吟：“太子贪恋美色，让他栽到女人的身上也好。”
　　孙太后不解：“你有什么计划？”
　　“过些日子，陵南郡王要来京城面圣，此番他除了要进献贡品之外，还要献上一名美人。据说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陵南山清水秀出美人。
　　陵南郡王当年受了先皇的招降，才被封为了郡王爷。这些年来，他为了保住子子孙孙的世袭之位，着实费了不少心思，献媚进贡。
　　“太子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皇上翻脸的。”孙太后淡淡摇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母后，陵南郡王是个善于钻营心计之人，他送来的女人，绝非善类。不管她会去到谁的身边，儿臣都有办法把她变成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
　　太子一向贪恋美色，受人诟病。传闻，他府中安置着许多绝色女子，不少人投其所好，奉献美人以巴结上位。
　　今儿他色胆包天，又踅摸到了万寿拱闹事。他的所作所为，无疑很快就会传到文武百官的耳中，惹来群臣非议。待到明儿一早，朝堂之上，太子势必要落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