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丨无归（原名：蜀汉传之云亮别传）》IE小芒果

8、第八章 卧龙

　　刘备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身形修长，一身白衣，青灰外氅，素雅清淡中分外脱俗，乌丝高束，用黛色长巾固定，面如冠玉，唇似落英，细眉藏锋，双眸含星，摄人魂魄。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手执着一把羽扇，另一手抱着一卷布帛，正微微屈身，向自己行礼，果然是惊世骇俗的高士模样，可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刘皇叔，在下失礼，令您久等，请坐。”诸葛亮行完礼，侧身指引，示意刘备入座。
　　“噢，好，先生不必多礼。”刘备方回过神，与那人在书房正中的两块软席上相对而坐。
　　诸葛亮将手中的布卷放在软席一旁，轻摇着羽扇，徐徐开口道：“亮还不知刘皇叔几番前来所为何事？”
　　“为天下事。”刘备说得坚定。
　　“天下何事？”诸葛亮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备。
　　刘备遂将长久以来心中迷惑难解之事和盘托出，言罢有些颤抖地说到：“我欲伸大义于天下，奈何智术浅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犹未矣，君谓计将安出？”
　　诸葛亮看着刘备既诚恳又痛心的模样，微微动容，只是面上仍不动声色：“亮未知天时，不过对如今天下时局略有浅见一二，只是还望刘皇叔答应亮一事。”
　　“何事？”此刻的刘备，别说一事，纵有千百件事，怕都会一口答应。
　　“若在下愚见可稍解皇叔疑惑，皇叔可否即刻下山？”诸葛亮以扇掩面，只露出眉眼，看不清喜怒。
　　“这……”刘备有些犹豫，此般要求分明是不想出山相助，可……刘备看着诸葛亮略带狡黠的双眼，似乎并无两全之计，只得点了点头，“好，先生若解在下疑惑，在下即刻下山。”
　　诸葛亮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倘曹操孙权皆不可图，天下岂还有备建功立业之所？”刘备听诸葛亮之言，愈发绝望。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不紧不慢地开口：“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皇叔可有意乎？”
　　“荆州之主刘景升乃我宗亲，我不忍夺其基业。”刘备想起刘表暗付樊城一事，说得真切。
　　诸葛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刘景升对皇叔早有猜忌，处处提防，又多有利用，皇叔何必如此？”
　　刘备不愿与诸葛亮分辩刘表如何对待自己，遂继续问到：“先生可还有他法？”
　　诸葛亮起身将方才放至席边的卷帛展开，挂好，一幅山川地图尽现眼前，刘备不禁惊奇：“这是？”
　　诸葛亮颔首而笑：“此乃西川五十四郡地图，亮连日所绘，甚是粗糙，还望皇叔见谅。”诸葛亮一面用羽扇略过图上要塞，一面开口道：“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皇叔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可图进取此处。不过……绝不可只图西川，将军唯有横跨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与曹操、孙权成三足鼎立之势，待天下有变，出秦川，向宛洛，如此王业可成，汉室可兴。”
　　诸葛亮说得慷慨激昂，令刘备不禁热血沸腾，暂且抛却荆益皆同宗基业不谈，诸葛亮之计的确堪称旷世良谋，能于天下半壁皆定的局势中谋划出此等大计，此人若非才冠绝伦，如何做到？
　　刘备向前深深一拜，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既激动又感激的心情，千言万语终无力，只化作一句：“先生之言醍醐灌顶，刘备感激不尽！”
　　诸葛亮见状心念微动，忙向地扶起刘备：“皇叔不必如此，皇叔三顾之恩，亮无以为报，区区浅见，若能帮到皇叔，亮求之不得。”
　　刘备抬起头，第一次和诸葛亮离得如此之近，那对幽深炯亮，满盛智计的眼瞳咫尺之下更显光彩，令刘备愈发难以割舍，他趁诸葛亮扶起自己的档口，突然顺势抓住诸葛亮的手臂，满目乞求地开口：“我仍斗胆，想请先生出山相助！”
　　诸葛亮被刘备猛然抓住，下意识地即刻挣脱，站起身后退几步，用羽扇遮住面上微窘的神色，波澜不惊地开口：“皇叔方才答应亮，若解所惑，立刻下山，如今还望兑现。”说着转身取下西川地图，仔细卷好，双手捧至刘备面前：“此图赠与皇叔，略谢将军三顾之恩。”
　　刘备看着面前的图，心有不甘，眼前之人，未出茅庐，已知三分，不愧卧龙之称，惊才当世，天下无双，甚至有扭转乾坤之能，若得此人相助，大业必成。若就此错过，只怕真要蹉跎一生，难建寸功。
　　思及这些，刘备再顾不得其它，双膝跪地，向前稽首，语中满是坚定与苦求：“刘备恳请先生出山相助！”
　　诸葛亮看他行如此重礼，眉头紧蹙，心生感叹，多有不忍，可依旧不愿就此痛下决心，沦入俗世，遂背过身去，沉默不言。
　　刘备抬眼瞥见诸葛亮不愿回应，思忖片刻，继续劝到：“先生有此奇谋，想必定是心系天下，若先生不出山，此等大计必沦为空谈，岂不辜负先生一番才学，一腔抱负？”
　　诸葛亮微微偏头，刘备此言倒切中自己心中久久纠葛的矛盾。
　　“先生不出山，大义无救，汉室亦无救！”刘备说着有了哭腔，声音颤抖，想想至今相随的弟兄们，他不论如何也要请得这位卧龙先生相佐，否则定要辜负兄弟们满腔豪情，一身赤血。
　　诸葛亮眉心微颤，将地图放在刘备身旁，行至窗边远眺，真想如那远去的流云般了无牵挂，无悲无喜，逍遥一世，不为任何地上的俗物所动，然而……人又如何能这般活着？
　　“逆天而为……”诸葛亮对天自语，轻阖双眼，眼睫微动，似是挣扎了一番，“也罢……”随即转身，决然地跪倒在刘备面前。
　　“蒙君不弃，诸葛亮愿效犬马之劳！”
　　“先生？”刘备听闻此言，满心惊喜，甚至怀疑自己有了幻觉，抬头一看诸葛亮正于自己面前伏地而跪，自己没有听错，他愿意相随了！
　　“先生快快请起，”刘备赶忙扶起诸葛亮，执着他的手，十分动容地道：“是刘备该谢过先生！”
　　“在下已奉皇叔为主，从此之后，亮当尽臣下之责，请主公勿再言谢！”诸葛亮微笑着回握住刘备的手。
　　“哈哈……好！”刘备发出喜悦的笑声，遂携着他的手，与诸葛亮并行至堂外。
　　此时日已西斜，小院中满地斜红。
　　关羽张飞见刘备出来，赶忙站起身，齐声道：“大哥！”
　　刘备笑意盈盈地将诸葛亮领至二人面前：“二弟三弟，快见过卧龙先生。”接着转头，“先生，这二位是我义弟，关云长，张益德。”
　　诸葛亮拿着羽扇，不卑不亢地行礼道：“素闻二位将军威名，幸会。”
　　二人见诸葛亮青年老成，气度不凡，一时也忘却了先前的不快，双双回礼道；“见过先生！”
　　“哈哈……”刘备笑得有些意气风发，一手拍拍关张，一手拍拍诸葛亮，“两位贤弟本是猛将，如今更添卧龙先生相助，想必日后汉室必兴，大业必成！”
　　“大哥说得是！”关张二人虽不认为诸葛亮真有天大的本事，不过看刘备如此高兴，二人自然欣喜，此刻也不好再有微词，便随刘备一同发出爽朗的笑声。诸葛亮虽不愿放肆地大笑，却也轻快地摇着羽扇，扬了扬嘴角。
　　几人的笑意愈浓，仿佛可以乘着晚风抚过卧龙岗，度至远方。
　　夜色渐浓，诸葛亮轻摇着羽扇，立于月色前，久久难眠，不仅为了福祸难料的前路，也为了一段隐秘懵懂的心事，那人，还记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