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丨无归（原名：蜀汉传之云亮别传）》IE小芒果

27、第二十六章 接应（上）

　　自南屏山七星台完工，除留下十数人辅助施法外，其余人等一应撤离。诸葛亮身披道袍，跣足散发，手执桃木长剑，日日于台上祈风作祝。时而口念咒语，时而舞剑而起，时而焚烧符咒，神情投入而肃穆，看得周围的小卒惊叹不已，世间竟真有此等精通奇门遁甲之人，如此，与鬼神何异？
　　诸葛亮每日上台三次，下台三次，在山上用餐小憩，并命台上众人交替休息。施法之前，鲁肃曾暗中会见诸葛亮，叮嘱他时时当心，周瑜不知何时会对他下手。诸葛亮却不以为意，还轻笑着让鲁肃勿要担心，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鲁肃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忙前忙后，担惊受怕，这两个当事人却总故弄玄虚，弄得他常常摸不着头脑，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诸葛亮祈风之前，周瑜已命黄盖向曹操送去降书。程昱和荀攸这几日通过蛛丝马迹，大致弄清了蔡瑁中计的来龙去脉，两人齐劝曹操，前番蔡瑁中计就是因为自以为把握了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求胜心切，才损兵折将，如今黄盖来降，如此时机，本就蹊跷，何况黄盖乃三世老臣，岂有易主的道理，故不应轻信于他。但曹操却说黄盖是受不住周瑜的欺压才不得已转投于他，那周瑜有些见不得人的往昔，黄盖当众指出，周瑜大怒，重责于他，黄盖担心日后再受周瑜记恨报复，索性易主而事，如此也未尝说不过去。两人本欲再劝，可曹操执意不听，二人也只好作罢。
　　此时，黄盖已备好艨艟斗舰数十艘，全部装满薪草膏油，裹以帷幕，装作粮船，并预备走舸，系于大船之后，率先前往赤壁准备诈降，企图趁曹操战船首尾相连之时用火攻大破曹军。周瑜与众将也整理行装，提兵在后，进军赤壁。
　　十月二十日，诸葛亮已施法近三日，可东风仍旧未起。子夜时刻，诸葛亮下台暂歇，欲下山至江边渡口看看那人来了没有，按照信上约定的日期，他此时应已在江边等候。诸葛亮走在下山的路上，不觉心跳加速，面上泛红，他与他江夏一别，已有二十余日，不知他的伤全好了吗，又有没有……同他一样，对对方思念万分？
　　想着这一切，诸葛亮只觉得脚下的山路异常漫长，清辉洒在山上，使本就幽深的山路更加缥缈起来，曲曲折折，永远没有尽头似的。诸葛亮微喘着气，初冬的寒意裹在他单薄的身上，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自内而外地发热，热得他额上不断冒出细小的汗珠。
　　诸葛亮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终于下了山，看见浩渺的江面，他偏头搜寻那人的身影，果然有一艘乌篷小船停在江边，诸葛亮心中一喜。那人好看的笑眼似乎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诸葛亮迫不及待地欲走上前去，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孔明！”
　　诸葛亮一时站在原地，这声音可真是熟悉。
　　“你怎么下山来了？施法结束了？可东风仍未起呀。”那人疑问的语调却并无多少疑惑之意，反而是满满的戏谑与冰冷。
　　诸葛亮听着那人在自己身后走近，微皱起眉头，按理说他应该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赤壁了才对，为何却……
　　“哈哈，孔明在此时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呀？”那人走到近前，诸葛亮转身面对他。
　　“大战在即，主帅却不在阵前，看来公瑾对此战可真是胜券在握啊。”诸葛亮镇定心神，故作嘲讽。
　　“呵呵，赤壁一战，曹操败局已定，那里可比不上此处有趣。”周瑜似笑非笑地看着诸葛亮。
　　“东风未起，公瑾便知曹军必败了？”诸葛亮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瑜，看来他也早知十月二十一日起，赤壁附近，东南风必作。
　　“有孔明作法，东风自然会起。”周瑜说着有意无意地朝诸葛亮身后不远处的小船望了一眼，唇角轻扬。
　　诸葛亮见他这般，心下一紧：莫非他连子龙前来接他的事也知晓了？既然他知道借东风是故弄玄虚，却愿意陪他玩到现在，看来是打算好趁借风动手除掉他，但周瑜是否知道这是他杀他的最后机会？虽然自己料到周瑜会在他走之前的最后时刻动手，但周瑜应该不知道借风便是那“最后时刻”吧？如果不知道，他为何会选在此时动手？还是说周瑜只是觉得此时动手是最佳的时机……不过他为何此时动手已不重要了，如何应对才是最要紧的。
　　“孔明怎么不说话？莫非孔明没有把握？”周瑜故作担忧地凑在诸葛亮面前仔细瞧了瞧，企图瞧出些惊慌的神色，可诸葛亮却神情镇定，毫无破绽，周瑜不禁有些失望。
　　诸葛亮冷笑一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公瑾信我，我自然有把握。”
　　“孔明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便是你这副看似谦让，实则狂妄的模样，哈哈……”周瑜突然发出仰天大笑，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骇人，本来平静无波的江面仿佛也随着他的笑，哆嗦起来。
　　“公瑾今夜前来，所为何事？”诸葛亮想让他的笑声停下，如此诡谲的大笑让他很不舒服。
　　“你要走了，我舍不得，来送你一程。”周瑜说着眼中透出星点真真假假的柔情，接着那柔情便被肃杀的寒意裹住，陷入他幽深的双瞳中，随即凌出一丝寒光。周瑜一侧嘴角轻扬，一手扶住腰间的佩剑，一手握紧剑柄，似乎一刹那便会拔剑而出，让面前的人血溅当场。
　　四周的空气霎时凝住了，只有两人鼻腔呼出的白气，还在微微抽动出一丝声响。不知何时月被云遮了去，四下漆黑一片，只有山上的七星台还有点点灯火，却也在风中发颤，鬼火一般。山与江，天与地在幽暗中似乎融为了一体，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将岸边的两人用丝丝缕缕的鬼力钩住，拖进无底的魔窟。
　　随着出鞘的声响，周瑜手中的剑露出了一截寒光，照在他面上，使他明明俊俏无比的侧颜惊悚起来。诸葛亮看着他拔剑的手，听着他越发粗重的呼吸，依旧一动不动，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他不怕，因为，有他在。
　　此刻，诸葛亮身后的小船中，一人正搭箭上弦，弓弦被他用力拉满，只一松手指，一支劲羽便会呼啸而出，从他的角度，周瑜正好露出了半个身子，借着山上微弱的火光，大致可以看清他反光的银铠，他有自信可以将周瑜一发毙命。不过他迟迟不肯松手，两家如今联盟，绝不可先动手伤人。
　　他双眼圆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边的两人，不敢眨眼，不敢移动，甚至不敢呼吸，他怕一刹那间，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就会在眼前遇害。他好怕，怕得浑身冰冷。
　　就在一切似乎将要永远凝固的时候，皎月又从云后探出头来，霜辉洒到江边两人的面上，身上，流转出颤颤巍巍的柔和。诸葛亮又看清了周瑜的面容，他依旧紧盯着他，可那幽暗的眼瞳不知何时一点点清明了起来，闪出清冽的微光。
　　“哈哈哈……”周瑜突然又仰天大笑，这回却并不骇人，而是带有少许苦涩与无奈。笑了一会儿，他似乎累了，轻声道了一句：“也罢。”接着他按剑的手竟松了开来，寒光被他收回鞘中。
　　诸葛亮一怔，船中的人也是一怔，但依旧不敢收弓，继续搭箭对着周瑜。
　　“孔明啊，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呢？”周瑜说这话时，声音很小，喃喃自语一般，语中没有了方才的冰冷。
　　诸葛亮仔细看着周瑜不语，心下疑惑，他何故突然收手呢？
　　“好吧，我认输，我对你下不了手。”周瑜依旧低声自语一般，随即抬头笑着看诸葛亮，面上有着难掩的疲惫：“我真后悔那日听你弹琴。”言罢眼中闪烁着点点晶莹，似是悔恨，无奈，又像是释然与解脱。
　　“你……”诸葛亮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不过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好像真的改变了想法。
　　“孔明，我的确想杀你，不过……”周瑜欲言又止，苦笑一下，“我一想起你那日抚琴的模样，我就下不了手，我真蠢，本是收买你的筹码，到头来被你收买了。”
　　“公瑾……”不知为何，诸葛亮心中发酸，他突然很心疼面前的人，他，也是为情所困吗？
　　“算了，反正日后，你我再相见，棋逢对手，光明磊落，也不一定是我输。”周瑜突然笑得有些洒脱，他凝眸看着诸葛亮，“你若打我江东基业的主意，我定与你纠缠到底。”言罢嘴角轻扬，不见丝毫奸诡与怨怼，反倒显出一身风流潇洒。
　　“呵，公瑾果然是当世豪杰，亮佩服你的胸襟与气魄！”诸葛亮说得真挚，向周瑜深深行一拜礼。
　　“不，你可别高兴，我说过，我不支持孙刘联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周瑜眼中透出些许明朗的光亮，有着对高手对弈的期待和兴奋。
　　“呵呵，那日后就请公瑾多指教了。”诸葛亮会心一笑，眼中闪出同样的光辉。
　　“哈哈……”两人一起大笑。
　　月色愈明，流淌在两人身上，使他们无比通透，一对玉璧般，微风摆弄孔明散乱的发丝，和周瑜飘洒的衣带，飘飘扬扬中，两人仿佛来自仙境的眷侣，在粼粼水光中散发出迷人的光彩，让周围的一切都只敢心怀敬意地远观，拜服，而不敢近前。
　　赵云拉弓的手此刻方敢缓缓垂下，他望着两人飘洒自如的身影，眼帘微垂，不忍再看，这幅场景与他曾经梦到的那幅无比相似，也对，应该也只有江东周郎这般璧人才堪与军师相配，自己不过一介武夫，粗陋无趣，如何配得上俊逸如仙的军师呢？
　　赵云不禁觉得肩膀和后背生生作疼，应该是因为用力拉弓太久，牵动了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赵云吃疼地揉了揉肩背，似乎好了一些，可心中的疼痛却越来越清晰，剧烈，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有血滴出，痛得他只能浑身蜷缩在一起。
　　赵云又探头望了望江边，诸葛亮大概又回山上施法去了，而周瑜则不知踪迹，应是已启程赶往阵前。赵云微微放了心，想来东吴应该不会再谋害军师了。赵云抱着自己的双臂，江上夜间的寒气甚重，令他浑身发冷，他靠着船舱，将自己抱得更紧，一点点望着船外的天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