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丨无归（原名：蜀汉传之云亮别传）》IE小芒果

2、第二章 再会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走到了一座宅邸之外。
　　高大的宅门早已剥落了古色的红漆，染上了风尘的黯淡。诸葛亮抬头凝视着大门上方的空荡，那里本该悬挂着镌刻家世的匾额，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也好，如此反倒使老宅远离了纷争，褪去惹眼的光彩。他还记得离开的那日，叔父牵着他和小弟，带着两位姐姐，为了躲避即将来临的曹军，上了一辆再未回头的马车。小弟那时还小，只是哭闹，家的模样在小弟稚嫩的哭喊中一点点远去，模糊，最后破碎……
　　“孔先生，孔先生！没事吧？”赵云看着身旁的人，有些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眼中的神采好像全被自己漆黑的眼眸吞没了一般，沉进了眼眶之中，显得渺远起来，神情凝滞，隐现着一丝沉痛，与先前的狡黠判若两人，让人忍不住有些疼惜，却又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独，让人无措。
　　诸葛亮在他的呼声中回过神来，转头对上赵云有些担忧的目光，眼眸瞬时恢复了平静与清明，轻描淡写地一句：“没事。”
　　“哦……”这人还真是有些怪，“请问先生此是何处？”
　　“我家以前的宅邸，”诸葛亮说着走上前推开了大门，一阵吱呀卷携着雾笼的尘土落在了两人脚前的门槛上，“进来吧，有些脏乱，许多年未回来过了。”
　　两人走在石板铺就的院落小路上，脚步引起一阵阵回声，院中巨大的古木轻曳出深沉的飒响，仿佛老宅在问候久违的主人，亦或是过客。
　　“孔先生是徐州人？”赵云的目光落在宅院四处的陈设上，看得出来此乃书香门第之所，草木什物虽是久未打理，破旧不堪，却难掩其间的文士情趣，而又不至于风骚文弱，四处透着一番干练，不失威严，想必是官宦人家。
　　“算是吧，只是我十二岁时为避战乱便和家人一起离开了此处，近日游历此处，顺道回家看看。”诸葛亮卷起宽大的衣袖，解下身上的包袱，取出几样清扫的器具，“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吗？开始吧。”
　　“诶？先生需要在下做什么？”赵云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奇怪，难道找自己来就为了……
　　“清扫我家，我一个人扫不过来，”诸葛亮头也不回地向内堂走去，“清扫时小心些，勿碰坏了东西，水井在那，可以打水。”
　　“嗯，好。”赵云有些好笑又好气：这人一番说辞把自己带回家就为了清洗家里，莫非自己看起来如女子一般……贤惠？想到此处赵云狠狠摇了摇头：胡思乱想些什么，肯定不是，要真说起来只能道这位孔先生行事古怪，不过倒也有趣。
　　两人话不多说，便清扫起来。忙碌间隙，诸葛亮有意无意地瞥向赵云，望着他小心擦洗房中什物的神态，想到他一身武艺此刻却是无用，诸葛亮就觉得有些好笑，可又觉得他甚是可爱，认真的模样像蒙童做教书先生布置的功课一般。
　　随着两人擦擦洗洗，高悬的日渐渐偏西，洒下了一地的绛红，失了火热，晚风亦变得寒凉起来，拂过院中，偌大的宅邸显出些许清冷。
　　“先生，房间皆清扫好了！”赵云擦擦额上的汗，走到院子里，一阵馥郁的茶香随风而来，不知何时诸葛亮已在院中摆了小几，架好火，煮起了茶，袅袅的水汽蒸腾在他面前，氤氲一般，半遮住了那人的面庞，朦胧之中，那人好像在笑，目光柔和，清淡的五官更显精致，有几分灵动的仙意。
　　诸葛亮一抬眼正好迎上赵云有些出神的目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诸葛亮觉得有些慌乱，忙站起身避开他的目光，开口道：“有劳赵兄了，请坐，尝尝在下煮的茶。”
　　“嗯，多谢先生！”赵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忙恭敬地作了一揖，在诸葛亮对面坐下，努力思索心中微妙异样感的来源，可就是想不清为何总在他面前失神……不过这并不要紧，真正要紧的是打听清楚刘皇叔的下落。思及此处，赵云开口道：“先生先前说知晓刘皇叔下落，如今可否相告？”
　　对面的人听着他的话却并未回答，专注于手中的一个木头玩意，那玩意看起来十分精巧，还上了好看的漆色，不过似是一玩物，这人，竟会喜欢孩童才会心仪的物件。赵云呷了一口茶，微苦的清香瞬时涌入喉咙，但他却无心品茶，一面忧心刘备的处境，一面被愈发浓重的不解与好奇缠住心头，这人，为何又不说话。
　　须臾，诸葛亮将手中的物件放在一边，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眼中又闪过一丝狡黠，一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到：“赵兄待人的心思还真是单纯，在下不过三言两语，赵兄就愿意陪在下做这清清扫扫的琐事，就不怕在下有意戏弄赵兄吗？”说着露出得意又顽皮的浅笑，仔细看着赵云的眼睛。
　　“这……”赵云看着诸葛亮得意的神采，似乎他的确是有意戏弄自己，可……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如此？难道就为了打扫家中轻松些？那人能看出自己的心事，绝不简单，为何却……千百条思绪略过心头，却无一可解释眼前的人和他古怪的行径，赵云突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
　　“哈哈……”看着赵云难以置信又略带无辜的神情，诸葛亮忽地笑了几声，笑声爽朗而放肆，有些令人怀疑他先前的沉稳是装出来的，“好啦，不逗你了，我眼下并不知道刘皇叔确切的行踪，不过依在下之见徐州大势已定，难再转圜，故刘皇叔应已离开了徐州，以他现下的处境定需转投他人。而如今北方局势渐趋明朗，公孙瓒兵败后能与曹操抗衡的唯袁绍而已，而刘皇叔对袁绍之子袁谭有举荐之恩，刘皇叔必然投袁绍而去。”
　　“这些皆是孔先生的猜测？”赵云半信半疑地看着诸葛亮。
　　“呵，”诸葛亮轻笑一声，“是猜测，但刘皇叔近一年来不断辗转各处，他确切的行踪难以知晓，即使知道恐怕亦会迟了一步，赵兄此番来徐州不就是吗？在下所言是刘皇叔定然前往的去处，赵兄此刻启程赶往冀州，或许正可与刘皇叔相遇。”言罢便品起了茶，神情淡然而不容置疑。
　　赵云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他所言虽是猜测，却极有道理，想想他今日不同寻常的言行，虽是古怪，却总令人隐约感到此人绝不简单，而且不知为何，自己从与他相遇起就被一种莫名的知觉牵引着去相信他……也罢，眼下也寻不到关于刘皇叔更可靠的消息，既然从一开始就莫名地相信他，再信一次又有何妨？
　　“既如此，多谢先生指点，在下即刻启程前往冀州！”赵云说着放下茶盏，起身转头正欲离去。
　　“哎，你如此……便走了？”诸葛亮也站起身，眸中泛起隐秘的落寞，语气中不知从何而起的不甘与一丝诡秘的嗔怪。
　　赵云听那人又唤住自己，回过身子，不曾发觉那人语中的异样，只是以为他担心误导了自己，便一拱手道：“先生不必担心，哪怕此次冀州之行亦是虚往也无妨，只要有机会寻得刘使君，赵云走遍天下又有何惧，此番多谢先生提点，在下告辞，先生保重！”
　　“你为何非他不可呢？”诸葛亮听闻此番赤诚又激昂的话语，心下动容，禁不住开口问到。
　　赵云轻笑了一下，微微颔首，些许渺远的目光盛满了敬意与坚定，透过他的眼仿佛可以望到一个遥远的人：“刘使君是赵云信念所在，此生不改。”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诸葛亮凝视着他这番模样，心中的动容化作了几分敬意，强自定了定心神，作了一揖道：“赵兄赤子之心，在下佩服，仍有一言相赠。”
　　“孔先生请讲。”
　　“赵兄寻到刘皇叔后有何打算？”诸葛亮认真地看着赵云，郑重地问到。
　　“在下……”赵云陷入思索之中。
　　“袁绍虽是刘皇叔眼下最好的选择，但毕竟并非长久之计。若刘皇叔离开袁绍，在下以为，荆州，是最好的去处。北方大局在曹袁之争后便会确定，随之而起的即是南北之争，而荆州为南北咽喉之地，亦是王业所在。”诸葛亮不等赵云回答便有些着急地说到，眼前的人片刻之后便会离开，如何能多帮他一些竟成为诸葛亮此时唯一的念头。
　　“好，多谢先生，在下铭记于心，先生珍重，有缘再会！”赵云施礼道谢，抬眼看他，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愿离开此处，离开面前的人，但他依旧果断地转身离去，并未回头。
　　诸葛亮披着夕阳的余晖长久地凝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捕捉不到一丝痕迹。诸葛亮缓缓地坐回小几之前，那人用过的茶盏空落落的，如心一般，伸手去摸，竟然还有余温。
　　“再会……”诸葛亮抚摸着手中的茶盏，眼眸低垂，闪动着点点苦涩的柔情与渺远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