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浮尘》兮之悦君

2、拂袖云中梦

　　她生来为神，是比各中神仙更高一位的神，天地之主的孩。

　　从她记事起，便没有名，连她的娘亲馨凝也都随着小仙们唤她“小灵神”。

　　突有一日馨凝领着她前去天宫各地细细转悠，累了便随意变出摇椅圈着她坐下，有偶尔路过的仙停下拂袖行礼。

　　幼小的她问着馨凝，“阿母，他们为何对着您行礼前要拂过云袖？”

　　良久馨凝望着云海讪讪开口：“对着天地之主拂袖，脱梦魇，安心神。”

　　她望着她，许久也不明了，神仙也会有梦魇吗？阿母可助他们脱梦魇安心神，那阿母自己呢？

　　“咳咳……”馨凝捂着嘴半跪在地，变出的摇椅也化作云烟，红水从她口中泄了一地，她的模样看着很痛苦，随后这天宫也震了起来，她呆呆的见着小仙们将她带走，空无一人后蹲在地上双手扶向那抹血红的红水，这是何物？

　　“小灵神！找得我好苦，快随小仙来。”

　　她被小仙从地上拉起，小仙望着她的袖口，又摊开她的双手见着那红竟失了态，上下打量慌张的问着，可是哪里伤着。

　　她回答着她无事，她便带她回了行宫换了身鎏金服饰后急匆匆的用仙法带着她来到馨凝的行宫，一进到行宫便见着宫内宫外跪着一众神明仙家。

　　带她来的小仙领着她走到馨凝床前，见摇风的到来他们便都退了出去。

　　馨凝拉着她的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小灵神，你可想要名字？”

　　名字，她想。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她也想同旁人一般有着一个代号，只属于她的代号，一个名。

　　“摇风。摇风可好？你可喜欢？”

　　她欣喜的点着头，“摇摇九天中，风随言动易自由。摇风啊，我的孩，你要自由。”

　　馨凝在她耳畔留下这句后便垂下了手。

　　阿母可是又睡了？她不以为然的想着。

　　轰隆一声宫外电闪雷鸣，几条紫色的雷透过落地帘布直直的打在她身侧，她为她盖上云被转身走出，入眼的是跪地的神仙，入耳的是他们一口同声的“参见天地之主，女尊至上。”

　　女尊？她不解他们平日里唤着阿母的称谓，如今为何唤了我？

　　她扭头看向阿母躺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阿母，阿母消失了，灰飞烟灭。

　　她垂下眸子双手端立在身前开口道：“众卿家平身。”

　　天地之主殂，她便自然继了天地之位。

　　阿母，再也没有阿母，没有心伤没有泪，或许对她来说阿母不过是睡了，不过时辰长些罢了。

　　即位大典很繁琐，忙累几天好不容易坐下歇息，天上的一位老神仙便前来请安，他说着前主曾留有一饼玉如意在三生石下。

　　三生石？她记起来了，阿母曾带她去到那石处指着那石头下的一处悄悄告诉她，那玉如意灵性得很，若它碎了情便开了。

　　摇风一度以为那玉如意本就在那儿，听老神仙这般说着竟是阿母留给她的物件。

　　玉碎情开？阿母，你留下这么个难解的题给我。摇风摇了摇头，或许凡对情这个字比较了解。

　　来到三生石旁，原来这石要天地之主的血才能移动开来，难怪老神仙会叫她来取。

　　摇风对着手心一扫便割开一个大口子，血滴在三生石上，当了这天地之主才知道那日阿母吐的是血。

　　在移开的三生石下取出玉如意，将三生石复位后才细细打量起来，这玉如意不同其他，通体透蓝很是罕见很是温润好看，她很是喜欢。

　　轰隆一声在天牢处响起，转手将玉如意递给身后仙便往天牢赶去，刚飞下身脚未站稳一道影子便从她身侧飞出去，砰的一下撞翻了身后仙为她拿着的玉如意。

　　她头也不回的将手一挥他便摔倒在她跟前，瞟眼见着碎了的玉如意，大怒。

　　小小狐仙这般放肆，逃天牢冒犯天地之主，不问缘由便将他挫骨扬灰，他大怒大吼，扯着她的裙角问她为什么。

　　他问着她为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瞪着她的眼神很可怕，第一次她被这种眼神盯着，直到他化为灰烬。

　　“这天牢竟连小小狐仙都困不住。”

　　伸手一挥，天牢周遭便全布满流云，有好奇的仙伸手去抚立马被电得剔去仙骨。

　　这流云是流动的电，既然枷锁锁不住那便任得他们挣脱枷锁以命博弈。

　　为她拿着玉如意的仙早已将碎了的玉如意捧在手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怕什么？不过一物件罢了。摇风面无表情的走过她身侧她才站起来。

　　摇风走得远些了，有些仙便在一旁嚼着舌根，“女尊果真是冷酷无情之人。听说这罕见的玉如意是上任女尊留下来的，对了，上任女尊灰飞之时也不见她伤感半分……”

　　她们以为远了她便听不见了，可笑。

　　摇风手一挥便将她们的嘴给封了三日，妄议天地之主其罪本该拔去舌头。

　　几个时辰后地面上的神纷纷躲到天上。

　　从那日起她便知晓她不能有情，哪怕丝毫，她既承了这天地之位，便要忘了自己是谁。

　　冷酷无情对人也对着自己。她管着这天地之事，毫无情绪的管着。他们怎样与她无关。戒律法条便是一切。

　　这数亿年来，她始终无法明白那日那狐仙为何要逃，他不过与凡相恋待那凡死了他便自由。他舍命逃出天牢为了见那凡间女子一眼，只为了那一眼。

　　摇风开始郁闷，这就是阿母说的情吗？阿母也是有过情的吗？这玉碎，情又是如何开的？

　　这天乏了摇风便用手扶着头斜靠在美人椅上闭目养神，没曾想却睡了过去。还做了个不该有的梦。

　　“摇摇九天中，风随言动易自由。”这究竟是何意？

　　“风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东西，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谁？她伸手一扶便将面纱掩面。

　　“姑娘莫怪，在下只是见姑娘疑惑这才开口解了姑娘的疑惑。”

　　好一个俊俏男子，他周身并无半点仙气，他是凡，一介凡间男子竟胆敢同她言语，以下犯上，该死。正欲惩罚他他却俯下身来与她对视。好大的胆，该诛。

　　“你唤作什么名？”

　　摇风抬起的手顿了顿，第一次有人问她的名。这数亿年来，她的名只她一人知罢了。

　　这个凡，大抵是他问了她一直渴望旁人问的，心中竟起了些许涟漪。

　　“啊，下雨了，方才这天还是晴着。”

　　被他的声音拉着回过神来，雨……她竟会想哭。

　　定了定神这雨便停了下来，摇风看着他跑到框子旁望着外面，“你为何要跑去框子旁？”

　　他好奇外面的天气，摇风好奇他。

　　不一会儿他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就像每日晨出的阳。

　　他说那不是什么框子，那是窗。窗，凡间的物件，墙上的小口子。噗呲一下她笑出声来，外面的阳更大了。

　　“摇风。”

　　他又急着问她姓什么，姓氏？凡间还有这般。摇风对着他摇了摇头，他惊愕，你是孤儿吗？他问着，“不如你同我姓？顾摇风？不好不好。”

　　见他思虑一会眼前放亮，缓缓开口：“你我既在这纪家酒楼相遇，不如就唤纪摇风可好？”

　　“好。”

　　她应了他，他大喜，“纪摇风，纪摇风，我唤顾……”

　　你唤什么？为何你不说话了？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梦醒了。

　　“女尊。”身侧小仙见她醒来便走到跟前为她洗漱。

　　摇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阿母给了名，梦中那位少年给了凡人的姓。

　　瞟眼望着行宫各处，透纱素雅的落地帘子，这九重天上是无窗的。真是个怪梦。

　　小仙退去后，她轻轻拂袖唤来飘云准备将这梦封在云中，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记得总是好的，挥手拂去飘云走到落地帘子外望着云海丛山。

　　风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东西，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他的话一直回荡在摇风脑海中，自由……阿母终前也说过自由……阿母取的这名满是自由之意。数亿年了，她终于明白了。只是这自由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嗖的一道白光下到凡去，而后他停下脚步对她行礼后转身便走。雷神下凡布雨，真好，凡真的同梦中一般吗？她想下凡。

　　梦中那位少年，英俊灵秀，若是拐来这九重天宫也毫不逊色。可惜了了，都是拂袖云中梦一场。

　　“女尊！”

　　管着地上之事的土地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行宫中的仙正欲好生教训他一番却被摇风拦下，他说近日里凡间不太平，妖魔作祟很是猖狂，凡间早已血流成河。

　　“你为何不去寻那方的上神？你可知地面上的神来我这行宫乃是大不敬？”

　　扑通一声他跪地求饶，他说那地界的上神早已经不见许久，实在没有法子便直接寻她。

　　手袖一挥拉过落地帘子便跳下云海，身后传来仙着急的声音。

　　“我去凡间看看便回。”

　　摇风的声音回荡在这九重天上，跃过云海丛山久久的回荡着。

　　她想下凡便有了契机，是上天眷顾？一生下来便是万般尊贵，现在想下凡了便下了，那方的上神是谁？那方是何方？竟忘了问，凡听说很大很杂，不似这九重天宫。

　　那方的上神何故会不见许久？堕魔了还是灰飞了。那位少年，还会相见吗？摇风笑了自己，不过梦一场，怎该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