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一百二六、新人演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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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华接到夏嫣的消息时，他们刚刚结束第一次剧本围读，从永振电视台出来。
《黄金时代》的演员已经全数就位，各方准备也已就绪，这两天就可以开机。黎华在这部剧里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第一次当制片人总归想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于是得知方若绮同意演唱主题曲，他可谓是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对方说不要钱，他又开心不起来了。
这个人啊。他在心中喟叹，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奈。若是别的旁人，一码换一码，客套几句互不相欠。但那是方若绮，就算狠话放了一箩筐，总归还是有点儿恩怨好。
他在电视台门口反复踱步等梁安，一会儿不爽于方若绮为了关古威能做到这种程度，一会儿庆幸于自己还没彻底进黑名单。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纠结过，想了半天发现最可笑的还是自己。
正自哭笑不得之际，梁安的电话打了进来。黎华接起来，语气有些冲：“你们怎么还没到？”
“到不了了。”梁安无奈地说，“我们在高架桥上。前面四车追尾。”
“……那我怎么办？”
“要么你找个熟人搭车？”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汽车串串香。梁安将探出车外的半个身体收回来，关上了车窗，“水泄不通。”
“……”黎华无语。
梁安问：“金皓薰去了吗？”
黎华叹气：“没有。他要是来了我还能搭他的车。”
梁安说：“要么问问夏总那边方不方便去接你一下？”
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黎华说：“行吧，我问问他。”
挂上电话，黎华点开夏川的聊天窗，正要输入“在哪了，来永振接我一下”，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黎先生，还没走吗？”
点击发送的拇指一顿，黎华回头，是萧依莉。她身后跟着一个助理三个保镖，比他这天王巨星排场都大。
上次和萧依莉有往来还是去年在郝友乾的圣诞晚宴上。半年没见，她好像更瘦了。刚刚的围读会她的存在感不太强，但自己的角色部分倒是完成得可圈可点。从试镜开始黎华对她的印象就很好。没有“金像奖最佳新人”的自视甚高，也不像一些新人过于表现自己认真好学而冒着一股傻气。这一点，她和丹尼斯都是。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三个带着墨镜如临大敌的汉子，笑了笑：“是啊。来接我的人堵在路上了。”
萧依莉得体地问：“您要去哪儿？我可以送您一程。”
黎华本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夏川还不知道能不能来，错过这趟车，也许要等好久了。他抬手看看表，改口道：“那要谢谢萧小姐了。”
萧依莉的保姆车内空间很大，装潢极其奢华，显然是特别订制款。就连黎华这见多识广的天王都惊讶了一下。圈内有个笑话，翱翔天际只有两个艺人，萧依莉和其他。就是在说这萧小姐的吃穿用度完全凌驾于翱翔天际其他“穷鬼”（萧依莉极端粉丝语）之上。安德鲁萧为了这个女儿确实是尽心尽力了。
黎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好，便看到手边置物篮里有一只小药瓶。几乎是惯性动作，他看了一眼药名，是硝酸甘油。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这么一瓶药。他心下奇怪，不免多看了与他对坐的这个女孩儿几眼。
大概是和有“铁人”之称的方若绮相处太久了，他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弱不禁风”。与方若绮那健康饱满的身体不同，萧依莉很瘦，露在外面的锁骨和手肘瘦骨嶙峋。因为讲话时慢声细语以至于看上去柔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未尝修饰的双手显出无血色的白皙，指尖隐隐发紫。黎华挑了挑眉。
和陌生男性同处一室让萧依莉有些紧张。本来应该是助理和她一起，但因为黎华，助理和保镖去了另外一辆车。她脸泛红晕，目光微垂，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不想让主人不自在，黎华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些距离。他说：“听说萧小姐是翱翔天际的第一位艺人。”
他主动搭话，萧依莉更紧张了。她露出一个仿佛被丈量过的标准笑容，让自己看上去镇定：“您叫我依莉就好。”
黎华说：“那你也叫我名字吧。之后要一起工作，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
“好。”萧依莉一直耸着的一字肩稍稍降下来一些。她面露喜悦，脸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梨涡。
黎华说：“你对金皓薰大概是救命恩人一样的存在了。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当时会选择翱翔天际？”
萧依莉柔声说：“说来惭愧，因为金大哥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经纪人。就是投了好多简历，绝望的时候拿到了第一个offer。”
黎华笑了起来：“确实。不过你这样的大小姐肯到娱乐圈来吃苦还是蛮难得的。”
萧依莉的眼中突然显出异常明亮的神采。她说：“我喜欢表演，喜欢戏剧，我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她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黎华诧异。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女孩儿身上感到一丝人气。不是一只标准的程序化瓷娃娃，而是一个真正的处于最美年华的美丽少女。这一刻，这张脸和记忆里的一张重合在一起。他的眼神温柔起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演员是个很辛苦的工作。你做好准备了吗？”
萧依莉说：“我不怕苦。”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春末最后一片花瓣飘摇着落到地上最终在行人的脚下死去。她脸现凄苦之色，“人的一生太短了。如果死亡很快会来，能够在灿烂后凋零是种幸运吧。”
说着这句话的萧依莉，就像诵着《葬花吟》的林黛玉。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黎华百感交集。他轻轻一叹：“或许吧。但人生除死无大事，总归要努力活着才好啊。”
窗外，一道飞机白线横亘在广袤的天空中，带着一飞冲天的气势坚韧昂扬。他远远地望着，在心里轻轻道了一声，“一路顺风”。
几天后，黎华过完生日，在他39岁的第一天拍响了《黄金时代》的场记板。人的一生总有许多个阶段。那些过去的终将淡入回忆，那些未尝谋面的也无需感伤挂怀。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时代。
随着《黄金时代》的开机，方若绮那部律政职场剧《无忧事务所》热闹上档了。
“无忧事务所助您生活无忧。”
夸张的宣传词在主角们诗朗诵般的集体报幕下，拉满了喜剧效果，以至于一下子成了网友玩梗的对象。大概因为节奏优秀内容热闹，不管是遥控器掌控者的中老年，还是网络冲浪主力军的青少年，都在一出又一出跌宕的情节里收获了快乐和思考。永振电视在过去两年的萎靡之后，终于雄起一把扳回了一城。
影视剧的热播自然给演员们带来了满满的红利。方若绮一番实绩入手自不必说，童靖阳则告别了那些婆婆妈妈的家庭伦理剧准备开启事业第二春。当然最爆的还是饰演毒舌精英的纪翔。剧集播出后，他的个人社交账号一夜涨粉百万，还在持续攀升中。
《霸王别姬》里小癞子在戏台下嚎啕大哭，嘶喊着“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儿啊”。每一个娱乐圈打工人的心里大概都活着这样一个小癞子。成角儿之路要挨多少打，成角儿之后要咽多少苦，各人有各人的命。就像纪翔，并没有在这样的爆红中感到多少快乐。相反，令人苦恼的事更多了。
他将鼻梁上的墨镜微微勾下来一些，毫不掩饰地将厌恶写在脸上：“你又来做什么？”
马秋慧无比委屈地向他递过一罐咖啡：“我来给你送咖啡。”
纪翔将墨镜推回去，头都没动一下：“谢谢，不用。”
他最近发现马秋慧这个女人总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问他喜欢吃什么，一会儿问他喜欢玩什么。不管去哪儿都能看到她，上个综艺也能刚好凑成一对嘉宾。天知道他俩只是恰巧在同一个热播剧里饰演搭档而已。这个女孩子和他一样也是娱乐圈新人。隶属钜子，是女子组合“马丽安”中的一员。另一位女成员名字叫王洁安，因为男女关系混乱名声糟糕得很。
自从他因为《无忧事务所》有了爆红的趋势，身边的狗仔镜头多了起来，于是总能拍到他和马秋慧的互动。新闻大肆渲染一番，再加上剧情人设的推波助澜，他俩的cp好像还真被炒起来了。
女孩子有一张清秀的脸，性格开朗很好相处。刚认识的时候纪翔觉得她像欧怡青，于是对她难得耐心。大概因为这个给了对方一些错觉吧，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烦死了。纪翔闹心。这种负面情绪随着愈发密集的行程和逐渐失守的隐私让他每一天都像是一种煎熬。个人时间在逐渐被蚕食，甚至连最基本的吃饭睡觉的自由都在失去。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身体里的暴力基因何时会全面爆发。这种隐忧反而变本加厉让他更透不过气。
少女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马秋慧尴尬地将咖啡藏到身后。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喜欢的人讨厌自己更令人难堪和痛苦的了。她不明白纪翔为什么会这样对她，甚至连一丁点儿好脸色都没有。她只是喜欢他而已，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难道真要像王洁安建议的那样，用舆论倒逼把绯闻做实吗？可是一旦如此，纪翔就永远不会喜欢她了。
女孩子的难过像一记直球，让纪翔真切的体会到了。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不想伤害别人，但为了所谓的体面而放任对方的幻想才是更大的伤害。于是他极其失礼地问：“你喜欢我吧？”
“啊！”马秋慧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脸胀得通红。
纪翔冷淡地说：“我是个烂人，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更不会喜欢你。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马秋慧一对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小声问：“你怎么这么说你自己呢？”
她委屈的模样不知怎的，让纪翔心疼了一下。他撇过头，补上最后一刀：“听懂了么？我就是这样的人。离我远点儿。”
马秋慧再也无法忍受。她大叫道：“纪翔，你太过分了！”
女孩子伤心地跑开，连背影都在哭泣。远处王洁安怒发冲冠要为好姐妹讨还公道。有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或许明天他就会被某个营销号爆料然后被网络上的声音集体讨伐。纪翔侧了侧头，他看到角落的道具筐最上面丢着一只断了鼻子的匹诺曹。它的存在是那样的不合适。而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合适的呢？折断了鼻子的匹诺曹，在说谎，在逃避，在自欺欺人。
“这样说女孩子，过分了啊。”有人在身后说话。纪翔回头，脸上猛地戳上了一根手指。金皓薰在他身后一脸恶作剧得逞的促狭。他收回手指，用另一只手提着一罐咖啡递过来，“不过能及时遏制绯闻，很好很好。”
大概是他的笑容太明媚了。毒舌成性的纪翔竟一时语塞。他伸手接过咖啡，目光落在对方刚刚戳中自己的指尖上。心脏好像也被戳中了，又酸又软。他生硬地拉开易拉罐，强迫自己喝了一口，吐槽道：“笑得这么傻。”
金皓薰瞬间委屈。好在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他的抗击打能力已臻化境。于是他颠了颠身上两个大背包，精神抖擞地说：“收工，回酒店。”
纪翔顺手从他身上取下来一只，背到了自己身上。
金皓薰连忙拉住肩带：“不用你，我自己行。”
“少废话。”纪翔懒得理他，迈开长腿先往停车场走了。
金皓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莫名高涨。他几步跟上，纠正道：“我没有说废话。”
“你是小学生吗？”
纪翔的保姆车比起萧依莉虽然低了好几个档次，但放眼娱乐圈也算可以。早些时候翱翔天际一屁股债，金皓薰舍不得花钱，用着当年拉SD的旧车带着纪翔和欧怡青到处跑。他自己经纪人助理司机一肩扛，没少遭人白眼。如今无债一身轻，他也有实力去给自家艺人谈排面了。
金皓薰今天明显很高兴。上了车就拉着纪翔说话：“纪翔纪翔，阿威的合同敲定了。我们翱翔天际终于大大的往前迈一步了。”说到最后，他竟没控制住笑出声来，“哈哈。”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次纪翔不想给经纪人的快乐泼冷水，反而真心为他感到高兴：“恭喜你啊，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金皓薰长出一口气，全身软趴趴地陷在真皮座位里：“是啊。不愧是黎天王。手段资源都是一流的。”
听他对黎华赞不绝口，纪翔冷淡地哼了一声。
黎华用《黄金时代》的资源和自己的一张脸与贺总对话。于是无论林芬芬还是关谷威都不是问题。事成之后，贺总在钜子国际那间颇有排面的办公室里上蹿下跳了一整天，两撇卷起的胡子也被吹得老高。他就说金皓薰怎么总也打不死呢？敢情背后有位神仙续命啊！
同一句话从天王巨星和一线红星嘴里说出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贺总不想和黎华撕破脸，所以要给人家一个面子。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地位。当年他接《少年黎华》心里想的纯是生意。他不想站队，也不是帮凶，头上触角只朝向利益。所以他可以是杀人的刀，也能是背刺的剑。黎华看得很明白，所以谈起来毫不费力。利益的事往往最能说清楚。
金皓薰说：“我对阿威有愧。按说我是最有条件帮他的。和若绮相比，感觉自己好差劲。”
“这有什么关系。”纪翔说，“你的状况和方若绮完全不同。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你是拖家带口顾虑良多。帮助不是奉献，关谷威也不会怪你。”
纪翔难得安慰人。虽然话不太委婉，但确实是这个理。金皓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感觉自己也没有说的那般有负担。但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抱怨就是想和这个人说一说，有些小情绪就是想和这个人闹一闹。哪怕被冷嘲热讽，他也乐意在纪翔身上看到除了冷淡之外的情绪。看吧，自己这么盯着他，他就脸红了。长得这么黑也能看出脸红，真有意思。
金皓薰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神多有攻击性。纪翔被他盯得如坐针毡，好在保姆车进了地下停车场，他们到酒店了。
“别犯蠢了。走了。”纪翔撂下一句话，差不多是落荒而逃。
金皓薰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下车。
停车场围了不少粉丝，看到纪翔现身的刹那尖叫声被架高的空间放大到几乎冲出地面。金皓薰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就被激动的粉丝挤到了一边。停车场不允许粉丝围堵。这条规则几乎所有的经纪公司都会写在粉丝手册里，奈何永远都是一纸空文。
金皓薰被挤得一个趔趄，等到站稳就发现他和纪翔已经分得很远了。他们之间隔着人山人海。灯牌亮得晃眼，快门响成一片，为了离偶像近一点儿女孩儿们你抢我挤围的是水泄不通。金皓薰看着人影幢幢间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后脑勺有些发愣。
他好高兴。真的。纪翔应该是这样的。被更多人喜欢，体会更精彩的人生。从他第一次在维也纳见到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最闪亮的星星。他真的好骄傲。他会在这里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最远最高的地方。不必回头，也不必停留。金皓薰笑起来，好像真看到了那一天，纪翔举起星星奖杯。他在台下奋力鼓掌，拼命压下心底那说不出的失落。他对自己说，金皓薰你可千万不能毁了他啊。
前方不知怎的出现了一阵骚动。金皓薰正了正神，就看纪翔突然回过头来。两人视线一对，金皓薰一愣，纪翔便朝他走过来了。人群顿时更混乱了。有热心的粉丝嘶声力竭地喊着“让开让开，给他让开”，但也有外围的粉丝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愈发不顾一切地往上拥。所有人被裹挟在左右互搏之中随波逐流。纪翔艰难地排开人群终于来到金皓薰面前，不等对方反应一把拉住经纪人的胳膊，拖住便走。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金皓薰身上。金皓薰头皮发麻如芒在背，低着头脸都不敢抬。纪翔温暖的掌心贴着他的左小臂，有点儿湿，可能出汗了。那里距离心脏太近了，于是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外界一片吵嚷，可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战鼓隆隆兵荒马乱。他大脑一片空白梦游似的被纪翔拖进电梯，直到那扇反光的金属门合上才反应过来。
这剧情，不对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一百二六、新人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