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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行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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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爷孙俩背着行李来到了兴源镖局。
这家镖局位于宁顺街街口,紧邻东城门,门面很大,人流众多,业务繁忙。
正对着门就是一个方正的柜台,柜台后头坐着个精明的中年人,时不时有人过去询问事宜和签订合同。
而两侧布满了临时委托的信件货物,有三个壮年男子把东西捆扎结实,又在粗麻绳上系了写着委
托信息的布条,他们对着册子又检查了一遍才把货物抬到后门。后门遮掩着,他也看不清,隐隐听见马叫声,他猜应该是在准备把货物安置到马车上。
收回视线,于俊麟打量着委托的人。
大部分人拿着信件委托,也有运送货物的,旁边那牵着驴子的老头还和他打着商量看能不能把他家驴子运到老家。
他爷拿着镖局先前给的回信,排在那牵驴老头的身后。
“哎呦,老伯,这驴子咱们运不了……啥,多给钱?不不不,这不是钱的事,多给钱也运不了。”那中年人连连摆手,好说歹说才打消了雇主的委托。
“那算了,我找别家去。”老头牵着驴垂头丧气地走了。
“您慢走啊。”
他爷把回信递给那人。
他见着不解,不是已经回了信告诉他们今天走,怎么还要再排一遍队,不能直接走吗?他疑惑道:“爷,为什么还要排队啊,咱们不是有了回信,直接跟镖走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回信只是人家通知你,并不是什么走镖凭证,咱们还要跟掌柜的正式签订一份合同,懂吗?”
“哦?这样吗。”
“这位老大哥说的对,雇主选定咱们镖局的任意一项服务,都要到这儿来签合同,说好押运的东西是什么,规定好这趟走下来付镖局多少“镖礼”,从什么地方出发,到什么地方交货,路上需要多少天,万一货物在路上有什么闪失,咱们要赔偿多少,这一项一项都要在合同上写清楚。”柜台后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这么麻烦啊……那要是对方不识字看不懂合同内容怎么办?”
“不识字没关系,对方要是信不过我们,咱们双方可以各自找个识字的人来,保证合同内容完全理解并接受后才签订,不会干忽悠人的那些事,咱们走镖的可最注重诚信,钱少赚点没多大关系,要是雇主不信任你了,这才有大麻烦了。”
“这样啊,那不是运送货物,运送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这些咱们都接,就看你想托哪种?”掌柜的笑眯眯地,十分耐心地解答,一点都不因他问题多而甩脸子。
“那……”他还想问些什么就被他爷打断了。
“好了,宝蛋,爷爷事先都打听好了,这些事啊你就放心,这兴源镖局可是广阳府最大的镖局,名声好的很。咱们就赶紧订个合同,回家要紧啊。”他很喜欢孙子的细致和好学,但看天色离出镖时间越发近了,要是赶不上那就有的再等了。
于俊麟一想也是,错过了就又要等了。
他闭了嘴,在一旁看着他爷和掌柜准备合同。
那掌柜问了他爷一些信息,想了想,拿出两张纸,开始拟合同。
拟完合同,他仔细看了一遍,并读给他爷听:“从东城门出发,到林山县县门为止,路上预计十九天,预先每人支付二两银,到达再付余款一两,万一出事,尽力保护两人生命,若死亡赔偿每人五十两银,受尝者林山县东街巷于宝柱。”
他读完,他爷点点头,付了四两银,在纸上签了字并按了手印。
合同一式两份,一份留在镖局,一份他们随身携带。
他爷背过身,把合同仔细叠好,塞到衣襟里,拍了拍,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要藏好。
那掌柜把合同放置到一个木盒里,上了锁。
对了,这个中年人就是这家镖局的掌柜,他负责签合同解答顾客疑问。除此之外一个镖局通常包括老板、总镖头、镖头、镖师、掌柜、趟子手和杂役。很多时候老板兼总镖头。他们通常是名震一方的江湖大佬,不仅武功好,人脉也很广。
总镖头带头的镖往往是货物价值重大,路程较远,风险很大的那种,像他们这种两三个县的路程,只需要一个镖头几个镖师。
“两位跟我来。”掌柜把他们带到后院。
“这是我们这趟镖的镖头,张镖头。”掌柜地指着一位大胡子壮汉道,“这一路就由他来护送你们,还有这三位是我们镖局的镖师,分别是周镖师,吴镖师和王镖师。”
张镖头身高近七尺,浓眉大眼,肤色黝黑,一身腱子肉看着就很魁梧,这是于俊麟见着最高大威武的人,难得还有一股正气。
掌柜的给张镖头说明了这趟镖再加两个人的事。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走镖前总有附带的人和物,他们都见惯不怪,正常不过了。
爷俩报了姓名,其余三个镖师也一一回了。
言谈中可以发现周镖师年纪较轻人也比较活泼,吴王两位镖师比较沉稳,不怎么爱说话。
见过礼后,他们忙碌着继续装箱,爷孙俩也帮不上忙,呆呆地站在一旁,争取不碍事。
吴镖师在车上插了镖旗,镖旗黑底白字上书兴源镖局四字,威风凛凛,虎虎生威。行军打仗,帅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保镖也是一样,镖旗就是镖局的门面,走镖时,镖旗挂在镖车上,就是知会一下道上的朋友,让他们掂量下自己有没有抢镖的实力。
为了壮声势,镖局在走镖时还要喊“趟子”,也就是口号,喊口号的伙计被称为“趟子手”。由于路程短,这次就没带趟子手。
到了约定好的时辰,这一行人就出发了。
行这趟镖由于较近,货物也较少,就只出了一辆马车,说是马车不如说是一匹马拉着一个板车,这车上除了放货物,就是他们爷俩了,这比他们来时租的那辆马车更简陋,怪不得这银钱较少呢。
出了城门,行了一个多时辰,于老头见着几个镖师一刻都没歇,有些心疼:“张镖头,让兄弟们歇歇吧,这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该累了。”
“不用歇,兄弟们都撑得住,是吧,兄弟们。”张镖头走在最前招呼道。
“是啊,于大叔,咱们走路走惯了,这点路程不算什么。”最年轻的周镖师笑着,“咱们走过更远的,先前那趟镖走了六个月,费了我近二十双草鞋,那趟才累呢。”
“那是去了哪里要六个月,去京城也不用那么久吧?”于老头有些好奇。
“大伯,这你就不知道了,京城啊并不是离得最远的,再往北那还有不少地方呐,像外东省,外西省啊,那都是去年才打回来的。”
“有这回事儿?”
“咱们这儿离那儿比较远,消息往来也不灵通,我们要是不走了那趟镖,也是不知道的。”吴镖师解释。
“外东省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是打回来的。”于俊麟很好奇,上辈子并没有这回事。
“具体也不知道,几十年前好像是是咱们朝的一部分,咱们只知道那是岑卫岑将军打回来的,打了三四个月才攻下的。”
“哦,那你说的应该是几十年前的弯月省。”
“爷,你知道啊。”
“当时你爷在那儿戍过边,服了一年役。”
“爷你说说,那地本来是咱们的,怎么后来被外族抢了了去?”
“那时,弯月省先是干旱了三个月,朝廷没怎么重视只是寻常赈灾,那些官儿也没当回事,上瞒下贪旱情一点也没缓解,这旱情过后,大伙还以为结束了,旱情嘛是结束了,接着就开始下雨,下了两个月的雨,没办法,天不让人活,他们只能离家求生,成了流民,一开始还有希望,往南边去,后来朝廷下令禁止流民入城,哎呦,没有活路他们就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暴乱了。”于老头摇摇头,不忍回忆。
“后来呢?”
“后来,朝廷派了军队守在两省边境,流民过者,杀无赦。”张镖头接话道。
……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露出百姓们无限的绝望和无助,家里抛弃了他们,他们只能接受外人,不管外人是好意还是歹意,他们没得选择。
“不说了,不说了。”于老头眼眶都红了。
气氛沉默。
周镖师突然提起,“话说,这几天也好久没下雨了。”
“好像有半个月了。”
“……”
“你想多了,怎么会呢,咱们这儿可从来没有大旱过。”
“弯月省那之前也没有过。”
“……”
“……”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不会那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