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日祭》孟与校伦

1、一日祭·战争

　　“别说话。”
　　张启山抬眼，眸中划过的猛虎般锋芒叫人胆寒。
　　“是日本人。”
　　副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枪声在不远处炸响，右手摸上腰际手枪扣紧枪柄扳动保险，随时都要拔出扣下扳机。屋外熙攘嘈杂人声猛然寂静，像是不约而同安静等候猎物。张副官狠狠皱了皱眉，向张启山看去，期待要得到他的指示。
　　他低垂着头，呼吸声宛如沉龙。
　　张副官也就按兵不动，定下心来。既是佛爷没有太大反应，他也无需着急。
　　已经无路可以逃脱了，张启山是知道的，面对面的一战是无可避免，总要出现。日本人暂时还不能杀了他，既然出动这么大兵力，就绝对没有杀他的意思，不然定会落人话柄。脚步声正在靠近，整齐划一毫无差错，除了敌对血腥特性，日本军人的团体性无论如何使人敬佩。
　　——砰！
　　有谁的枪走火了？又或者是示威？？
　　“副官，我要你走的时候，你就走。”
　　“不要犹豫。”张启山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把话带给解九。”
　　张副官怔了怔：“佛爷......。”
　　“听我的话。”
　　张启山的声音已经低到张副官只能勉强听清，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启山猛然抬头，望向紧闭的木门。大门忽然被拉开，细碎的阳光晃了人的眼，站在光线之中的男人弯唇一笑，金色的短发流淌过光芒。
　　“裘德考。”张启山低语。
　　男人展开双臂，遮挡了所有光线，背光的面庞阴暗仍然能看清他的笑容，无法抹杀的嘲讽。
　　“哦，佛爷，好久不见啊。还有我们的张副官啊，真是怀念呀。”
　　张副官只觉得他的笑容阴毒得刺眼，下意识地向佛爷身前站了站。手中的枪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入阴影处，他望了望张启山，那张面孔神色坚毅一如既往。副官沉默了少许，脚步在一个眼神下难以发觉地微退。但裘德考当然不是看不见。
　　“放心，放心，我当然是不会伤害张大佛爷的了，你不要担心。”
　　“今日拜访有什么事吗？这么大动干戈？”张启山平静。
　　“就是想来看看佛爷，顺便请你到寒舍？坐坐，下盘棋。”裘德考挑眉，“我想张大佛爷是不会介意的吧。”
　　“让副官先走，我跟你下盘好棋。”张启山点了点头。
　　“小副官？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也应该尽全力好好招待一下的。”
　　张启山垂眸拨了拨掌间戒指，神色坚硬如铁。
　　“让他好好活着到解九那里，我跟你们走。”
　　“我觉得你一定是没有弄清现在的状况，张大佛爷。”
　　“您可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的。”
　　“你觉得我清不清楚？”张启山抬眼。
　　场面僵持了片刻，呼吸都沉寂下来。张副官紧攥枪支的手指尖陷进皮肉之中，痛意强迫着他清醒听完对话等待指令。张启山没有言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逼视着裘德考，分明被胁迫的人却爆发出强大气场甚至足以压迫胁迫者。裘德考沉默一会，耸了耸肩，终于操着浓烈口音赞同。
　　“既然佛爷这么说了，那就让我们的小副官走吧。”
　　“张大佛爷别忘了陪在下下一局好棋呀。”
　　张副官望了望张启山，刚好碰撞上他的眼神，冰冷得让人窒息。
　　他似乎笑了笑。
　　张副官沉默。然后转身出了门。日本兵整齐地给他让出一条道路去，他跨过熟悉的宅院，军靴敲击地面想起铮铮的响声。
　　“佛爷，我去了。”
　　张启山听见耳边那句话，然后抬头冲着裘德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