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starbuck

28、最后一次

　　（二十八）
　　这一年的冬天真冷，无处可去。以前我挺羡慕别人家忙忙碌碌，阳台上挂两只酱鸭晒一排排的香肠，在阳台上囤一堆堆的大白菜。特别是除夕夜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会有发疯的念头。后来开始明白，承认这样的日子是不属于我的。一个人要对自己的生活有所容忍，无论多怪异，都要去接受它。无论什么样的状况，如果注定是属于你的，坦然接受它。我穷凶极恶地做会考模拟题，一本一本又一本。
　　陈超群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乖乖在家，很意外：“没出去疯啊。”
　　我抬头，茫然：“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把包往我床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来，并不回答我的话，自顾自点了烟吞云吐雾。
　　我用手扯着破旧的棉衣里胎，一丝一丝一屡一屡，放在手心，吹一下，“呼”的就飞走了，在空气中飘荡半天，然后落在某处。
　　“你整天窝在家里是不是连脸也不用洗了。”不知道她哪来的好兴趣，就这么呆着管我的闲事。
　　“我有刷牙齿的。”我咧着嘴露出两排牙。
　　陈超群吸完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用手指扯我的辫子：“快换衣服，我们出去好好买点年货。”
　　我有点诧异，她这是来了兴致要安排我过年吗。她并不会在这样的日子记挂着我，不要说是与我过年，就是我怎样过年她都不会管的。她有她自己的去处，她有她自己的节目。我也不会去问她是跟谁过年在哪过年。我早就学会对自己说：一天不过是一天，一个日子不过是一个日子。过年、除夕、春节，在我们两的日子里没任何意义。她与平时一样不回来，我与平时一样一个人呆着。顶多在这个时节回来探望我的时候会多数几张钞票给我。节日只是用来提醒我们，我们是没有亲人的人，我在她手底讨着生活。
　　鸡鸭鱼大馒头挂面卤味生鲜瓜子花生糖……我跟在后面默默的提着，想不明白她从哪来的念头，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别买了，这么多，吃不完到最后都坏掉烂了，扔掉多可惜。”即使钞票是从她包里拿出来的我仍旧心疼。这些东西别说是我一个，就是她在家呆上三五十天的也吃不完啊。
　　她居然还跟卖河鲜的约了后天除夕早上来拿新鲜虾，我突然很兴奋的意识到：“你要在家过年吗？”
　　“再去买点年糕，做个桂花芝麻年糕。”她不回答我，只是奔着摊铺而去。
　　是的，桂花芝麻年糕，意思是芝麻开花年年高，糖醋红鲤鱼，意思是鲤鱼跳龙门或年年有余。她是怎么了？我跌跌撞撞拿着大包小包挤在人群中，怕把她给跟丢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累的不行，一下瘫倒在沙发上，陈超群一手夹着烟，一手把买的板鸭挂在阳台的挂钩上，她的声音跟着冷风一起撕裂着断断续续：“以前过年都自家做酱鸭，一个个大面盆装满酱油浸着鸡啊鸭啊大块大块的肉，放在屋子里好几天。那气味真是难闻，熏的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酱油的味道，浸透了再把它们都挂在外面风干。看谁家日子过的好一些就看谁家阳台晾的肉多……那时候还自己切冻米糖，炸麻花……我小时候有回吃麻花吃伤了，在床上躺着，刚好楼下的来借东西，被笑话死了……”我看着摊在桌上地上的东西，纳闷，无语。她弄好了鸭子关了阳台的门进来，缩着脖子跺脚：“好冷。”进了厨房又出来，走到我面前让我给她系围裙。我把围裙从她脖子上解下来：“你都放着等歇足了我来弄吧。”她说：“这鸡分两份来半只放着生炒，半只炖了白斩，你会弄么。”我笑：“我会。”她蹲下来察看着那些个袋子，找盒子装糖果瓜子。我抓狂：“陈超群，你能不能歇会，后天才过年呢，你慢慢来行不。”
　　她终于停了下来拍拍手坐下，很不放心的说：“那我都放着了。”
　　我都怀疑她发神经了，简直变了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又抽了只烟，歇了好一会，拿着包走了：“我后天回来。”
　　我点头。
　　终于有人跟我一起过年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许超帮我去当苦工，抗面粉。陈超群喜欢吃牛肉饺子，蒸狮子头，我会做。许超知道陈超群会在家与我一起过除夕，也很高兴。每年他都与父亲一起在姑姑家吃年夜饭。我跟他说，一会去我家包了饺子带回家。想想，我又与他说，一会叫上李明康柯伟一块上我家包饺子吃饺子。我想我也有点反常，昏了头了。但陈超群都不着家，明天才回来，管她呢。
　　我在林想家楼下喊，她出来。我问她：“去我家玩儿。”她说：“那我吃完中饭来。”我指指拎着一大堆东西的许超：“去我家吃，我们包饺子。”她应好，飞速的跑了下来。她看着我们两提的面粉猪肉牛肉鸡蛋葱蒜：“呀，准备包多少啊？陈非凡你会包吗？”我一下一下的摇着头：“不会。”她转过去问许超：“你包？”许超笑：“我只会吃。”她皱着鼻子：“我会。”她又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嫌我包的慢包的丑，我还是能包出我们三个人吃的饺子来的。”
　　到了我家楼下，李明康和柯伟已经等着，林想又“呀”的一声叫出来，“天那，这么多人，你们吃的多么？无论如何我也包不了这么多人吃的。”我笑倒在许超身上。
　　李明康与柯伟第一次来我家，东看看西看看，很好奇。林想挽高了手臂，准备大做一番。我吩咐李明康和柯伟剁陷，让许超和面。林想说：“我就知道，其实是用不到我的。你们尽骗我。”我塞给她一把葱让她拣葱去。
　　这一天，我们都很开心，很欢乐。我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在我记忆里，这样天真可耻的快乐在我的生命里屈指可数，在我们这几个人之间……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