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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陆小凤在与李老道长谈过后,便立刻驱身往书剑门赶来。这人老了,虽然老眼昏花,可看人也能更清楚了。听到陆小凤的名字时,李道长虽然因为在此隐居多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慢慢的,他也就想起来了。他是听那孩子说起过陆小凤的。

      “小安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他脑子里想的事情,永远都比别人多。但小小年级,心思太重,显得老气。不过,我曾记得小安说起过你,他对你很是仰慕。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你的事,他曾经当做故事讲给我听。”李道长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秦安少年老成,但是在给他说起外面新鲜事时,却会活泼一些。尤其那时讲到陆小凤的事迹的时候,更是难得的显出少年心性。

      “哦?那他都说我什么了?”陆小凤好奇的问道。

      “他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大侠,朋友故交遍天下。活的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见不平事便拔刀相助。别人碰到祸事唯恐避之不及,你却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般帮朋友解决,专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陆小凤苦笑:“听起来像是一个傻瓜。”那些聪明的,哪会天天给自己找麻烦?像现在,唐青矜给陆小凤留下的纸条里写的很明白,如果不想查了,随时可以走人。但若是陆小凤就这么轻易走了,那他就不是陆小凤了。

      “不傻,你若是傻,那这世上就没有几个聪明人了。”李道长笑呵呵的说道,对于合眼缘的年轻人,老人总是格外宽容。

      “陆公子,老夫敬佩你的为人,也心知,你若是掺进了这件事情里,知道了我们的谋划,你绝不会助纣为虐,帮着书剑门继续害人。所以,贫道也并不担心。有些事,藏在暗处够久了,偶尔拿到太阳地下来晒晒,也不错。”李老道扭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说道。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没有答话,他们到底是怎样谋划的,他确实很想知道。但是知道了之后呢?回去给书剑门通风报信?可他查这件案子的原由便是帮唐青矜洗脱嫌疑,但是后来才发现,唐青矜根本没把这口黑锅当一回事,早就有应对的办法。那陆小凤还掺进来,就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在没有威胁的同时,也没有立场了。

      若说,他知晓有人在算计书剑门,但书剑门却是自作自受,那他应该怎么做?这可真是个难题。但是……陆小凤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但是,无论如何他都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就算日后再为难他也想知道。

      “李道长,我昨天看到了不少的书剑门弟子,那些近些年刚入门的,看着都还好些。”陆小凤虽然年轻,但毕竟在江湖上厮混了不少时间,他看人的本事,不比李道长的差。报仇可以,但万不可伤及无辜,若是陆小凤对报仇很是反感的话,也就不会与唐青矜结识了。唐青矜报仇,向来不喜杀伤无辜。

      “是啊,我原来也想劝劝他们,不要做的太绝。但是我……说不出口啊……还好,多亏了唐公子,在他们交谈过后,这几个孩子总算转过弯来了。”

      “唐公子?你是说昨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陆小凤赶紧问道。原本以为以唐青矜的性格,他只不过暗暗推进引导,没有想到,他竟然亲自上身了。

      “原来,他便是唐公子吗?”听到陆小凤这么问,李老道竟然也诧异起来。“唉,若是早点知道,我必要好好谢谢他。”

      陆小凤问道:“李道长,你们到底是如何谋划的?我想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想清楚,能否告知与我?”

      “这件事啊,说来话长……这人老了,就总是想起以前的事。陆公子,如果你不嫌老道啰嗦的话,想不想听贫道说说当年秦家庄的事?”李道长又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憋在他的心里好多年了。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常常半夜惊醒,梦魇缠身。这件事,是应该或者说必须要公之于众的,因为即使是一个出家人,他也想让凶手偿命,他的这双眼睛,看见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孽。

      “李道长请说。”陆小凤正襟危坐,因为他知道,下面他听到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嬉笑。人命很重,重于泰山,那几百条人命呢?那该有多重。

      “秦家庄是山脚附近的一个大庄子,里面的人都姓秦。他们家,是几代以前从外地迁过来的,来这里后,就一直做水上的漕运生意。他们家的人,能干,脑子活,人又厚道,而且很会教孩子。于是他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到十三年前的时候,整个徐州城,哪个不知秦家的名号?

      秦家很多钱,有很多地,也有很多人。他们家虽然人多,却都是和和睦睦的,每年查账之后,他们全族的人都聚在祠堂里。然后族长和族里的账房先生们拿着账本,告诉大家今年的收入,每家人都出了多少力,应得多少利,其余人若有不服,可当场提出。

      他们家,会把每年收成的一半,全部提出来,然后换成金子。他们把所有的金子给融了,分成大小重量一样的金块。每年分成的时候,每家人都是兜里揣着几块金块回家的。虽然每到那天,秦家的大门总是紧闭着,但徐州城里却还是传着秦家分金的盛况。所有人都知道秦家有钱。

      好在,人虽然都有贪心,真正有胆子去做的却没有几个。更何况,秦家也不缺几个护院,因此多年来虽然有小打小闹,但从未出过大事。

      直到十三年前的夏天。那几天,雨下的特别大,就算是午时,天色仍然昏暗的像傍晚,等到傍晚的时候,天就黑的像深夜。雨不停地下,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那个时候,秦家的人特别着急,因为有有一批价值连城的货物,必须尽快运过江去。但是,雨太大了,风也大,若是强行渡江,船上的人和财,恐怕都到不了对岸。

      那时候压.在他们手里的货物,是整整三十箱成色上好的南海珍珠,据说是产自南海白云城,要运上京城售卖的。不管是出货的,还是等着要货的,都是秦家惹不起的。但是秦老爷宁可让他们等着,也不敢派自己家的人去冒险,于是这三十箱珍珠在秦家手里压了整整十天。”

      黄金和珍珠?陆小凤突然想到了什么,财帛动人心啊。

      李老道沉默了好一会后,又开口继续说道:“这么一大批货压.在自己手里,谁知道会招来什么样的祸患?秦老爷着急了,他冒雨急匆匆的来找我,求我算一卦,算算这雨什么时候停。于是,我便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是今晚雨会停。我算卦从未错过,于是我便这么跟他说了。但是……雨下的太大了,我听着心里发慌,于是又算了一卦,大凶。”

      陆小凤听着心里一跳。

      “本来我便心慌,算出这一卦后,我整个人都慌了神。那时候我还在想,我不可能算错啊虽然那时候的雨越下越大,但我还是信我自己,今晚雨必停。雨既然会停,雨过天晴万事顺遂,那怎么会是大凶呢?我仔细的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我这第一卦,算的只是天,算第二卦的时候,想着的,确实刚刚离开的秦老爷。这大凶的卦象,会应在秦老爷身上。

      但是,秦老爷在听到我的卦象时,满心欢喜,立即放下了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若真有劫难在前面等着他,他却毫无准备,能不大凶吗?所以,我更慌了。”

      陆小凤不忍的说:“李道长,那不是你的错。你的卦并未算错,一卦只能占卜一件事,秦老爷是来算天象的,你有怎么会想到给他算一算吉凶呢?”有些人的心太硬,即使自己的手上满是血腥,也能毫无愧疚的四处寻.欢作乐;有的人的心却太软,即使不是自己的错,但只要与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错,便觉得自己有天大的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我有错,秦老爷临走的时候,是我告诉他,让他放心,不会有事……若是我那时能提醒他,让他片刻不可松懈,也许……他今天还能上山来找我喝茶。”李道长这么说着,脸上却未有多少悲痛之色,反而像是怀念。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留下来的念头,都是执念,别人劝劝也没用。

      “李道长,秦老爷究竟是怎么死的?”陆小凤问道。

      “秦家庄的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在一块吃的。有人买通下人,在所有人的饭中都下了药。不管是老人还是幼童,是姓秦的还是家丁护院,无一幸免。因为秦家在徐州城中积威甚重,没有人会料到,竟然有人胆子这么大,心这么狠!

      况且,秦老爷从我这里得到了一个准话,还很高兴的下令,让大家吃好喝好,明天便运那批货过江。所以,连那些专门请过来一直派不上用场的护院也都松懈了下来。”李道长的眼中又露出了自责之色。

      “我没有看到那时的情景,我都是听小安讲的。那孩子,那几天恰好得了伤寒,难受的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他人又机灵,因此恰好逃过一劫。

      他对我说,刚开始,外面还是很热闹。大家都在喝着酒吃着肉,说说笑笑,他心里很是羡慕,但又觉得太过吵闹。后来他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汉,说是菜里有毒。然后便是一阵混乱,小安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外面的叔伯长辈们的声音都狠慌乱,因此他也害怕了起来。

      他吓得在床上缩成一个球,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吓得直发抖。后来,他娘亲回来了,是爬着回来的。小安说,他被吓得藏在被窝里哭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娘在叫他,但是声音却特别小。他伸出头来,却看到他娘趴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泥水,狼狈不堪。

      然后,他娘硬生生的从地上爬起来,让他不要哭,说自己没事。告诉小安,床后面的墙上有个暗格,让他打开,小安打开后发现,里面金光闪闪的全是金子。

      安他娘亲拼尽全力的从床地下拉出一个破旧的小箱子来,让小安躲里面。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声。小安呆呆的照着他娘的做了,他娘又把箱子盖上。

      后来,小安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乱,又越来越小。再后来,突然有一群野蛮的陌生人闯了进来,他们挨家挨户的翻箱倒柜,嘴里骂骂咧咧的抢着金子和珠宝。还有戛然而止的哭喊声传来……小安闻着从箱子缝隙里传来的血腥味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出。他虽然小,但知道什么是死亡,他也怕死。

      慢慢的,那群强盗离他越来越近,他害怕,想喊娘亲,但又不敢……终于,有几个人一脚把房门踹开,小安听到有人在骂‘到死还不忘钱的贱女人,临死了还不忘爬回来死钱堆里!害的老子以为有人跑了,吓我一大跳。’另一个人劝道‘师兄你也别生气,她这不是正好把钱都翻出来了吗,省的我们到处找!快东西收拾起来,我们接着去下一家,晚了就没有了!’那个时候,小安才敢相信,他娘已经死了。

      小安呆呆的听着他们一边抢着他们家的钱财,一边骂骂咧咧的说他娘死都不会死个好地方,把金子上沾的都是血和泥。其中有一人嫌他娘的尸体碍事,把尸体一推,正好砸在了小安躲着的箱子里。小安眼睁睁的看着他娘的血从缝隙中流下来。

      他们收拾完床上的财宝,注意到地上的小箱子,刚要打开看看。外面突然传来一句喊声,说找到珍珠了。于是,那两人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踢一下脚边的尸体。”

      “他们是……书剑门的人?”陆小凤把拳头握的嘎嘣作响,如此丧尽天良,若是让他碰上这群恶人,定然将他们碎尸万段。

      “没错,因为等他们将整个秦家庄都洗劫一空后,小安听到有人喊领头的人门主,而那人年纪很大,是北方口音,还有他的妻子,竟然也跟着他来了。小安牢牢的记住了他们的声音,后来趁着他们露面的时候挤在人堆一听,立刻便确定了。”

      真的是他们!做出如此恶行,难怪,难怪会如此惨死。但是,陆小凤问道:“李道长,整个秦家庄的人都被人杀害,难道就没人怀疑吗?”中毒死,被刀剑杀死,跟被淹死的区别可是天壤之别。即使张若风真的能一手遮天,也不可能没有人怀疑。

      “他们在洗劫一空后,带走了所有的尸体,他们想着,这三十箱南海珍珠价值连城,秦家这几年又收成不好,亏损良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见钱眼开,带着家财和这些珍珠潜逃?”

      陆小凤立刻摇了摇头说:“这太荒谬了,哪会有一整个家族所有人都愿意舍弃眼前的一切,就为了这些财宝?更别说,消失的,除了秦家人,还有那些下人和护院呢?有哪家潜逃,会把他们也一个不落的带上?”

      “确实,没有人会相信,但不管是谁,他们看到只会是整个秦家庄的人和财宝全部消失不见。到时候无论人们如何猜想,盖棺定论的还是衙门——如果,没有那场意料之外的洪灾。”

      那场大水,把整个秦家庄都给淹了。也淹没了他们的罪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好人而偏袒你,也不会因为你是一个恶人而故意阻挠你。那场大水,不知让他们省了多少善后的功夫。”

      原来竟是这样,陆小凤眉头紧紧皱起,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有了一个疙瘩。老天爷,他真的没有长眼睛吗?天地不仁,好一个天地不仁。

      “我赶到的时候,大水还没有来,我看到秦家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像发疯了似的到处叫喊。小安认得我的声音,主动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我想着,这件事事关重大,小安是唯一听到凶手声音的,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因此,这件事也不宜声张。所以,我悄悄的把小安抱了回去。

      你说,若那个时候我胆子大些,到附近的其他村里里去喊一声,把他们从梦里都喊起来。告诉他们,秦家庄所有的人都死了,那他们肯定都睡不着,甚至说走出来看看……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就能活下来,而不是一睡不醒。”

      李道长悔恨的说。他这一辈子,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铁口直断,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错。可偏偏那一.夜,他接连犯了两个错误。虽然陆小凤不觉得那是错误,李道长没有做错什么,毕竟人又不是神,哪能知道那些后来发生的时呢?

      “我看天象一辈子,觉得自己的本事天下无双,临老了,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然后才明白过来。我为什么要算天象?不是为了那阴晴不定,不以尧存,不以桀亡的天,而是为了看天吃饭的人!我算天象确实没有出错,但是,那些靠着天吃饭的人却偏偏都没了,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嗨了,结构什么的扔一边,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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