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路上》王少

26、苦海无边

　　蓝柯请两个女生吃了一顿不算奢侈但很丰盛的午餐，然后便一起赶回公司开始下午的忙碌。郁清是在“蓝之美艳”那边的，和邹韵一样，因为是新人，暂时还没有自己的课题，只是跟着有经验的前辈一起出去跑材料，找话题，间或做些打印等的杂务。
　　下班之后，邹韵已经累的连饭都不想吃了。站在公交车上，拉着吊环竟然还能打瞌睡，惹得一个老人家都看不过去要给她让座。邹韵当然没那么厚脸皮，幸好到站了，连忙推辞了逃也似的下了车。
　　因为是七月，天还很亮。邹韵晃晃悠悠的走到家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的微微一顿。他怎么回来了？

　　吕墨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进门了，免得邹韵看到他会不高兴。虽然真的很想亲眼看到她工作以后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可是不要惹她不开心比较重要吧。
　　于是他转身准备离开，这才发现邹韵竟然就站在不远处。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因此看不清里面蕴含着怎样的情绪。可是吕墨知道，她心情好的时候是不会这样静静的盯着一个人看的。
　　“怎么不进去？”她问，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突然想到实验室还有事。”一个拙劣的借口，她不会信，可是如果不想他留下的话就不会戳穿。
　　邹韵却没有立即开口。她似乎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向他走了过去。“不至于这么忙吧，好歹在家住一晚啊。”她说着，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那细长的眼睛已经张开，流露出竭力压抑的情绪。以后还是一家人啊，搞得太僵对谁都没有好处的。虽然现在还不能以平常心面对，可是这样练习着，早晚有一天是可以的。最起码，她的声音应该可以骗过他了吧？
　　吕墨愣了一会才转身跟了上去。步伐虽然依旧是往日的速度，可是嘴角的苦涩却掩不去。邹韵语气里的刻意疏离，他自然听的出。明明这样是最好的，可为什么会不甘心，为什么会有疯狂的念头？也许，相见不如不见吧。看不见的时候就算是骗自己，也是可以瞒的过去的。那么还要进去吗？该转身就走的，可是心里还是想着再看看就好。也许等习惯了，又可以像以前那样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了。其实是有点恨邹韵的，如果她肯一直喜欢苏子青，如果她不把那些话说出来，他就不会打破那么多年辛苦维持的平静，就不会有希望，然后又自己亲手狠狠的熄灭。希望没了，可是连绝望都不再平静。到底要过多久，才可以回到从前。

　　吕墨的心思，邹韵不知，可是苏瑾却看在了眼里。她笑着朝两个人说：“怎么一起回来了？快洗洗手，马上就开饭。”
　　邹韵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应对那许多，加上本来就累的没了食欲。于是她摇摇头，说：“苏姨，我好累，想先去睡会。”
　　家里谁不知道，要是让她睡着了，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
　　“先吃一点再睡吧。”苏瑾劝道。见邹韵又摇头，倒真的是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回头看看邹安泰的神色，见他点头，便改口说：“那你先休息会，呆会再下来吃。”
　　邹韵点点头，话都懒得说，便去爬楼梯。
　　楼下三人似乎是坐到饭桌前了，听到老爸说：“小墨，不用担心她，第一天上班，难免不适应。过两天就好了。”虽然这几句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够心疼女儿，但是却也凑巧点明了她不是因为吕墨才不吃饭的，就算是老爸将功赎过吧。
　　“对了，你们放暑假了吧。在家多住几天吧。”这是苏瑾的声音。原来是放假了啊，想想自己，以后是再也没有那么长的假可放了，不免感伤啊。
　　邹韵没有听到吕墨是怎么回答的，她只是想：自己刚开始工作，也许应该勤快点，多花点时间在杂志社吧。这样一来，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与吕墨相处了，应该不算是她有意逃避吧。
　　抱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她回到房间，衣服都没换就躺到床上。明明是很困的，恨不得倒头就睡，可是真的躺下来了，却如论如何也睡不着。脑袋嗡嗡的，什么都不想，却又乱七八糟的有很多念头。
　　难道是累过头了？邹韵郁闷。可是翻来覆去的却反而越来越清醒，同时饥饿的感觉也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这种感受是很可笑的，明明是自己拒绝了别人，不吃饭要睡觉的，结果却睡不着又饿的要命，分明是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其实都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而且又已经决定以后永远都当作是家人的，就算自己现在下去嚷着饿了，也不会有什么的。可是，有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几次的自尊心就是喜欢在这种没有必要的场合登场。
　　老爸跟苏姨当然不会有什么想法，那么吕墨呢？他会觉得奇怪呢，还是根本不在意，这个答案她还不想这么快就知道。

　　就在邹韵苦恼的时候，吕墨正站在她的房间外面徘徊。他是有着“正当理由”的，苏瑾让他上来叫邹韵吃饭，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勇气敲门。他知道自己必须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来，再关心也不能让她有了其他想法；可是他又实在是怕面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想法的表情。就像是自己一直珍藏的宝贝，虽然不能拿给别人看，可是起码是自己的，但万一这个宝贝被人拿走了，从此就算是再见到都没有权利把它藏起来，那种感觉会让人窒息吧。
　　终于吕墨再次深呼吸，轻轻敲门。他的痛苦算什么呢，邹韵胃不好，不能不吃晚餐啊。
　　门那边没有一点生息，吕墨慢慢的把门推开，果然在他思想斗争的时候里面那个已经因为想的太多而终于睡着了。
　　有的时候，再多的苦恼都没有睡一觉来的实在。这一点，恐怕也只有邹韵做的到吧。吕墨看着那熟悉的睡颜，带着点放纵的意味他却也只是上前帮她盖好被子，然后久久凝视。心里的苦是说不出来的，实际上从十年前自己就已经深陷苦海了，他是多么希望有一天邹韵会把他给拉出来。只是，到时的邹韵会愿意吗？恐怕就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吧。

　　当吕墨的叹息声消失之后，屋子里似乎还有着属于他的淡淡气味，于是邹韵继续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营造出的世界。

　　吕墨在家住了几天，便离开了，说是实验室里还有很多事要做。也许是借口，也许研究生的暑假真的是形同虚设，邹韵没有闲心去管这些。
　　当初去人才市场招的新人，有八个通过了面试，另外两个人中一个是因为重感冒没来，一个似乎是也有隐情。总之邹韵觉得蓝柯根本是在当初就已经选好了人，让他们来面试也不过是一个形式，或是让大家帮着鉴定一下而已。这么一想，突然觉得他很厉害，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只是一面之缘就可以把人看穿，真的有点无所遁形的感觉。于是，不自觉的邹韵竟有些怕他。这时的蓝柯，在邹韵心里可是与吕墨半点相似都没有了。
　　邹韵所在的部门也分到了一个新人，叫金夜雨，人称小金，就是那个第一个前来询问的人。本来以为他被人流冲走了，没想到却是第一个来面试的人。别的优点虽然还没有发现，但至少可以确定他是一个很守时的人。
　　小金与邹韵同龄，但生日却要比她大上几个月，却是比邹韵活泼开朗的多，做事很认真，就是总是有些慌张。邹韵有的时候会想，这样的男生，应该是那种处于成熟期之前的类型吧，不够可靠，可是潜力却是无限的。很难说有一天，一个毛头小子会有怎样的一番作为。当然，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每天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开始学会在有些人比如蓝柯面前伪装自己，做事的时候多了一些考虑，然后把不想碰触的回忆锁的深一点，牢一点。一个炎热的暑假，第一次是那么按部就班的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