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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4章 少年初见 ...

  •   “上次没有说清楚,从今日起,妈便正式教你武功。”
      自那日起,梅超风真的在家中住了下来,并开始传授陈九阴功夫。陈九阴这半年之内已将一本九阴真经看得烂熟于胸,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就若站在了巨人肩头,不知不觉中已比平常人领先许多。梅超风将九阴真经中的几门速成功夫教给陈九阴,指点时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只将自己与陈玄风多年练功最精髓之经验传授。教习之时也前所未有的严厉。陈九阴虽无根基,但在梅超风悉心教导之下,进境也一日千里。
      除去幼儿时候,这竟是母女二人生平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梅超风每日亲自指点女儿武功,见她很有悟性,练功又很刻苦,颇为欣慰。那附骨针药性慢慢发作,到后来每日里竟要发作上六次。每次发作时,梅超风只一个人默默走开,不让陈九阴跟着,待发作过后才回来。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段,梅超风将能教她的都说完了,也再三检验陈九阴是否全都记住。这一日,梅超风在一旁听她练习银鞭,听见每一鞭的方位力道,比昨日又有进境,闭目微笑。片刻,默默地站起身来,越走越远。
      陈九阴顿了顿,知道这是她的伤又要发作了。梅超风性子要强,从不让自己看见她发作时的苦痛。陈九阴心中一酸,继续更加卖力地练功。
      可是过了很久,直到黄昏梅超风也没有回来。陈九阴心中害怕,不知是不是她伤情有变。顾不得别的,四处寻找。找遍了整个村子,也不见梅超风的踪影。联想到她近来表现,心想母亲大约是不告而别。她心性坚毅,定是不想当面与自己分离。想到此处,不由在路中落下泪来。
      酒铺那喜秀才自东面走来,看见陈九阴,奇道:“孩子,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哭?”急忙走过来,出言安慰。
      陈九阴含泪道:“阿公,你见到我娘没有?”
      喜秀才见是为了此事,才松了口气,道:“见到了,方才你娘出村去了,让我替她留了封信给你呢。”说着自怀中拿出张纸。陈九阴见了,才转悲为喜,急忙打开。见母亲信中说自己走了,让她不要挂念。另嘱她好好练功,让她下月七日携经书到舟山渔村等待,上岛还书。
      陈九阴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却不想竟来得这么突然。当时母女两个却更加都没想到,这一面竟是永别。后来梅超风为护师死在牛家村,陈九阴从家中出来,找到桃花岛,直到现在。】

      陈九阴对着亡母坟茔,尽心痛哭了一场。哭罢多时,心中总算好受了些。又走到曲灵风坟前上了柱香,恭敬拜了几拜,道:“曲师伯……我没有见过你,替爹爹妈妈拜一拜你。你女儿已被师公接去桃花岛了,请你老人家安息。”见到梅超风与曲灵风的两座坟茔并立,想起父亲身死大漠,尸骨无存,心中又是一阵悲痛。
      陈九阴守在曲梅二人坟前,正自伤神,忽然听见有人过来。她心念一动,起身走到坟堆后面,看见是两个叫花模样的人走进了院中,却不进店,直向店后走去,口中抱怨道:“那贵公子让我们来找,他自己却不来。”
      另一个道:“他拿着打狗棒,一定和洪帮主有关联,说不定日后重用咱们,给他找就是。”又说了几句话,越走越远,听不清楚。
      陈九阴没有听清,只知要找什么东西,心中更奇,不知两个花子到这荒村野店中找什么。打定主意,跟上去看看。只见两人走了挺远,在一片土地当中停了下来,开始翻土。陈九阴见那片土地略有凸起,颇为疏松,显然是不久前被人翻动过,大约埋着什么东西。挖了一阵,居然从土地中挖出一具尸体。陈九阴心中一惊,暗暗纳罕。
      “死在牛家村的人还真不少么?”
      两人的目标似乎不在尸身,找了半天,时值盛夏,只累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耐心也渐渐失了。前一人道:“奶奶的,老子去喝些水。”
      另一人道:“我也去。”
      前者道:“你不在这看着?”
      后者道:“哪有人来?一会儿再来烧他。”一前一后,向村中走去。

      陈九阴走了出来,缓缓走近那具尸首。但见是个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衣服穿得不错,面目已开始有些腐烂,依稀看得出活着的时候很俊。陈九阴练功之时,没少与母亲到坟地中搜寻人骨,自然不怕死尸,打量了一下,见致命伤在小腹处。此番死了尸身却又被人翻出来,也真是凄惨。
      “也不知你做了什么孽。”陈九阴在尸体周身搜寻了一下,见都是些扇子汗巾之类的随身物品。那骨扇倒也不错,拿在手里,见扇面中是一片雪山,画的似乎是西域之景,扇末写着一行小字:白驼山欧阳少主自玩自赏。
      陈九阴见此人居然是什么“欧阳少主”,吃惊不小。听见有人回来,急忙离开。片刻两丐回来,又抱了不少枯柴堆在尸边,将尸体焚了。陈九阴拿了扇子不住把玩。见两叫花离开,言语中又提到了什么“贵公子”。猜测派他们来的人,多半就是杀了那位欧阳少主的人,心中也存了好奇,悄悄跟在两花子后面。
      一路也没给人发觉,两人一直走到城门之外。陈九阴见城外有个凉棚,里面站着两三个人,隐约看见有个锦衣少年坐在中间,似乎等了很久。
      陈九阴装作过路的样子,缓缓从凉棚边上走过,偷眼瞥见那公子果真面如冠玉,一身贵气,心中一笑。她身上银子也快花完了,心下琢磨怎么在这人身上敲他一笔。
      “找到了么?”那少年见两个花子回来,立即起身问道。
      “杨爷放心,都烧干净了。”
      陈九阴忽然走了出来,拿了骨扇打开,握在手中,扇风道:“公子行行好,能给我一口茶喝么?”
      那人转过脸来,还没说话,看见她手中扇子,面色微变,双目一凛,走上来抓住她手腕道:“这扇子哪来的!”身后那名乞丐却“啊”了一声——刚才他们回去时,的确发现尸体旁少了把扇子,但只道是村中顽童捡走了,也不以为意,只想快些完成任务了事。
      陈九阴合上扇子笑道:“公子喜欢这扇儿么?你给我十两银子,我就卖给你。”
      杨公子一怔,笑了一笑道:“好啊。这扇子如此精美,十两太少了,你不如卖二十两。”一只手作势去自怀中摸钱,握着陈九阴的那只手却忽然松开,向她手中扇子抢去。
      陈九阴早提防着他此举,微微一笑,向后一翻落出了棚子。杨公子也紧随其后,追出棚外,一只手抓住她肩头,拦住去路。陈九阴回身,两人动上了手。那几个花子只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上来帮忙。
      杨公子神情只在夺扇,陈九阴与他接招,颇为轻松,轻笑道:“还是个练家子?就是功夫不怎么样。”
      杨公子道:“你好生将扇子给我,我不伤你,否则别怪我欺负女人。”
      “纵然我给了你,你也会杀我以防万一。”
      杨公子被她猜中打算,心中一气,招式却也一变,右臂忽地穿出,屈指成爪,狠狠向陈九阴肩臂抓去。这一下狠厉之极,身法也比方才快得多了。陈九阴心中却是一震,原来杨公子所使出的,正是九阴白骨爪中的功夫。若不是她十分熟悉这路武功,纵然本事高过他,一只手臂怕是也要给他抓断。杨公子招招进逼,毫不留情,皆是九阴白骨爪中的劲招,显然非要制服陈九阴,夺了她手中的扇子不可。
      陈九阴心中震动非同小可,立时也用了真劲,施展出九阴白骨爪的凌厉招数,密不透风地逼向那公子,厉声道:“这功夫谁教你的?”
      杨公子见陈九阴所使出的竟也是九阴白骨爪,招式威力比他凌厉数倍,心中所惊不小。被她逼得转攻为守,一时心中叫苦,道:“玉皇大帝教我的,关你什么事。”
      陈九阴见他此时居然还敢说俏皮话,心中大怒,将手中骨扇飞掷而出。杨公子想不到她突然扔了扇子,一时目光不由随之上移。陈九阴暴起扑向杨康身边,也无虚招,穿到身后,快逾闪电地制住他左臂,另一只手重重抓在他顶心,厉声喝道:“黑风双煞是你什么人,说!”
      这几下兔起鹞落,众丐皆大惊失色,那杨公子虽然不算什么厉害角色,但也绝非庸手,两招间竟被陈九阴制住。但见他性命顷刻间攥在陈九阴手中,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无人上来相救。杨公子心中惊骇亦是不小,道:“什么黑风双煞,我不知道。”
      “那么谁教你九阴白骨爪的,是不是偷学的?”
      杨公子道:“是我师父教我的。”
      陈九阴心中失望,松了松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公子道:“在下杨康。”
      “杨康!”陈九阴睁大眼睛,面目扭曲,手上再次用力道:“铜尸陈玄风是不是你杀的!”“杨康”二字,正是她母亲第一次回家来时告诉她的。后来梅超风知道了真相,也没有对陈九阴纠正过这件事。她只道自己的徒儿是金人小王爷完颜康,不知他还有这一番身世波折。她也没有对杨康说过自己姓名来历,因此方才杨康也并非撒谎。这师徒二人,互相不知对方真实身份,倒也新奇。
      杨康不知为何她一听了自己名字便如此异常,头顶已传来疼痛,显见这一次陈九阴已对他存了杀心。杨康自己也深知这九阴白骨爪威力,此时若说错一字,想必当即头脑便要被她抓个窟窿,道:“陈玄风是谁,我不知道。”
      陈九阴追问道:“十二年前,你是否在蒙古大漠之中?”
      杨康被她拧着,极为别扭,道:“我在中都长大,从没有去过大漠,你若不信尽可去中都查问。”
      陈九阴顿了一顿,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何况此时他的性命捏在自己手里,大约也不敢说什么假话。瞧他一身贵气,的确也不像大漠中长大的孩子,略一沉吟,放开了他。
      杨康死里逃生,终于能伸直了脖子,站在原地喘息。众乞丐忙围上来,纷纷急道:“杨公子,你无事吧。”
      杨康喘了几口气,见陈九阴是个姑娘,看着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些,方从她手下逃命,一时倒也生不起气来,见她还是沉着脸,心道:“这姑娘气性也忒大了。”
      陈九阴板着脸,道:“你师父是谁?”
      杨康道:“师父没对我说过她名字。”
      “那么是男是女,什么样子,多大年纪?”自陈玄风死后江湖上只有母亲会这九阴白骨爪,不知此人是如何偷学来的。
      杨康不知她为何对这件事查问得这么仔细,只得答道:“是女的,三四十岁,脸色黑黝黝的,头发很长,只是眼睛盲了……不过我师父本事大得很,浑身刀枪不入,比男子还厉害。”见陈九阴似乎和他师父颇有渊源,便多说了梅超风两句好话。见陈九阴越听脸色越发苍白,不由道:“你……怎么了?你认得我师父?”上下细细打量了陈九阴一眼,忽然看见她腰间的银鞭,也一惊道:“这是我师父的!”
      陈九阴充耳不闻,目光发直,只喃喃道:“妈妈……”
      杨康奇道:“妈妈?”看着她面孔神情,忽然也觉得和梅超风很像,不由道:“你和我师父……还真像。”
      陈九阴还是仿佛没有听见,目光悲戚,默默地转身走开,拾起扇子道:“还你。”有些恍惚,一个人走远。
      杨康看着她背影,心念一动,赶了几步上来,道:“你是我师父的女儿么?”
      陈九阴被他这一问,回过神来,心中也觉这少年既然与母亲有万分关联,自当有很多事情要追问明白。点了点头,凄然道:“你师父她已死了,你知道么?”
      杨康面上动容,道:“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细细回想,的确已很久没与梅超风见过面了。他终归对梅超风有些感情,骤然闻她死讯,一时也有些呆了。
      “就几日前,在牛家村。”
      杨康心下更异:“牛家村?”难道自己走后师父也去了牛家村么?几日前他在曲三酒馆中杀了欧阳克,捡到丐帮法杖,刚离了牛家村不久。后来终究不能心安,还是在临安城中逗留了几日,安顿好穆念慈,与完颜洪烈一行人会过面,待曲三酒馆中人走光了,又派人回村中毁去欧阳克尸首。
      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杨康也恍了半晌,哀伤道:“师父她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陈九阴见他对自己母亲很是恭敬,颇为宽心,道:“她叫梅超风。”
      杨康喃喃道:“江湖人称她做黑风双煞么?那另一位又是谁?”
      “是我爹爹,陈玄风。”陈九阴此时也想到若是杨康杀了陈玄风,梅超风又怎会教他功夫?方才自己确是太激动了,失了理智。杨康此时也总算明白,为何总是有人问他与黑风双煞是何关系,原来自己竟做了黑风双煞的徒弟都不知道。他从不知梅超风还有丈夫女儿,想起陈九阴刚才说的,原来陈玄风在十多年前被人杀死了。可陈九阴为何会以为是自己杀的,眼下他也想不明白。
      杨康道:“原来如此……如此咱们原算一家人,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师父也没跟我提过你。”叹了声道:“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九阴:“陈九阴。”
      “你眼下要去哪?”
      陈九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杨康心中一动,道:“师父她老人家不在了,陈姑娘你若只身一人,不妨与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见陈九阴神色存疑,坦诚道:“你放心,我绝无恶意。”又道:“眼下我要到岳州洞庭湖去,你可愿同来么?”
      陈九阴见他一身贵气,显然是王公子弟,约莫是母亲在王府中认识的,想必是金人的小王爷之流。自己与他天差地别,又是初初见面,不想受他这般好意,冷笑了笑道:“陈九阴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没去过什么好地方,也没见过什么好风景。一介草民,不配与你杨公子同行。”
      杨康怔了一怔,有些哭笑不得道:“妹子你这说得哪里话来……实不相瞒,我见你武功高强,又……你我又有渊源,大家不打不相识。此番我到君山要办一件大事,所以想着若能得你相助,总是多了一分力气。”他心眼灵活,见陈九阴脾性与梅超风颇似,知道她们不喜欢听那些虚无缥缈的好话,倒不如直说胸臆。
      果然,陈九阴明白了他意思,心中反而踏实了些,只觉他言辞诚恳,去君山倒是也无不可。杨康察言观色,见她心意已转,继续劝道:“若是师父知道,也必定不让你一人漂泊江湖,我受她老人家传艺之恩,应当替她照应你。”忽然携起陈九阴的手,笑道:“你没去过岳州,那有什么打紧?我带你去,以后咱们去遍好地方,看遍好风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陈九阴呆了一呆,她平生从未被少年男子这般亲昵以待,见杨康忽然握住了自己的手,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样子,一时竟有些呆了。
      杨康道:“陈姑娘?”
      陈九阴回过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道:“放开我。”面上不由红了一红。杨康急忙也松开她,道歉道:“是在下唐突了,陈姑娘莫怪。”
      陈九阴默了半晌,昂起头道:“姑娘肚子饿了,可没银子。”
      杨康知她这就是答应了,考教自己诚意,笑道:“这有什么难?咱们这就进城吃饭去。”携了陈九阴,向临安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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