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偏要娶我》西元美

13、第十三章

　　齐无忧顿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就这么站在树上，“俯视”着一国储君，要死了！

　　她赶紧溜下来，福身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起吧。”

　　“谢殿下。”齐无忧直起身。

　　安阳已笑道：“今儿真是巧了，难得太子哥哥也来逛园子。我正要谢你。前日你派人送来的那个珊瑚红描金蝙蝠抱桃水盂，可有意思了。往蝙蝠里注了水，会‘嘀嘀哒哒’地滴到福桃里去，滴完了正好三刻钟，写完一页小楷的功夫。”

　　赵延祚点点头，声音清澈干净：“你喜欢就好。”

　　人家兄妹说话，立在他们身旁的齐无忧自觉突兀得很，她抬脚往一旁连挪了几步。

　　她这一动，引了赵延祚的注意，视线正和她对上。

　　一般来说，长得过于精致的男子，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总难免会有些娘气。但是皇太子不是，他的俊美是与脂粉气绝缘的。

　　等等、等等，这都不是重点，为何这张脸、这声音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与此同时，赵延祚也觉得面前的女孩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他十分确定，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

　　“你是……”赵延祚脑子里仿佛闪过一道亮光，快要冲出喉咙的话突然被他生生咽下。

　　齐无忧也想起来了，她眼睛睁得滚圆，冷汗骤然涔涔而下。

　　“太子哥哥，你怎地了？”安阳问道。

　　赵延祚微微摇头，意味不明地回了句：“原来你这伴读是忠勤伯家的啊。”

　　“是呀。”安阳更加莫名。

　　简单的一句话，让齐无忧愣是听出了好几层意思，她心内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她有些犹豫，是转身走呢，还是转身跑呢……真是万万没想到，五年前正月十五那晚的少年贵公子竟然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儿子，太子赵延祚！

　　进宫这些时日，她对皇太子的事已经听了满耳朵。

　　皇帝登基后近十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那真是金疙瘩，呃，不，钻石疙瘩啊。

　　赵延祚出生前宫里已经夭折了好几个男孩了，他甫一出生，就被整个紫禁城当成了心尖尖。自小吃穿必是最精致的，这就不必赘述了。八岁之前，十几个乳娘嬷嬷轮换着，衣不解带，日夜照顾。但凡季节变化，添减吃食，都得太医请了平安脉，才能有变化……好在赵延祚身体底子不错，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可是，太子这种传说中娇贵的生物，不是应该被好吃好喝在皇宫里圈养，怎能白龙鱼服吃市井小吃？

　　为什么不按套路来呢？！

　　五年了，这货还能认出自己，不知是眼神太好，还是心眼太小？她怎么这么倒霉，惹到这个霸王！

　　之后的几日，齐无忧提心吊胆，担心皇太子犹记得当年的那点子事。但一周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巧遇到皇太子，也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任何报复。于是渐渐放下心来，安慰自己也许他胸襟宽广，不和她计较。

　　作为公主伴读，还有一件特别的好处，就是她被允许每月可以去宫里的藏书阁阅读一次。

　　这日一拿到通行笺，她就迫不及待利用午歇的时间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为三层楼房建筑，共有三十多万卷藏书。楼上通为一间，楼下分为六间，取“天一生水，地六承之”之意。

　　她从大开的双扇木门走进去，便嗅到扑鼻而来的墨香，丈宽的过道正对面，可见直通向二楼的楼梯，大过道两边数排特制的楠木大书架上是密密麻麻的藏书。

　　真大啊！齐无忧心中感叹着，转向门口坐着的的录事太监，将自己的通行笺递了过去，待验证后，又询问了这楼内书籍种类的布局，才从一楼开始逛起来。

　　看到合意的就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阅览，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她伸了个懒腰才心满意足地从藏书楼出来。

　　正往静顺斋走着，忽听前面有细微的脚步声，齐无忧抬起头，遥遥地看见一片赤色衣袍的衣角，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齐无忧只当什么也没看见，蓦地回身，转了个方向拎起裙子快步往前走。

　　直走出数丈远，她回头没看到后面有人，正要松一口气，却一头撞进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怀里，踉跄着往后跌去。

　　因为来得突然，她又没有防备，这一跤跌得实实在在。

　　齐无忧身上吃痛，忍不住道：“谁呀？没瞧见有人吗？！”

　　她抬眼看去，却是愣住。

　　赵、延、祚。

　　竟然又“巧遇”了他。

　　赵延祚才不想扶她，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无忧。

　　这丫头着实可恶。

　　他自小极爱干净，起居坐卧都要一尘不染。到什么程度呢？他住的东宫里每天明面上的打扫不必细说，就是梁上、窗棂上、屋里的花木等等也必须仔细抹净。

　　而齐无忧的一句话，让他第一次出宫的兴致一扫而光不说，她前脚刚走他就一阵狂呕，直呕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回宫就扑进净房，换了无数遍水，洗了无数遍，洗得手指皮都快破了，才勉强透过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一看到自己的手指，就觉得沾上了黄黄的秽物，然后从心底就泛上来浓浓的恶心，甚至仿佛能闻到那股子恶臭。更别提所有黄色软软的食物了，他最爱吃的栗子糕看都不能看见。甚至于连黄色的茶水都喝不得，只能用甜白瓷的杯子喝白水。

　　你说他怎能不恨！

　　本想着这哑巴亏吃定了，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宫里碰到，简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了个屁股蹲，赵延祚心里终于好受了些。他“哗啦”一声抖开折扇，缓缓摇着。

　　“臭丫头，还想跑，你能跑哪儿去？”

　　听了这话，齐无忧心中暗暗叫苦。

　　她心下飞速转了转，当初明明是他出言不逊在先，但绝对皇权下什么解释都没用，就是一个字，怂！

　　赵延祚就见对面坐在地上的人，毫无征兆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齐无忧刚才被撞到了鼻子，本就酸涩难忍，又摔了个屁股蹲，所以不需要什么心理建设，眼泪就下来了。

　　那声音着实不小，活像是被爹娘丢在路边的可怜孩子。

　　她穿着件鹅黄色绣折枝玉兰杭绸右衽褙子，头上挽着的双环髻上插了一支小巧的累丝含珠金雀钗。此刻因为主人的动作幅度，平展的双翅，大力抖动着。

　　赵延祚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阵势，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嗯，放肆地哭，毫无形象可言。

　　他下意识想摸摸脸，生平头一回有人看到他就哭。他是阎罗吗？在他的记忆中，女孩子看他的脸会呆，会红，还没有哭的。

　　哼，肯定是记起来了吧。

　　臭丫头！

　　赵延祚干脆蹲下身来，“刷”地合上折扇，伸出扇子重重地敲着齐无忧的头顶，冷“哼”了几声，恨恨地道：“臭丫头，见了我不知行礼吗？上次算你溜得快，今日冲撞了我，咱们新帐老帐一起算，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齐无忧用手挡着脸呜呜哭着，突然被人敲头，又听了后面的话，心中又气又恨又悔。

　　她索性也不白费力气了，用手背抹了把脸，站起来。

　　齐无忧缓缓退了几步，垂着眼睑慢慢行了个福礼：“臣女见过殿下，方才冲撞了殿下，臣女罪该万死。”

　　“不只今日，还有那年正月十五。”

　　不就是怼了他一句，这点子事，一个大男人，竟然记到了现在还要算帐？还是不是男人了？！

　　罢了，罢了，自己低低头算了，这霸王，她惹不起。

　　“是臣女不懂事，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殿下是国之储君，身份贵重，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必不会和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小女子计较。且饶了臣女可好？”

　　“不、好。”赵延祚下颌微微端着，寒着脸，睨目看她。

　　齐无忧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就在这里，臣女若是把这笔帐还了殿下，是不是从此往后，再无瓜葛？”

　　赵延祚紧紧抿着嘴，飞快地思量着她的话。还？这可怎么还？他今天特特来堵人，只是一口恶气出不来下不去，心里憋得慌，可要怎么让她还，他还有点没想好。

　　就这迟疑间，齐无忧紧接着道：“殿下既然答应了，那好，我齐无忧，今天就在这里，还了这笔帐。”

　　赵延祚神色阴沉，看着挺直腰背，扬着小下巴昂然傲视着他的齐无忧，道：“你要怎么还这个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