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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解忧玻璃瓶 ...

  •   也许是阮诺埋首在膝盖里哭得太专心的缘故,她并没有察觉到身旁何时多坐了一个人。

      看到江寄北的时候,阮诺赶紧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她不想让谁看到她哭过,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声音终究是哑哑的,她看着江寄北,有一丝惊愕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寄北其实白天很少来钓鱼,因为家里农田里的活计很忙,江家这边人除了寄北的二叔也都不怎么太拿他的母亲当回事,总是什么苦活累活都让他的母亲干,江寄北虽然满肚子的怨言,但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寄北没辙,却总想着趁着周末不念书的时候能多帮衬一点母亲就帮衬一点,所以他都是趁得了空的晚上才过来钓鱼,然而今天上午他帮母亲割菜籽的时候,不小心被右手的镰刀划伤了左手的胳膊,当时血就汩汩地涌了出来,母亲吓得脸瞬间都苍白了,急急忙忙在二叔的帮忙下赶紧将寄北送去了村头的诊所,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医生对伤口进行了一些消毒和包扎,白色的绷带缠了好几圈,菜籽是割不成了,寄北觉得心里闷得慌,索性跑来‘老地方’钓鱼了。

      此时已是大正午,烈日当空的,还好大榕树树冠下,躲在底下倒也觉得凉快的很,阮诺一开始没注意到他伤残的左胳膊,待看到时,忽然心惊肉跳了一下道,“你胳膊怎么了?”

      江寄北浅浅咳嗽了一声,用一只手将挖开的蚯蚓穿进鱼钩里的时候,这才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皮外伤而已,没事……”

      他虽然瘦,但手臂上已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流畅结实的肌肉,那是长年搬卸重物练就出来的,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在烈日下蒸烤割菜籽的缘故,他原本还算白皙的肌肤也是晒得黝黑,从阮诺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轮廓锋锐,眉眼深邃,一笑起来齿若编贝,竟有了种少年黄飞鸿的感觉。

      阮诺知道他从来有苦不喊疼,都绑了这么一大圈的绷带了,是皮外伤才怪,不过他不愿过多地去说,阮诺索性也不去问,只继续一个人闷闷地拔着屁股边上的狗尾巴草。

      江寄北坐在石墩子上钓鱼,平时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今儿闷不吭声的,他倒觉得有点奇怪,转过脸来看着阮诺红若樱桃的眼眶这才有点担忧地说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阮诺死鸭子嘴硬,她才不想被谁嘲笑她是个爱哭鬼,所以撅着嘴磨过脸去犟嘴道,“我才没哭呢!”

      她觉得如果继续犟下去,眼泪真的就要滚下来,反正又没人愿意听她的倾诉,反正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阮诺索性招呼也没打,一溜烟就溜回了外婆。

      她当时溜出来的时候外公外婆并不知道,她怕一个人在外面逗留久了外公他们会担心,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个烂摊子还在不在,不过阮诺还是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跨过外公家门槛的时候,阮诺伸头去望,还好那对搅事精的母女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当她蹑手蹑脚地想踱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听到外公在外面的一声轻咳,外公轻易不咳嗽,除非是真的有话想对她说,果然不出所料,外公看着她慈祥的目光里多了一起疲惫,他说,“诺诺,到我书房来一下。”

      外公喜欢练毛笔字,擅习柳体,书房里到处都是笔墨纸砚的书香气,阮诺很少进来,因为她觉得书房重地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闷的地方,她从小玩心就重,不爱念书,就算每次来外公的书房里,也是捣乱的成分居多,倒是大舅家的那个杜谦表哥会经常跟着外公后面练习书法和研习佛经。

      阮诺被外公叫到书房的时候,杜谦表哥刚好夹着一本字帖出来,也许是大好几岁的缘故,杜谦向来对这个姑妈家的表妹是宠爱有加,也许是人如其名,杜谦从小到大都是谦谦君子的风范,阮诺的大舅和大舅妈也就是杜谦的父母都是华林镇上一所中学的教书老师,杜谦打从上小学起学习成绩就在全校名列前茅,反正在阮诺的印象里,这个杜谦表哥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家的一面墙壁上全是他得的各种奖状和奖杯,就连全国性质的数学或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他都能捧个特等奖回来,直惹得阮诺的那个二舅妈眼睛都快红成了猴屁股。

      虽然成绩好到成神的地步了,但杜谦表哥从来都不会给人一种狂妄自大的感觉,就算家里有亲戚夸赞他成绩好长得又帅气,他从来都是微微红起了脸颊,然后很有礼貌地给家里的长辈一一沏好茶。

      阮诺在杜家最喜欢的人除了外公外婆就到了这位表哥了,兄妹俩个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客套,擦肩而过时,杜谦给小表妹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阮诺则瞬间就回以他一个灿烂的鬼脸,杜谦脸上一直挂着的浅浅笑容瞬间就绽开了出来,他打小就生的眉眼清俊,如今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愈发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

      阮诺不禁在心里想,难怪表哥班里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超级学霸不说,还长得贼拉帅气,哪个女孩子见了不是心花怒放的,就连方柔也是喜欢他的,只是方柔从来不说,自然是没有人知道。

      阮诺在表哥彻底消失之后才意识到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是外公的一番训诫,外公虽然平时都是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庞示人,但严肃起来的时候就连那个蛮不讲理的二舅妈都要敬畏几分。

      然而出乎阮诺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外公并没有多么严厉地批评她,反而是神情中多了几分疲惫和安宁,他似回忆般缓缓说道,“我记得你啊,才出生的时候就这么丢丢大……”

      外公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着丢丢大的阮诺到底有多大,嘴边一直噙着的那抹笑容,因为又是一代人的降生,外公总觉得像是上天赐给他无穷无尽的福气,阮诺打小身体不大好,父母带着她各大医院的奔跑,当然那都是她记事以前的经历,她不记得,但外公对于她小时候的种种细节却一直铭记于心。

      她坐在外公的对面,刷了暗红漆的板凳硌得她屁股有点疼,她开始有点坐不住了,但房间里不知燃了一炉什么香,令阮诺莫名觉得煞是好闻,仿佛木兰花的香味,这令她本来还有点浮躁的心竟然开始慢慢沉静下来,她继续听着外公娓娓说来,“你啊,打小就特别爱哭,任凭别人怎么哄也哄不好,只我一抱,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我时常跟你外婆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是有福气的,有小谦,诺诺还有婷婷这几个好孩子在身边陪着,外公看着你们一点点从小树苗似的那么般般大长成现在懂事的大孩子,时间在一点一点往前走,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你们渐渐长大了,外公和外婆也越来越老了,我们没什么期盼,就是希望看到你们兄妹几个能和和睦睦地相处下去,以后不管遇到怎样的大风大浪,都要记住你们是血溶于水的一家人,要拧成一股绳,要同舟共济……”

      外公其实近来身体并不是很好,抑制了几年的哮喘病犯了,高血压糖尿病也纷至沓来,阮诺常听母亲跟她说,外公年轻的时候特别要强,什么都想要争取最好的,当年他以优异的军中表现想要报考空军,奈何外公的哮喘始终过不了关,这成了外公一辈子的心病,他很想将自己毕生的这一遗憾弥补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奈何外公生下的几个子女都志不在此,唯有阮诺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女婿是个军人的身份,但奈何跟外公心中所想的那种翱翔于蓝天之下的空军飞行员相差太远,遂他也就作罢了。

      人在少年多少回的折腾都是经受的起的,奈何岁月不饶人,老了皱纹就渐渐爬满了脸,阮诺从外婆翻出来的相册可以看出外公年轻时的帅气挺拔,可是如今,她看着缩在藤椅里,越发显得瘦弱的外公,她第一次感觉到外公的落寞和孤单,她很想走过去抱一抱外公,但她终究还是没有挪动过一个步子。

      她明白外公嘴里所要阐述的‘以和为贵’的重要性,但奈何她有主动求和的心思,但表妹终究是撅着嘴理都不肯理一下她。

      阮诺心下一横也不再想搭理她,但一想到书房里外公的那一番苦口婆心她又觉得似有不该,万般苦闷之下,她又一个人踱步到了那个栽有一棵大榕树的‘老地方’。

      江寄北已不再这里钓鱼,想必是回家了吧,她刚想坐在来看看西边落日后残留的绯色晚霞的时候,忽然眼神一瞥,瞥到了榕树根底下有一个细长的玻璃瓶,玻璃瓶上贴了一张淡蓝色的便签纸,纸上的几行钢笔字迹是清秀隽永的……

      他浅浅写道,“如果感到不痛快,就对着这只瓶子倾诉一下吧,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但我想这可能是一个好办法。”

      这说话的语气和字迹像极了江寄北,平时看他冷冷酷酷一副谁都不爱搭理的样子,没想到心思还能如此细腻。

      她果然如他所说,将玻璃瓶盖打开,然后对着里面大声地喊道,“杜婷婷,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可是讨厌之余,她还是很想要恢复到她们姐妹俩往日的友好局面,不过后面这一句她深深地咽了下去,直到夕阳彻底落下了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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