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劫》月下箫声

1、引子

　　明永乐六年，公元1408年，靖州。
　　靖州地处湘黔桂三省交界地带，自古便是商业重镇，这些年战火平息，南来北往的商贾渐渐云集于此，街市上人流稠密，端是热闹非常。
　　夏初，某一日，靖州城内最热闹的酒馆云来酒家里，来了三位客人。走在当先的是位女客，一身白衣胜雪，满头青丝只在脑后随意一束，走起路来，那青丝便飘飘荡荡，映着雪色的衣衫，煞是好看。只是，这女子的一张脸却被脑上的纱帽挡得严严实实，也遮住了酒馆里无数双带着酒意看过来的好奇的眼。
　　紧跟女子进门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也有一头很美的乌黑头发，松松散散在肩后用一根火红的丝带系住，身上也穿了同色的火红衣衫，一双长而媚气之极的眼，丹若涂朱的唇，人还没有走进店中，那眼，已经唰的看了进来，极快的，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明明没有片刻停留，但是，每个人都觉得，他看了自己，只看了自己，虽然对方是个男子，但是在那一眼之下，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剧跳起来，“砰砰”，“砰砰砰……”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与男子并肩而来的另一个少女玲珑娇俏，却穿了一件滚着红缎边的黑色衣衫，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小的嘴在进店时轻轻上扬，明明是单纯之极的笑容，但是，却自有一番荡人心魂的力量。
　　靖州城内，其实俊美的年轻男女不少，只是，没得这样不分性别，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恨不能予取予求的，似乎，从未见过。
　　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更牢的盯住白衣女子，想知道，那面纱之下，遮住的，是怎样的一副无限春光。
　　“阿莫！”在窗口找了张桌子坐下，白衣女子轻轻叫了那红衣男子一声，于是被叫做阿莫的男子眼角一挑，嘴边抿出一抹讥讽的笑，埋头坐下，不再看任何人。
　　仿佛什么咒语被解开了，酒馆里的人开始恢复正常，甚至完全忘记了方才自己是因为什么魂不守舍，再不看窗边桌前的三人一眼，开始照旧大口喝酒，高声谈笑，说些山野间听来的或粗鄙或暧昧的笑话和轶事。
　　“真没劲，我又不是你的奴才，不过是几个凡人，我玩一玩也不行吗？干嘛什么时候都管着我。”看着白衣女子吩咐小二上一盘馒头，两三碟素菜之后，阿莫不耐烦的用手指敲着桌子，“还有，每天除了素菜之外，你就不能点只肥鸡什么的吗？
　　“呵呵呵……”圆眼睛的少女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如同一排银铃铛摇呀摇的，“狗改不了吃屎，狐狸也改不了勾引人和吃鸡，喂，我们不点，你怎么不干脆去厨房偷来吃？”
　　“狐狸本来就是吃鸡的，千万年以来，谁见过不吃鸡的狐狸？”阿莫哼了一声，“至于勾引人嘛，那也得看对象是什么样的，就这几个货色，还不配。还有，我说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才你干了什么好事，瞒得过她，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都给我闭嘴。”白衣女子的好脾气被他们一人一句吵得飞走了，声音一厉。
　　“凭什么？”阿莫和离异口同声，不服气的很。
　　“凭现在，我是主人。”白衣女子一字一顿，毫不留情。
　　“好了不起，”两人不服，只是终究没有说更多的，这时小二也端了馒头和小菜过来，阿莫和离倒是难得同心协力，每人抓了两个馒头在手，筷子在菜盘间动得飞快，一副不准备留一点吃的给白衣女子的样子。
　　而白衣女子，也确实没有吃东西的迫切，她手里捏着一个馒头，慢慢的撕下一片，又慢慢的从面纱之下绕过，把馒头塞入口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神却凝结于一处，此时，距离他们最远的另一侧墙角边，一张桌子上，几个客人正低声绘声绘色的讲起南城外三十里，张家村闹鬼的事情。
　　“据说，那张家小姐年约十八，因为生得太好了，张家员外不忍她嫁人受屈，一心想招赘个上门女婿，结果总没有合意的人选，以至于这张小姐蹉跎至今。”
　　“听说，先前上门求亲的人多着呢，只是自从那怪事出了之后，一个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用说，谁不怕呀，据说，那张家小姐住的绣楼在张府大宅的最深处，可如今，一到夜里，总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和那张家小姐有问有答，张员外带人冲进去几次，屋子里却只有小姐一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据说张家先后请了几位法师，都是很有修行、有法力的，结果，忙了整夜，都是挂了彩，受了重伤，狼狈得不得了呢。”
　　“这不，张家又贴了请法师的告示，悬赏的数目已经涨到一千两了。”
　　“这钱要能赚到，这辈子不用愁了。”
　　“得了吧，怕你有命赚，没命花，到时候还不知道便宜哪个了。”
　　“呸呸呸！”
　　……
　　“怎么，不吃东西，想去捉鬼吗？”忽然，阿莫开了口，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南城那边浊气缭绕，鬼见了也会有多远躲多远。”
　　“你这老狐狸又知道，浊气又能怎样，难道她还怕了它不成？”离也吃饱了，半眯着眼，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可清清楚楚记得，当年某人可是信誓旦旦，要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
　　“斩妖除魔吗？”白衣女子似是轻轻的叹了一声，“你们不必激我，如今我已经不想悟道修仙，所以，什么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自然有别人来做。”
　　“话说得轻松，这些事情你不做，要指望谁来做？”离也轻轻哼了一声，“莫忘了，你的职责。”
　　“我的职责？”白衣女子忽然笑了出来，“哈哈……我的职责？我的职责难道不是就这么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可能一千年，就这么不老不死的活着，等待一个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的人吗？”
　　“当然不是，这是你的劫，可你除了劫之外，还有责任，麒麟大人在人间未竟的责任。”阿莫难得正色。
　　“麒麟大人吗？”白衣女子喃喃的叹了一声，仰头望向天外，“我忽然想不起他的样子了，这么多年了，我在轮回里兜兜转转的找他，却始终没有一点音讯，你们既是他的神兽，难道也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有办法，你以为，我们放着昆仑山不呆，是疯了还是傻了，要陪你在这尘世一走就是几百年。”阿莫噘嘴，“和你在尘世每天不停的走也就算了，还得夹起尾巴做人，连只鸡也吃不痛快，有什么意思。”
　　“既然这么委屈，不如你就回去好了。”白衣女子毫不领情，冷声冷气。
　　“你放心，等找到大人，不用你说，我肯定四条腿着地，立刻就走。”阿莫有些恼了，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砰的一放，引来小二的侧目，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到了酒馆外，把贴着的告示一把撕下，回来拍在白衣女子面前。
　　“谁要逞英雄谁去，和我可没关系。”少女离赶紧摇头。
　　“我也不去。”白衣女子也摇头，留下阿莫，带着离，飞快的上了二楼客房。

　　重写，重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