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唱晚》蓝水漓

3、江南之名·下

　　第二章
　　显然这牧野迟看出了张乞儿的武功路数，展开身形施展轻功，令张乞儿长长落空。
　　张乞儿虽算不上武学名家，却也是武林上一流的高手，这几十招接连不中，恼羞成怒，脚下自然乱了阵法。
　　牧野迟自然看到了。身子一稳，伸出右脚一勾，张乞儿便摔下了台。
　　残雪不禁拍掌叫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青蛙呱呱叫。”
　　张乞儿一听，脸红到了耳根子，从地上匆忙爬起，连衣服也顾不上整理，掉头就走。
　　“嘿嘿，张乞儿张乞儿真好笑，连个小白脸儿都赢不了，还让女娃儿笑。嘿嘿。”
　　这语声又尖又哑，难听寄了，明明在说着人话，却听起来像是大笑。残雪瞪大了眼，张望是何方神圣。
　　“嘿嘿，女娃儿莫瞧，我在你头顶上笑。肖自在我不会打架不会哭，只会嘻嘻哈哈和落跑。今天自知赢不了，不跑就成呆子了……”语声渐远，小臂肖自在已经走远了。
　　柳泰来冷哼一声，向圆球等人一抱拳，道：“我丐帮与这牧野迟结怨已久，若不能堂堂正正打一场，恐难平我丐帮弟子之愤。今日就请元秋少爷一旁观战吧。”
　　说罢，飞上擂台，双手一推，一招“顺手插柳”正是柳泰来独创章法“花月柳”的第一式。
　　丐帮武学已内功深厚，招式稳，下手准著称。柳泰来的“花月柳”更是上乘章法。与这样的高手过招，牧野迟想赢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牧野迟，你三日先后伤我帮下两位长老，今日就让老夫挫挫你的锐气。看掌！”
　　两人便交上了掌。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泰来的退路被牧野迟一点点侵蚀。牧野迟伸出的接柳泰来死撑打出的那一掌的手突然不见了，他的胸膛稳稳地撞在柳泰来的掌上。
　　牧野迟，居然败了。
　　连柳泰来也呆住了。
　　元秋手中的折扇，忘记了摇。
　　江南唇边的凉茶，忘记了喝。
　　牧野迟的嘴角淌下了鲜血。他伤得不轻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楚云。
　　他扶起牧野迟，道：“牧野迟已身受重伤，我看这仇也就此了断吧？”
　　柳泰来向楚云一抱拳，道：“公道已讨回，老夫先行一步了。”
　　楚云看向元秋。
　　元秋道：“楚大公子，这牧野公子伤得不轻，在下随行有治内伤的大夫，不如将牧野公子交予在下，让在下替他疗伤。”
　　楚云道：“这……”
　　“小女子自幼学医，寒舍就在几步开外，这位公子不宜受颠簸，就让小女子带回去治伤吧。”江南缓步出了茶铺，向楚云施礼说道。
　　楚云道：“哦？那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劳姑娘了。”
　　江南抬头，冲楚云一笑，道：“公子客气了。”
　　楚云、元秋不禁叹道，真是个绝色佳人啊。

　　血影山庄。无涯阁。
　　“我要走。”牧野迟盯着残雪。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庄主吩咐要你呆在这里好好养伤。”服侍的丫头咬着嘴唇，说。
　　“让我走，心念。”牧野迟还是盯着心念，冰冷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
　　“牧野公子，您别为难我，庄主要是……”
　　“我再说一遍，让我走。”心念的话被牧野迟粗暴的打断。
　　“可……”残雪还想说什么。
　　“如果你能自己从床上走到门口，你就可以走。”江南缓步从纱帘后走进来，“可别使用内力哦，否则那掌花月柳残留在你身体里的掌力便会疾走到你的腹部。”
　　牧野迟突然瞳孔张大，死死地盯着江南。
　　江南轻笑。
　　“小姐厚恩，在下感激不尽。但却有要事在身，望小姐让我走。”牧野迟道。
　　“要事？不过就是区区几个好大喜功的东瀛人，牧野公子何须亲自相迎？”江南一抬手，便有两个侍卫抬着一口箱子进来。一打开，牧野顿时闭上了眼睛。
　　血红血红的。三个人头。可不正是前些时日要与他决斗的人么。
　　第一次看到别人帮自己杀死的人。有些不习惯。牧野迟合眼了好久才重新张开。
　　“多谢。”
　　“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我庄内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和最珍贵的药材，或许无需三个月你就能痊愈。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丫头们。”江南微微欠身，离开了无涯阁。

　　一月后。雪影山庄。花渊庭。
　　“牧野公子，趁热把药喝了吧。”心念端了一碗药，对站在湖边的牧野迟说道。
　　“放那吧。”
　　“药冷伤身。”心念笑着，把药端给牧野，眼中满是似水柔情。
　　牧野迟也笑了，一手接过碗，一手扶心念到亭中坐下。
　　心念道：“牧野公子，快喝药吧。”
　　牧野迟望了眼树林后那模糊的阁楼，苦笑道：“药，呵……我堂堂东瀛武士居然沦落到被人囚禁的地步。药，有何用！”
　　心念低下头，柔声道：“迟，我知道你心纳天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心念……”
　　“哼，可真是郎情妾意呢。”残雪忽然出现在亭外，“庄主，我看陈心念这小丫头还真是吃香呢。”
　　“残雪，不得无礼。”江南一身白衣似雪，款款，缓缓。
　　“啊……庄、庄主……奴婢……奴婢……”心念慌张地跪下，似乎惶恐，竟双眼泅了满满的泪水。
　　因为是二月，从地面滋生的冰凉，钻入脚底，彻骨地痛。
　　江南轻笑着向前，欠身扶起心念，道：“可别呀，要把你冻着了，可是一尸两命啊。”
　　音量不大也不小，刚好传入牧野迟的耳朵里。
　　心念的脸忽然惨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庄主，求求你绕了我母子俩……求求你……”
　　江南仿佛没听到，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牧野迟。浅褐色的瞳仁泛着冰冷。
　　牧野迟仿佛呆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手无力地撑在亭柱上，良久，用尽全身力气般，道：“怎么做，你才可以放了我们。”
　　“你说呢？”

　　三月的江南，春光融融。数百年来都一派平和的长水城，因着一桩大喜事热闹了起来。长水第一楼沁水楼整个儿被包了下来，专供那些赶来参加这桩喜事儿的富商侠客吃住。店小二面上殷勤地端茶递水，心里却犯着嘀咕：这买家究竟是给了多少银子，楼主竟然是顿顿上等佳肴招待着。想到自家那个神龙般见首不见尾的楼主，店小二又是一阵蹙眉：这等麻烦的事儿，还真不是我一跑堂的能想明白的。念及此处，便舒了眉，掂量着手中客人打赏的几个铜钱，乐呵着跑开了。
　　沁水楼出了后门是一条幽巷，巷里住了几户人家，男丁大多都在沁水楼里赚些小钱。沿着巷子到巷底左转约摸二十步，有一处暗红色的双开门。巷里的人家都知道，这是沁水楼楼主的院子，楼主喜静，虽不常住于此，却也不爱人打扰。因此，这左巷是不允入内的。
　　幽巷最里家的是店小二的丈母，趁着午饭刚过，坐在自家门前择菜。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玄色晃过，紧随着又是一阵浅紫，皆冲着那转口而去。丈母揉揉眼，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巷口巷尾，老花眼了？
　　却是眼神正好。
　　玄衣男子道：“江南，这回你便是输我什么？”
　　江南道：“便请梓璟兄观这江湖第一大喜事。”
　　梓璟微微一笑道：“哦？何等喜事竟可成为你的赌注？”
　　江南道：“血影山庄庄主江南与牧野公子的婚事。”
　　梓璟道：“呵，我这沁水楼中客百三十位，可全是血影山庄庄主大婚的座上宾？”
　　江南道：“名扬商帮、如梦阁以及铜岭的人昨日便已抵达长水。”
　　梓璟道：“江湖上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江南道：“杀人不见血的紫衣仙子江南，下嫁东瀛学成归来的剑客牧野迟。”
　　梓璟道：“如此赌注倒也不失身份。”
　　江南浅浅一笑，抬眼看向南方。未过多久，一枚冲天礼炮从城南的墙头打响，噼噼啪啪，长龙般的火红的迎亲队伍便从沁水楼东楼出发。
　　队伍绵延数百米，吹的敲的，舞的撒的，高跷鞭炮，热闹非凡。而队伍的最前头，一匹额系红绣的高头大马上危坐着一个相貌冷峻的男子。一身红火，本应笑意盈盈的剑眉却深深锁住。
　　这万众瞩目的江湖第一婚礼！
　　梓璟一抬手，饮下杯中的烈酒，笑道：“江南，我们是不是该给这新郎新娘敬杯喜酒呢？”
　　江南道：“这本便是我输于你的。”